为宸(完结)

　　肆芊宁正式成为了未宸理事会的一员。

　　没有盛大的欢迎仪式，也没有冗长的规章制度讲解。在她点头同意加入的瞬间，闻人玥便笑着将一枚触手温凉、材质不明的银色徽章别在了她的衣领上。徽章样式极简，只有流畅的“未宸”二字暗纹，却在接触到她身体的瞬间，仿佛与她建立了某种微弱的联系。

　　“这是你的身份凭证，也是内部通讯器，更是一个简易的‘心渊稳定锚’。”闻人玥解释道，“它会记录你的基础状态，并在必要时提供最低限度的精神防护。”

　　楚砚则言简意赅地递过来一个薄如蝉翼的透明面板：“你的第一个任务。资料在这里。目标是安抚一个初步被‘蚀心魔’影响的个体，级别判定为‘低危’。这是新成员的惯例，用以评估实战适应力。”

　　他的目光扫过肆芊宁，又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不知何时已安静站在角落的江戚郁。

　　“江戚郁会与你同去，负责观察与记录，并在必要时……提供策略支援。”

　　肆芊宁眉梢微挑，接过面板，指尖划过，信息瞬间涌入脑海。目标人物：一位名叫李哲的年轻程序员，因长期项目压力与团队内耗，近期出现严重的失眠、幻听和情绪失控，其不稳定的精神波动已引动了微弱的“心渊涟漪”，滋生了一只初生的蚀心魔。

　　地点：他所在的科技园区，晚间加班时段。

　　“观察与记录？”肆芊宁转向江戚郁，脸上是毫无阴霾的笑容，“那江同学，等会儿可要看好哦。”

　　江戚郁依旧垂着眼睫，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耳廓还带着未褪尽的淡红，仿佛刚才会议室里的对视耗光了他所有的勇气。但这一次，肆芊宁清晰地捕捉到他指尖在身侧轻微摩挲的小动作——那是思考或者……兴奋的下意识表现？

　　她心底轻笑，不再多言。

　　……

　　夜幕下的科技园区，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冰冷的疲惫感。

　　根据定位，他们轻易找到了李哲所在的办公楼。隔着玻璃幕墙，能看到一个头发凌乱、眼窝深陷的年轻人正对着电脑屏幕焦躁地抓着头皮，嘴里念念有词，周身弥漫着一股肉眼不可见、但肆芊宁却能清晰感知到的灰色“雾气”——那是心渊被扰动后逸散的负面能量，也是蚀心魔的食粮与巢穴。

　　“就在这里。”江戚郁停住脚步，站在走廊的阴影里，与灯火通明的办公区隔开距离，他拿出一个造型奇特的银色罗盘状仪器，低声道，“我会监测心渊波动数值。你……小心。”

　　他的关心听起来依旧带着腼腆，恰到好处。

　　肆芊宁点点头，没有任何犹豫，推开玻璃门，径直走了进去。她没有刻意放轻脚步，反而像是寻常路过一样，带着她那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的笑容，走向李哲的工位。

　　“嗨，打扰一下，请问你知道三楼茶水间的咖啡机怎么用吗？我刚来，不太熟悉。”她声音清脆，语气自然，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李哲猛地抬起头，眼神浑浊，带着被打扰的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恐。他周身的灰色雾气似乎波动了一下。

　　“不、不知道！别烦我！”他语气恶劣，试图用愤怒掩盖不安。

　　“这样啊，”肆芊宁仿佛没感受到他的敌意，目光扫过他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和旁边堆积如山的能量饮料罐，语气带着真诚的感慨，“这么晚还在攻坚克难，真辛苦。不过，看起来问题好像很棘手？有时候一直盯着，反而更容易钻牛角尖哦。”

　　她的话语像是有某种奇特的穿透力，直接敲打在李哲紧绷的神经上。他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被戳中了痛处，情绪更加激动：“你懂什么！ deadline！性能瓶颈！他们都在指望我！我做不出来就完了！”

　　随着他情绪的剧烈波动，那灰色的雾气骤然浓重起来，一股阴冷、粘稠的精神压力开始弥漫，普通人或许只会觉得莫名心悸，但在肆芊宁的感知中，一个扭曲的、由焦虑和恐惧构成的虚影正在李哲身后缓缓凝聚，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蚀心魔，开始显形了。

　　走廊阴影里，江戚郁手中的罗盘指针开始剧烈跳动，发出细微的蜂鸣。他抬起眼，看向肆芊宁的背影，墨色的瞳孔里平静无波，唯有搭在罗盘边缘的指尖，微微收紧。

　　“完了？怎么会呢。”肆芊宁却笑了，她甚至向前走了一步，无视了那令人不适的精神压迫感，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哲，也看着他身后那团逐渐清晰的扭曲阴影，“代码是死的，人是活的。解决不了，就上报，就求助，或者干脆摆烂明天再说。大不了就是被骂一顿、扣点钱，还能比你现在这样把自己逼疯更糟吗？”

　　她的语气太过理直气壮，太过……“反内耗”。那团刚刚凝聚的蚀心魔虚影仿佛遇到了克星，发出一阵无声的尖啸，扭曲着想要扑上来，吞噬掉这个干扰它“进食”的明亮存在。

　　“你闭嘴！你什么都不懂！”李哲抱住了头，表情痛苦。

　　就在蚀心魔的虚影即将触碰到肆芊宁的瞬间——

　　她没有动用任何花哨的能力，没有闪避，甚至没有摆出防御的姿态。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周身却仿佛自然散发出一圈无形无质、却绝对纯粹的“场”。那是由极致通透、绝不自我消耗的信念所构筑的精神壁垒。

　　蚀心魔撞上那圈壁垒，如同冰雪遇上了烈阳。构成它身体的灰色雾气剧烈翻腾、消融，发出只有精神层面才能感知到的、凄厉的哀嚎。它试图汲取李哲的恐惧来壮大自己，却发现连接变得断断续续，因为肆芊宁的话语，像楔子一样钉入了李哲混乱的思维。

　　“你看，”肆芊宁指着那团在普通人眼中或许只是一片模糊阴影的蚀心魔，对李哲说，“你越怕，它就越强。你不在乎了，它就拿你没办法。这东西，说到底就是你内心压力的具现化，纸老虎而已。”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神奇的安抚力量，不是温柔的抚慰，而是斩钉截铁的宣告。

　　李哲怔怔地看着她，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身后那片虚空，虽然看不到具体形态，却能感受到那股一直纠缠他的阴冷似乎在减退。

　　“真、真的吗？”

　　“当然。”肆芊宁语气轻松，“现在，深呼吸，然后告诉我，你是想继续跟这只‘纸老虎’较劲，还是想现在就关电脑，下楼吃个夜宵，明天再想解决办法？”

　　随着她的话语，那蚀心魔的虚影越来越淡，最终在一声不甘的无声嘶鸣中，彻底消散。办公室内那令人窒息的压力也随之消失。

　　李哲呆呆地坐了几秒，然后猛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喃喃道：“……好像，是有点饿了。”

　　肆芊宁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这就对了嘛。”

　　她转身，走向一直等在阴影里的江戚郁，步伐轻快。

　　“任务完成。记录好了吗，观察员同学？”

　　江戚郁收起罗盘，仪器屏幕上的数值已经归于平稳。他抬起头，那双墨黑的眼眸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他轻轻点头，声音依旧温和：“嗯。很……精彩的解决方式。”

　　但这一次，肆芊宁清晰地看到，他眼底那抹飞快掠过的，不再是探究，而是一种近乎……赞赏与确认的光芒。

　　“不过，”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这只是最低级的蚀心魔。心渊……远比这深邃和危险。”

　　“我知道。”肆芊宁浑不在意地摆摆手，目光却亮得惊人，仿佛已经看到了更多未知的挑战，“所以，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两人并肩走出办公楼，融入夜色。身后，是暂时恢复平静的科技园区，而前方，是未宸理事会为他们打开的、通往无尽“心渊”的神秘大门。

　　这声“初啼”，仅仅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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