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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来沧海事(2)
如果人生可以再来一次的话,曾经宋许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到宋呈涧和他上床的第一晚。
这件事,宋许落是咬牙切齿对着宋许落挤出来的。
他坐在宋呈涧身上,被迫依靠他,说的话都断断续续,半天不成声。
宋呈涧冷冰冰的脸只浮现出淡淡的红晕,即使在床上,即使现在正和宋许落密不可分,他除了身体热得厉害,烧人灼肺,半点看不出来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
宋许落的话音刚落地,就被宋呈涧掐着腰审视仰望他,“回到那晚做什么?”
“草.死你。”
向来都是宋许落干别人的分。作为天上月头牌,宋许落男女通吃,想睡他,抱歉,只能被他睡,没别人睡他这说法。宋许落自己也有说法,他是卖.几.把的,不是卖.屁.股的。
没想到,在风月场所如鱼得水的宋许真在河边湿了鞋,到头被宋呈涧这个大雁啄了眼。
宋呈涧笑了笑,寒冰乍暖,抬手拍拍他的腰,“好,那我等着。”
宋许落当时只当戏言一句,毕竟,人不能穿越,也不能回到过去。
但现在。
宋许落神色复杂坐在床边。
窗外月亮挺大,圆又亮,银色月光倾泻,泄进屋内,拖长宋许落的背影到墙上。
他没睡,大长腿踩着地面,心烦意乱凝视对面床上安稳睡着的宋呈涧。
家里没条件,从村里搬到寒山县城里,也只能住民租房。房子不大,该有的设施都有,房间就两个,一个主卧,一个次卧。
说是主次卧,实际上,相差的面积压根不大。主卧孟心茹一个人住,次卧就从卖废品老王头扯了两个铁架床,请人修修后就让兄弟俩睡。本来最开始布置的是上下床,又怕男孩青春期发育疯长,谁在上铺都不好说,不管是宋呈涧还是宋许落,万一床塌了把下铺给压了,后果惨烈。
孟心茹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儿子,即使有宋国昌的抚恤金,但想到孩子都要读书,初中高中大学的学费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宋许落早就抗议过不和宋呈涧睡一间房,但被孟心茹暴力按下,一眼望到对方头的日子就这么拮据过下去。
宋呈涧睡姿很好。盖着薄被,一个晚上也没换个姿势睡,手搭在被子上,睫羽垂下。他入睡是什么姿势,起来就是什么姿势。
宋许落早已感到疲惫,眼皮又酸又累,像被两杆牙签撑起来似的,身体的本能叫嚣着他快点入睡,但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谁能想到他妈的人死了还能再活一次。
宋许落没想到当初开的玩笑成了真,但戏剧的是,他不是回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一晚,而是回到了自己十六岁的普通一天。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回到的是哪一天,现在就知道他才上高中,宋呈涧初一,孟心茹还是有高血压,但吃药得到控制,没多大问题。
在迟迟没见到情景转换,一直待在家里的宋许落才后知后觉反应自己是重生了。
他没事也会看重生小说,虽然这事匪夷所思,但接受也快。唯一不解的就是,别人重生就那么的金手指,什么神豪系统,什么万人迷系统,什么绑定空间,到他这,都没有。
宋许落啧了一声,按照他之前睚眦必报的性格,重生第一件事就该是把宋呈涧抓起来草,一诺千金。
“靠!”
宋许落虽然丧良心,是个人渣,但还不至于对现在还是小孩子的宋呈涧下手。
他还没辍学去混.社.会,孟心茹还没被气死,后续的所有事情都没发生,他和宋呈涧没到水火不容这步。
一切都没发生,都在将来。
宋许落摸着自己的脸,一阵牙酸,屋里面有镜子。红艳艳的,塑料框子,背后还有泛着旧的刘德华大头照。
他随手抓起来看。
镜子里是十六的宋许落,比起后来的风流多情的颓丧气,面前的少年眉眼依旧,五官已经定型,高鼻梁,浓眉毛大眼睛,薄唇相轻,双眼皮的褶都透着意气风华,桀骜不驯。
宋许落哪里记得十六岁的自己长什么样,翻翻稀薄的回忆,唯一可以记得的就是他在高中当老大收小弟,名声在外,无人不知。
比起在意长相,这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更在乎自己有没有和周边学校老大约架打赢了没。
宋许落愣了愣。
镜子里的少年也发神。
他扯着嘴笑笑。
少年弯眉,唇泛起幅度,眼睛成了一轮新月,映照寒潭,悠悠荡荡起涟漪。
“还挺帅。”
宋许落摸摸脸,歪头欣赏自己凌厉的下颌线。
他在这儿照镜子又是皱眉又是笑脸又是自夸又是念叨,一颗心全在自己身上,压根没注意对面床有什么动静。
宋呈涧醒了都不知道。
“你在干吗?”
宋呈涧的一句话让宋许落差点把镜子吓得扔掉。
“照镜子,没长眼啊。”
宋许落将镜子放回原位,下意识怼宋呈涧。话才一说完,就意识到不对劲,他和睡眼惺忪的宋呈涧四目相对。
屋内没开灯,全凭皎洁月光。
月光偏向宋许落这边,在宋呈涧那里是阴影,看不清楚他是什么神情,宋许落想说话,又不知道开口说些什么。
宋呈涧没做声。
宋许落想着算了,多说多错,越说越冒火。
他现在对宋呈涧的观感还是很复杂。
一种想报复的本能和不能报复的理智争夺大脑,一个说“这狗东西整老子不整回去的话对得起自己吗?”一个说“现在他还是孩子啊,什么都不懂呢,上辈子的事情和这辈子的事情能一样?!!”好在后者占领高地,取得短暂胜利。
反正宋许落现在和宋呈涧关系也不好,不是仇人恨不得掐死对方的不好,就青春期叛逆哥看不上乖巧弟弟那种不好。
宋许落一直都看不上宋呈涧,太乖,没冲劲,不像男的,像小姑娘。
这也不能绝对,谁知道沉默寡言的石头是真的木讷不在意还是闷着骚憋坏水。
宋许落上床打算睡觉,枕头被他拿起来拍拍,他定睛一看,枕头下放着一盒利群。
只有烟没打火机。
想抽又不能钻木取火。
宋许落抓着那盒利群顿了顿,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抽这种烟。
“来吗?”
他挑唆,漫不经心将烟盒晃晃,单手擒着烟盒,硕大的利群两字刺眼,月光的照耀下冷白,骨节分明的手被镀了一层朦胧的光。
宋许落的不怀好意像是圣经里的那条黑蛇。
这不是苹果,也没亚当和夏娃。
宋呈涧还是没说话。
宋许落摇头,他单指掀开盖子,抽出一根烟,看了三秒,面无表情塞进自己嘴里嚼。
呛人的辣口烟草侵袭唇舌,干巴巴的烟丝混杂着外面那一层白皮,还有吸口水的滤嘴,宋许落只觉得难吃,舌尖上是怎么也压不下的没味。
他可以感受到自己吃的什么,他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从心底觉得没味。
“去给我接杯水进来。”
宋许落含糊扭头看向宋呈涧。
宋呈涧没动。
他坐在自己床上,全程不说话,呼吸声都听不见。
宋许落觉得没劲,硬生生咽下烟,打算自己下床。
对面床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宋呈涧穿着拖鞋下床开门出去了。
宋许落以为他是不想和自己共处一室,去屋外沙发待着清净,想自己也别出去了,到时候膈应人,把他弟又气到了怎么办。别又把自己恨上了。
他倒在床上,出神盯着头顶的天花板。
一分钟后。
“宋许落。”
有人在喊,快要睡去意识模糊的宋许落一恍神,下意识答应一声。
他睁开眼,才发现是宋呈涧端着水不耐烦,“你喝不喝?”
“真去倒了?”
话是废话,不真去,现在宋呈涧手里的杯子是什么。
宋许落哎了一声,本以为是一去不回的宋呈涧会去而复返。他起身接过,宋呈涧扫他一眼,“自己记得把杯子放回去”转身上床倒下。
“窗帘关上。明天我还得睡会。”
窗帘在宋呈涧床头位置。
宋许落说罢,帘子和吃了炮仗似的被拉上,足以见得宋呈涧十成十的不乐意,重新躺在床上后他乖乖拉上被子闭眼。
宋许落盯着那杯水。杯子是缺了口的玻璃杯,水装了不少,满打满的实,晃一下都要溢出来的程度。
也不知道宋呈涧接水的时候怎么想的。可能把他当水牛了。
宋许落喉结滚动,他喝了一大口,冷水顺着喉管流下,缓解了干渴,也把口腔里的味道冲散。
把水杯顺势放在地上,他打算明天起床再拿回客厅。
“宋呈涧。”
宋许落又精神了,歪头喊对面的宋呈涧。
宋呈涧睡了。屋内现在安静得厉害,只有他平稳的呼吸声,还有宋许落跳得厉害,激动亢奋的心跳。
自己真的重生了。
此刻的实质感涌上天灵盖,庆幸畅快愉悦得意……五味杂陈,但到底是乐傲视群雄。
宋许落手撑在脑后,既然真的重活,这辈子,别搞那么难看了,别气孟心茹,也别惹宋呈涧,老实平稳靠着自己知道的信息赚一笔恋爱结婚生个小孩好好过日子不就得了。
其实他上辈子的愿望就是这。
名利场纸醉金迷,风月劲儿一过全是空虚。隐姓埋名,下海上岸是每一个模子的目标。
他大展宏图,开始规划自己,想了不知道多久,兴奋劲过去才阖眼昏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太阳光照着,宋许落迷迷瞪瞪睁眼。
窗帘被拉开,阳光不要钱似的冲进屋内。
他抬起手背,最终还是起床。
对面床没人,被子铺得整整齐齐,连褶皱都没。
昨天晚上放在地上的杯子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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