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黎明

　　初夏的风带着栀子花的香气，悄然拂过高三教室的窗棂。黑点数一天天变小，最终归零。

　　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月，沈家书房成了三人最常驻的据点。电视里正播放着午间新闻："近日，多地市民报告宠物出现异常攻击行为，专家提醒..."

　　"关掉吧，专心复习。"上官夜头也不抬地说，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这是我为恬恬量身定制的复习冲刺方案，精确到每个知识点的掌握时长。"

　　沈恬接过平板，看到上面连她喜欢的草莓味能量棒都列入了补给清单，耳尖微微发红："太细致了..."

　　"当然要细致，"上官夜挑眉，"这可是比任何商业并购都重要的项目。"他说话时目光始终锁定沈恬，直到沈眠不小心碰掉了橡皮，才慌乱地移开视线。

　　沈眠弯腰捡起橡皮，看着两人身上交织的粉色光晕，小声嘀咕："夜哥哥的光，比昨天更乱了。"

　　高考结束那天，上官夜倚在考场外的银杏树下。他手里把玩着一个精致的丝绒礼盒——里面是一枚定制款的樱花手链，花瓣用稀有的粉钻镶嵌，价值不菲。作为上官家的唯一继承人，他习惯用最稳妥的方式表达心意。

　　当看到沈恬走出考场时，他深吸一口气上前。可还没开口，沈眠就举着冰淇淋蹦蹦跳跳地插到两人中间："夜哥哥！请你吃！"

　　他眼睁睁看着告白的最佳时机在草莓冰淇淋的甜腻中溜走。他无奈地揉了揉眉心，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计划外的变量"。

　　两天后的傍晚，沈家为沈恬庆祝生日。

　　夕阳的余晖将庭院染成暖金色，空气中飘着蛋糕的甜香。上官家派专车送来了礼物——一个精致的钛合金医疗箱，打开后，里面是一套德国定制的手术器械，每一把都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并激光镌刻着沈恬名字的缩写“S.T.”。

　　“这太贵重了，夜哥哥……”沈恬抚摸着那些器械，指尖微颤。这份礼物精准地契合了她的梦想，却也重得让她有些无措。

　　“最好的工具，才配得上未来的沈医生。”上官夜靠在门边，语气故作轻松，插在裤兜里的手却紧紧攥着那个丝绒手链盒，掌心微微出汗。

　　晚风渐起，天台上挂起的星星灯串明明灭灭。趁着沈眠被父母叫去试吃新烤的饼干，上官夜终于找到机会，将沈恬轻轻拉到石榴树旁。树影婆娑，在她清丽的脸上摇曳。

　　“恬恬，我……”他深吸一口气，对上她微漾的眼眸，那些演练过无数次的、冷静克制的告白词瞬间忘得一干二净，只觉得心跳声大得快要盖过一切。

　　就在这时——

　　“姐姐！夜哥哥！看，有流星呀！”沈眠抱着一碟刚出炉的饼干，站在阳台门口，仰着头，琉璃色的眼眸纯净地望着夜空，小脸上满是发现惊喜的雀跃。

　　上官夜和沈恬下意识地同时抬头。夜空中，只有一架飞机的航行灯在云层后若隐若现，划过一道平稳的、绝非流星的直线。

　　沈恬忍不住“噗嗤”笑出声，脸颊飞红。上官夜看着她的笑颜，到嘴边的话又一次咽了回去，只能无奈地揉了揉眉心，看着那个蹦蹦跳跳跑来、将饼干塞到他们手里的“小意外”，心里软成一片。算了，反正明天就是眠眠的生日，机会还有很多。

　　他这么告诉自己。

　　次日，沈眠的生日，天空从清晨起就阴沉得可怕，灰蒙蒙的云层低低压下来，闷热得没有一丝风，连蝉鸣都消失了，一种近乎凝滞的死寂笼罩着城市。

　　上官夜起得很早，他最后一次检查了那个装着樱花粉钻手链的丝绒盒子，将它郑重地放进西装内袋。他甚至预演了各种场景——在切蛋糕时？在送礼物时？不，最好是在只有他和沈恬两个人的露台上。

　　出门前，客厅的早间新闻正在播报，女主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近期全球多地出现动物异常行为，包括动物园内饲养员被袭击事件。专家呼吁市民如无必要，尽量减少外出……”

　　他皱了皱眉，伸手关掉了电视。这些无关紧要的新闻，此刻远不及他口袋里的告白重要。

　　沈家庭院里，那棵石榴花开得正盛，在灰暗的天色下红得有些刺眼。沈恬穿着一袭淡蓝色的及膝裙，站在花树下，裙摆被闷热的微风轻轻拂动。当她听到脚步声回头，对他展露那个带着些许羞涩的温柔笑容时，上官夜觉得呼吸一窒。什么商业蓝图，什么风险评估，在这一刻都化为乌有。

　　就是现在。

　　他走上前，距离近得能闻到她发间清浅的栀子花香。
　　“恬恬，”他开口，声音因紧张而微微沙哑，“我其实……”

　　话未说完，一旁的沈眠却忽然蹙起了眉，她放下手中正在摆弄的生日蜡烛，走到阳台边缘，扶着栏杆望向城市远方的天际线，喃喃自语：“好多……黑色的，痛苦的光。它们在哭……”

　　“眠眠？”沈恬担忧地看向妹妹。

　　就在这一刹那——

　　“轰！！！！！”

　　一声远超雷鸣的、震彻天地的巨响从市中心方向猛然传来！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玻璃窗剧烈地震颤起来！

　　远处，浓重的、如同地狱柱石般的黑色烟柱冲天而起，不是一处，是十几处，几十处！同时，刺耳的警报声、无数车辆碰撞的金属扭曲声、以及……一种非人的、疯狂的嘶吼声，由远及近，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啊——！”街上传来了第一声凄厉的惨叫，打破了这末日般的死寂。

　　刺耳的、连绵不绝的汽车警报器尖啸，玻璃成片碎裂的爆响，以及……一种非人的、超越了野兽范畴的嘶吼与咆哮，混杂着人类凄厉到极致的惨叫，如同汹涌的潮水，由远及近，疯狂地冲击着鼓膜！

　　“砰！砰砰！”街角传来了零星的、像是枪声的脆响，随即被更庞大的混乱噪音吞没。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硝烟、血腥、烧焦的塑料和某种蛋白质燃烧后的恶臭，随着风向，隐隐约约地飘了过来，令人作呕。

　　“啊——！怪物！快跑！！”楼下街道上，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划破长空，随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牙酸的、血肉被撕扯咀嚼的粘稠声响！

　　上官夜脸色剧变，几乎是本能地，一个箭步上前，用身体将沈恬和沈眠紧紧护在身后与阳台栏杆之间，迅速扫视下方街道——

　　只见原本秩序井然的马路上，已化为一片炼狱！车辆像玩具一样扭曲、撞击、爆炸起火！无数人影在疯狂奔逃，而在他们身后，是更多姿态诡异、行动迅猛的“东西”！它们扑倒奔跑的人，撕咬，拉扯……鲜血瞬间染红了柏油路面，断肢残骸被随意抛弃……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视周围，寻找可能的危险来源和避难路线。在剧烈的动作中，那个精心保护的丝绒盒子从他西装内袋滑落，“啪”地一声轻响，掉在庭院冰凉的石板地上，孤零零地滚落到角落。

　　就在这一片混乱与恐惧之中，沈恬的目光被地上那抹精致的丝绒蓝吸引。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飞快地弯腰将它捡起，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盒子时，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她来不及思考，只本能地将其紧紧握在手心，仿佛握住了一个破碎的、还未来得及展开的梦，迅速放进了自己的裙袋里。

　　混乱与轰鸣中，他低下头，在沈恬耳边用尽所有力气，说出了那句迟来的、被世界崩塌声淹没的告白：“我喜欢你！”

　　沈恬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震惊，以及在那滔天恐惧之下，一闪而过的、无法言说的悸动。

　　而沈眠，则怔怔地看着远方，看着那无数代表“痛苦”、“疯狂”与“绝望”的黑色、血色光晕，如同瘟疫般在城市中急速蔓延、吞噬一切。她清澈的眼底，第一次倒映出真正的人间地狱。

　　生日蛋糕上的蜡烛，依旧安静地立在桌上，纯白的奶油裱花，与阳台外那血与火交织的人间地狱，形成了最残酷、最讽刺的对比。

　　十八岁的成年礼，在绝望的哀嚎与毁灭的轰鸣中，被彻底撕碎。文明的薄纱，在这一刻，被蛮力彻底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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