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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再现2
「翡翠」平稳地碾过夜色,驶向迷雾掩盖的边界,神谕AI「雨林」刚建立连接,按照惯例进行环境扫描与路径优化。
极其细微的生物电流横冲直撞地通过电子通路反向入侵。
「雨林」的声音尚未成型便被掐断,下一秒,光芒点亮主控台核心,不同于「雨林」富有生命感的暖绿,531是介乎秩序和理智的冷蓝。
“路径接管。环境扫描升级。冗余协议静默。”
531是简洁到近乎冷漠的电子合成音,强势地宣告主权。它屏蔽了「雨林」,以江岁和式懒得解释的专横姿态,将「翡翠」的控制权握在手心。
连过渡都没有,直接夺权。
果然,物随其主,寰宇的风格随主人。
此行目的地,黑北区。
不夸张地讲,寰宇是一个脑洞大开的产物。
内置的芯片作为神谕的载体,能解析不同裔族混形的复杂机体数据,加以推演,从而模拟出人类的完整感官。
它像一根无形的藤蔓,根系早已穿透终陆的每一寸土壤,从消费习惯到思维路径,全方位涵盖人类与混形的生活。
对于佘蚺这样的保守派,所谓的功能充其量算锦上添花的噱头。她真正看中的,是寰宇背后的——绝对权限。
是钥匙,也是缰绳。
竖瞳转化,世界褪去了热感成像的朦胧轮廓,变得通透、锐利,斑斓的色彩粗暴地馈赠。
资料流瀑布般在佘蚺增强的视野中展开,几个被标注的面孔弹了出来。
他们……居然没死?
祸害遗千年。
戾气在晦暗的角落滋生,被完美地隐藏于平静无波的外表之下,瞳孔深处掠过森然寒光,佘蚺敛起眼底的波澜。
故人苟活于世,不登门拜访,倒是失了礼数。
不过行动之前,她还需要一张足以瞒天过海的崭新面庞。
黑北区,假面水族馆——
推开门,咸腥的冷气扑面而来,光线骤暗,耳边传来水体循环低沉的嗡鸣。
佘蚺步伐稳健,向营造出的深海幽暗中深入。
巨大的观景窗后,上万吨海水在灯光下凝聚成一块压迫感十足的深蓝色流动美玉。
沉闷的音律在指节叩击的玻璃表面悦动。
“别装珊瑚了,急事。”
珊瑚坚硬粗糙的皮肤软化,顿时光滑如缎,斑驳的色彩像被水洗掉一样黯淡褪去,呈现出带有大理石纹路的深栗色。
湿透的宽大衬衫箍着章拟的身体,水珠成串滴落,在脚下晕开。
两只腕足从袖口伸出,灵活地系着纽扣,下半身六条强韧的章鱼足支撑着她,不紧不慢地滑行。
“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她揉揉沁着水光的额头,语气里满是稔熟且认命的无可奈何。
“老规矩。”佘蚺言简意赅。
章拟无奈地吐出浊气,腕足自发行动起来,尖端温热而精准,在佘蚺面部轮廓上细致地推捏、塑形。
沉默只持续了不到半分钟。
“……所以。”她忍不住凑近,八卦之心源源不断地往外溢,“这次目标是哪个倒霉蛋?”
佘蚺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态度极为冷淡,“社会上的事情少打听。”
章拟在她身后疯狂撇嘴,闲来无事的腕足在空中挥舞泄愤,扭曲的嘴脸无声地模仿:社会上的事少打听。
内心上演了一场激烈的骂战。
“喏,好了。”章拟伸脚勾来一面全身镜,稳稳立在佘蚺面前,自己则抱着腕足,退后半步,歪头欣赏,得意之色溢于言表:“178,人类,扔人堆里三秒没。怎么样,就我这手艺,值不值得一个终身VIP?”
佘蚺审视着镜中毫无特色、过目即忘的陌生面孔,还算满意。
离开前,她随手抛给章拟一块黑漆漆的物件。
章拟下意识伸手卷住,定睛一看,足肢霎时僵直,随即激动地蜷缩,“金丝黑珊瑚!!!”
声线变了调,她小心翼翼捧着那块暗金色丝绒光泽的稀有矿物,刚才的小埋怨顷刻烟消云散。
再看佘蚺即将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哪里还是万恶的资本家,分明是环绕着圣光,行走的功德碑!
“您慢走!有空常来!”章拟殷勤地充当起门童,热情洋溢得像一只欢送贵宾的巨型海葵,谄媚又真诚,依依不舍地送别了她的财神爷。
4月8日,凌晨。
繁城小区,孙枉家。
三年前的爆炸,孙枉侥幸地逃过一劫,也因此成了惊弓之鸟。他将这座以安保系统闻名终陆的“繁城”当作最后的龟壳,自以为高枕无忧。
奈何,他的对手是佘蚺。
见识过江岁和家堪比“大炮轰蚊子”级别的铜墙铁壁后,繁城的安保,不过是层薄如蝉翼的窗纸,虚有其表。
531轻而易举地侵入了小区神谕网络的后台,修改底层指令。佘蚺的身影在监控中化为一个虚无的数字幽灵。
名副其实的杀人放火,必备良器。
三年来,每个深夜对孙枉来说都是折磨。浸泡在尸山血海的记忆里,任何细微的声响都足以将他惊起,冷汗涔涔。
脆弱的精神防线在绝望与崩溃间往复循环,将他本就偏激的实验风格推向极致。他开始沉迷于高风险的活体移植,试图用实验体凄厉的反馈填补内心的空缺。
实验室的灯光彻夜长明,映着他愈发浑浊狂热的瞳孔,焚毁了最后的人性。
资料记载的文字已然触目惊心,现场的惨状不难想见。
孙枉,死不足惜。
这间为他提供虚假安全感的密闭隔音室,此刻成了佘蚺绝佳的狩猎场。
没等她进一步行动,床上的孙枉突然睁眼。
还挺警觉。
他弹簧似的撑直身子,死盯着黑暗中的轮廓:“谁?!”
“……”
话音未落,孙枉已经抡起沉重的金属台灯,挟着风声袭来。
佘蚺没有后退,只是极小幅侧身,灯罩擦着颈侧,堪堪躲过。她借着孙枉的力道,扣住他的手腕反向一拧。
台灯易主。
灯座被赋予更猛烈的力量,砸回孙枉的头上。
“砰!”
玻璃碎片炸开。
鲜血争先恐后地从额角喷溅,孙枉像一摊烂泥瘫软下去。
佘蚺取出事先备好的麻绳,将他四肢呈大字捆死在床架。戴上医用手套,慢条斯理地拆开手术刀片,卡进握柄固定。
一切就绪,她环抱双臂,静静等待。
暴风雨来临前总是异常的宁静。
当佘蚺在臂弯敲出第三个不耐烦的节奏,孙枉终于在剧痛中抽搐着醒来。
“放开我,你是谁?”
恐惧催生出蛮力,他死命挣扎,床架嘎吱作响。
“聒噪。”她果断地卸掉他的下颌,世界瞬间清静。
刀尖落下。
薄如蝉翼的肉片按照肌肉纹理被丝滑地剥落,鲜血迅速浸透身下昂贵的床褥。
孙枉周身筋络虬结,嘴角尽裂,只能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的“嗬嗬”声,眼球几近凸出眶外。
佘蚺赶时间,刀光如练,在昏暗中划出冷冽的弧线。不多时,孙枉的四肢便只剩下肌肉剔除后空洞的血色骨架。
气息奄奄之际,刀尖抵住他胸骨正中。下刀,快、准、狠,衣物与皮肤应声而开,整齐地一分为二。移除胸骨,搏动倦怠的心脏映入眼帘。
“你说,生命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佘蚺顿了顿,俯身贴近他涣散又惊恐的双眼。
“是顽强?还是……韧性?”她眉宇间充斥着不解,仿佛真的在困惑,“既然如此,为何你却如此脆弱?”
这句话孙枉记得,正是出自他口。
“要发表临终感言吗?”佘蚺好心地为他接回了下颌。
孙枉的嘴唇剧烈颤抖起来,惶恐的音节混着血沫:“你…你没死?”
“我怎么忍心,”佘蚺轻柔得像毒蛇吐信,“丢下你们这群人面兽心的家伙独自离去呢?”
“放过我……”孙枉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我告诉你……赵廉的下落……”
“哦?”佘蚺发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单音。
“先……放了我……”他气若游丝地哀求。
“你有资格……”刀柄拍了拍他暴露的心脏,“谈条件吗?”
漫长的死寂。
“他不在实验室……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佘蚺轻声嗤笑:“确实挺难杀。”
赵廉,你可千万千万别露出马脚,不然,就不好玩了。
生命的尽头,孙枉亲眼看着自己的脏器被逐一摘离,陈列在身侧。看似残忍、诡异,可佘蚺清楚,自己只是悉数奉还而已。
一小时后,佘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孙枉的住所,浓稠的血腥与罪恶终结于身后的房间。冷风拂过面颊,带着凌晨特有的清冽与死寂。
她抬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温热的黏腻感,但很快被吹散。孙枉是旧账,而实验室里的东西,才是江岁和要的新货。
所幸,孙枉当初为了节省时间,把家安在实验室附近,为她省去了不少麻烦。
凌晨的光晕将城市的霓虹稀释成一片模糊的底色。江岁和没有休息,审查悬浮的全息数据流,上面是神谕网络节点的异常报告。
秘书出现在1号别墅的书房,如同天气预报:“江总,佘蚺队长已离开繁城小区,孙枉死亡。”
江岁和的目光未曾偏离,极轻地“嗯”了一声。
她的原则从来不是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既要驱使猛兽,自然得先填满它的胃口。
“给她资料的时候,就没指望她能无动于衷,几个名字而已,权当是预付的酬劳。”话里话外,听不出是赞赏还是算计,“她很聪明,知道先收利息。”
秘书继续请示:“现场可能需要善后。是否……”
“不必。”江岁和打断,“她既然选择亲自动手,就有能力收拾干净。她不开口,就当不知道。”
秘书应下,调出另一份加密警报:“另外,关于持续追踪的那个目标,对方仍在尝试篡改‘神谕’的底层协议。痕迹很隐蔽,安全部已经锁定。”
“自以为藏身暗处,便可翻云覆雨?”江岁和脸上仅有的温度倏然冷却,“不过是条躲在阴沟里,自以为是的臭虫。”
“继续追踪,加大资源倾斜。我要掌握这只虫子钻出来的每一个洞,摸清它是单打独斗,还是连着某个不知死活的窝。”
“把它挖出来,彻彻底底。让它明白动我的东西,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秘书恭敬地颔首:“是。”
实验室宛若一个巨大的灰色脓包,深嵌在山体褶皱之间。
外表是毫无特征的粗糙混凝土,看不见任何标识与窗口,只有一条通往深处被严密监控的通道,尽头是两扇重型黑色闸门。
全副武装的士兵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机械,以精确的频率和路线不间断巡视,警戒的密度连一只飞虫都难以潜入。
闸门两侧,蜂窝状传感器阵列如复眼般无声转动,捕捉着热源、生物电场与最细微的振动。围墙顶端,激光雷达无死角构筑着死亡网格。
空气中散播着信号干扰器的低频嗡鸣同样棘手,威力足以让半径五公里内所有未经白名单认证的电子设备变成废铁。
偶尔有涂着哑光黑漆的越野车驶入,当第一道闸门滑开,后面还有一道完全相同的门。门后,至少有两名装备着最新型号电磁步枪、面部完全被覆面护目镜遮蔽的守卫,他们的姿态流露出一种非人性的审视。
佘蚺唇边泄出叹息般的低语:“难搞喔。”
之前的惨剧确实让这群人长了记性,眼前全面升级的堡垒,罪魁祸首看了都得摇头,但也不是无从下手。
三年前,A城——
蔚蓝实验室在一声巨响中化作冲天火球,炽烈的气浪将街景扭曲成怪诞的油画。
刺鼻的硝烟中掺入了一种令人作呕的腥甜。
数以万计的混形从蔚蓝破烂的开口奔涌而出。
经历丧心病狂的基因改造,他们全然没有理智可言。
街道上的人群成了宣泄的捷径,屠杀不是目的,而是表达痛苦的语言。
薪火守卫派遣的精锐部队在失控的狂潮前节节败退。他们昔日觊觎的超凡能力,如今成了一把扎向自己最致命的尖刀。
“不可能……”赵廉凝望着街头的人间炼狱,喉咙干涩得发痛,“注射的药剂……没道理这么早失效……”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层层叠叠的惨叫。与他共同描绘“新人类”蓝图的同僚,已尽数葬身火海。
这场灾难,彻底撕开了“基因融合”实验科学与理想主义的虚伪面纱。
在渡鸦的推波助澜下,面对公众的滔天怒火和净庭等同于开战的警告,薪火守卫被迫签署了一系列“屈辱”的条约,展开对“失败品”以及涉事科研人员的全面清剿,勉强扑灭了自焚的烈火。
此后,一切有关混形的实验被明令禁止,纳入终陆基本协议。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野心,从未真正地熄灭。
佘蚺观察规律游弋的巡逻队,锁定一名身材相仿、走向休息区的哨卫。
531修改区域神谕子网,在后台日志中悄然插入一条伪造记录:「哨卫-074,临时外部安全巡查指令接收,预计离岗20分钟。」
时机稍纵即逝。
佘蚺的动作没有一丝多余,左手扣住对方喉骨下方压迫神经丛,截断其发声与反抗能力,右臂绞住他的脖颈,身体力量爆发,将人拖入旁边茂密的树林。
右手的531直接贴上对方略显简陋的旧版寰宇。
“强制接管。数据拷贝。生命体征同步覆盖启动。”531进程通知简洁高效。
哨卫徒劳地挣扎,目眦欲裂。
“安静。”佘蚺瞥了一眼飙升的肾上腺素和血压曲线,“数值要爆了。”
数据同步完成,她寻准颈椎特定位置,指节发力送走哨卫,然后换上装备和外套。作战服浸着汗味,佘蚺不禁嫌弃地咋舌。
生命的末尾,她补了一句:“净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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