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覆禾

　　陈妤禾愣了愣，问：【什么事呀？】
　　她等了几分钟，江覆行一直没有回复。
　　应该不是什么大事。陈妤禾拉过被角盖在身上，想着，他可能是睡了，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早上，陈妤禾的脚依然肿着，陈慧琼不放心，带着她去医院做了个检查，开了些药，回家的时候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了。
　　宋平刚做完最后一道菜，荤素搭配得刚刚好。

　　吃完饭后，陈妤禾打开电视，陈慧琼和宋平临时有事要出去一趟，陈慧琼叮嘱她：“敷完药后别沾水，水果洗好了，我放在茶几上，你记得吃。”
　　陈妤禾抓起一个苹果：“嗯，我现在就吃。”
　　“别只顾着玩，作业别忘了。”
　　“放心吧妈妈，”陈妤禾咬着苹果，说，“我从来没忘写过作业。”

　　陈慧琼和宋平出门后，陈妤禾摸出手机，打开短信，在与江覆行的对话框里输入：【好。】
　　上一条是他早上九点多发来的消息：【打电话说？】

　　陈妤禾刚把信息发出去没几分钟，江覆行的电话就打来了。她把电视音量调成静音，按了接听，他那边有点儿吵，身边好像有几个人在说话。

　　陈妤禾“喂”了一声，过了几秒，对方才开口，声线稍低：“脚好些了吗？”
　　“好些了，今天早上去了趟医院，没顾得上回你消息。”陈妤禾问他，“你要和我说什么事？”
　　“就是……你以后能不能别把姚临记上迟到名单？”

　　陈妤禾沉默了两秒，问：“他让你说的？”
　　江覆行回答得很干脆：“嗯。”

　　事情还得从一周前说起。

　　一中有个规定，凡是上学迟到半个小时以上的学生，在进校门时都要拿出学生证给保安登记，保安再将登记簿交给纪律部，由纪律部整理出每周迟到名单。
　　学生每被记五次名字，就要去扫一周的操场。

　　开学初，陈妤禾就加入了纪律部，她在整理名单时，总能看见姚临的名字。
　　她提醒过他，他最开始不当回事，直到被通知再迟到一次就要去扫操场时，他才开始找陈妤禾说好话，让她以后整理名单时，睁只眼闭只眼，不把他的名字写进去。

　　陈妤禾当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如果她同意了，姚临以后迟到肯定会更加肆无忌惮。
　　这怎么行？

　　虽然陈妤禾知道，姚临是不会死心的，但她没想到他会找江覆行替他说话。

　　她换了个姿势靠在沙发上，说：“不能。”
　　江覆行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回答，语气轻快：“行，我和他说一下。”

　　双方陷入沉默。

　　陈妤禾换了个话题，说：“江覆行，等我脚好了，我请你出去吃饭吧，好好谢谢你。”
　　“不用，小事而已。”
　　“那我下周一给你买早餐。”

　　江覆行这次没有拒绝，他说了声“好”，笑道：“那我要吃煎饼。”
　　“没问题！”

　　挂了电话后，江覆行起身，手指转着篮球，对姚临说：“继续？”
　　姚临坐着没动，抬眼问他：“陈妤禾还是不同意？”
　　江覆行点头：“我昨天就说了，她肯定不会答应的，你还不信。”
　　“我以为她会卖你个面子，没想到她这么绝情。”姚临皱眉，“我不想去扫操场。”
　　“你以后别迟到不就行了？”

　　坐在一旁的宋启也开始支招：“对啊，实在不行，你就只迟到十几分钟，也不会被记名字，顶多被老赵发现了训几句。”
　　“十几分钟有点难。”姚临思索着，“我下次试试卡第二十九分钟进校门。”
　　宋启喝完最后一口矿泉水，站起来捏着瓶子向姚临扔过去：“你他妈活该被记。”
　　姚临捡起瓶子侧身一抛，瓶子划出一道抛物线，稳稳地落在垃圾桶里。

　　“来来来，继续打。”姚临起身，招呼着其他几个同伴，他走到江覆行面前，挑眉道：“下次篮球赛我一定打到你服气。”
　　江覆行乐了：“行啊，我等着。”

　　球场上，篮球声再次响起。

　　*

　　周一早上，陈妤禾进教室的时候，往江覆行的位置瞄了一眼，他一只手撑着脑袋，正在和同桌蔡啸说话。她径直走过去叫了他一声，把煎饼和一杯豆浆放在他桌上，说：“我让老板加了好多料，你趁热吃。”

　　他尚未收回笑意，冲她扬了扬下巴：“谢了。”

　　陈妤禾走远后，蔡啸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对江覆行说：“可以啊你，勾搭妹子挺快的。这开学才多久，你就开始收爱心早餐了？”
　　他笑骂：“你脑子里能不能装点别的？是我帮了她个小忙，她买早餐谢我。”
　　蔡啸点了点头，继而提醒道：“你今天下午要请我们几个吃饭，别忘了。”
　　江覆行将吸管插进豆浆杯中，瞥了蔡啸一眼：“放心，少不了你的。”

　　上午第二节课是同学们都很喜欢的地理，大家喜欢它的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地理老师是除体育老师外的，唯一一个不拖堂的科任老师。
　　下课铃响，地理老师拿起杯子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停下步子，叮嘱着：“你们先在教室里待着，等眼保健操结束了再出去。”
　　“好——”

　　眼保健操没几个人做，对同学们来说，这是多出的五分钟玩乐时间。
　　“下节什么课？”顾晓晓问陈妤禾。
　　陈妤禾看了看课表：“数学。”
　　“那我得好好睡会儿。”顾晓晓伸了个懒腰，趴在桌上。

　　陈妤禾也想睡，她正准备趴下，后座的杜逸伦就叫了她一声，说：“刚才上课的笔记借我抄抄呗。”
　　杜逸伦的同桌肖繁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你这人天天上课只听讲不记笔记，一下课就抄别人的。”
　　杜逸伦：“你好意思说我？你不也没记笔记？”
　　肖繁：“我能和你一样？我都是凑几天一起抄。”
　　陈妤禾：“……”

　　陈妤禾把笔记递给杜逸伦后，再次调整好睡姿准备睡觉，她刚闭上眼睛，又有人戳了戳她的肩。
　　她皱眉。
　　谁啊？

　　陈妤禾抬头，看到江覆行抱着一摞作业站在桌前，他问：“你化学作业写完了吗？”
　　江覆行是化学课代表。
　　陈妤禾十分茫然地看着他，她不记得有化学作业。
　　他提醒道：“上周五赵老师布置的。”

　　陈妤禾这才想起来，上周五化学老师赵顺全下课前布置了四道题，说周一早上交，没交的学生都得去他办公室补作业。
　　她顿时睡意全无。
　　组长早上怎么也不催催她。

　　陈妤禾扫了眼桌面，抽出压在最下面的化学书，里面夹着作业本。
　　纸上只写了第一道题的题目。

　　“……”
　　她上周六还在家信誓旦旦地说“我从来没忘写过作业”。
　　现在她不只是忘写了，她甚至忘了带回去。

　　赵顺全是隔壁五班的班主任，和杨楚丹在同一个办公室，陈妤禾实在不想去办公室补作业。

　　她问江覆行：“你什么时候交给赵老师？”
　　他同情地看着她：“下节课前。”

　　完蛋。

　　陈妤禾有点儿慌，她舔了舔嘴唇，说：“那你借我本作业抄下。”
　　这个时候刚好有人来交作业，江覆行顺手把这本作业递给她。
　　陈妤禾接过，看了看封面，她凑近努力辨认，姓名栏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周重野。

　　她对这个人有点儿印象，杨楚丹经常叫他去办公室。陈妤禾好几次去抱作业的时候，都看见他站在杨楚丹面前挨训，说他成天不好好学习，还和外面的小混混打架。

　　陈妤禾把他的作业还给江覆行，语气诚恳：“换一本。”
　　这字实在是影响她抄作业的速度。

　　江覆行：“？”
　　尚未离开且目睹了这一幕的周重野：“……”

　　陈妤禾想了想，对江覆行说：“我要抄你的。”
　　“我的？”
　　“嗯。”她加重了语气，“你的。”

　　她之前见过他在黑板上帮赵顺全抄题目，字写得还不错，况且他化学学得好，抄他的不会有错。

　　江覆行没多说什么，抽出倒数第二本作业交给了她。

　　抄完作业后，陈妤禾觉得手还在抖，她看着江覆行踩着上课铃声跑进教室，心里还有些后怕。
　　还好赶上了。

　　*

　　陈妤禾中午没有去食堂，她带了饭，就在教室吃，顾晓晓感叹：“我们终于又能共进午餐了。”
　　顾晓晓很少在食堂吃饭，大部分时候都自己带饭，家里的阿姨厨艺极好，总是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
　　陈妤禾一边打开饭盒，一边说：“那你以后和我去食堂吧，我们天天共进午餐。”

　　“我才不要。”顾晓晓凑过来，“你带了什么菜？”
　　“西蓝花，还有番茄牛腩。”
　　“我带了三个菜，我们一起吃。”
　　陈妤禾点头，把盛菜的那层饭盒推到中间。

　　吃完饭后，陈妤禾去教室后面扔垃圾，半路被人堵在了过道上。
　　周重野站在她面前，恶狠狠地说：“陈妤禾，你侮辱我！”
　　陈妤禾蒙了：“什么意思？”

　　她不问还好，她这一问，周重野更气了，又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你不抄我作业。”

　　陈妤禾：“……”
　　这人幼儿园没毕业就来上高中了？

　　他继续说：“我做作业很认真的，每道题都搜过标准答案。”
　　认真？
　　他认真的？

　　陈妤禾正要和他辩上几句，身后就传来熟悉的声音：“你这脸臭的，人家欠了你多少钱？”
　　她回头，江覆行侧身站到她旁边，手里拿着一瓶可乐。

　　周重野扯了扯嘴角，虽然看起来依然不爽，但还是让了路：“我吓唬吓唬她。”
　　江覆行将可乐递给他，周重野拧开喝了一口，说：“走，去打会儿球。”
　　江覆行摇头：“你去吧，我今天休息下，明天打比赛。”

　　高一年级这周开始打新生篮球赛，六班明天有两场。

　　陈妤禾扔完垃圾，路过江覆行的座位时，好奇地问：“从明天起，你每天都要去打球赛吗？”
　　“不是每天，但频率也挺高的。”
　　陈妤禾“哦”了一声，正打算回座位，就听到江覆行问她：“你要不要来看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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