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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
果然来了。
早在赶往京城途中,李扶风接到封地传信,说有文人在女官署门前闹事时,庄静嘉就知道,这是一个信号,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时候到了。
当初,庄静嘉与李扶风决定在封地推行女官制度时,就知道这事是瞒不住的,等到京城中的人注意到此事的时候,她们的蛰伏也快要接近尾声了。
所以,李扶风才会中途离开大部队,而庄静嘉也早知道,这一趟京城之行,必定艰辛无比。
庄静嘉目露不解,似乎被皇后的指责吓到了,呆愣道:“皇后娘娘这话是何意,牝鸡司晨,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儿臣与王爷想都不敢想。
而且女官制度,也不是王爷首开先例,我朝建国之时,后宫就有女官制度,依例循级晋升,只不过后来国库吃紧,这才放了一大批女官出去,而后女官制度慢慢没落。
王爷在封地推行女官制度,也是因为儿臣见封地多孤苦女子,无处可去,无家可依,这才与王爷商议仿效先朝女官制度,帮助这些女子生存。
王爷也从未让这些女子沾染官场政事,只是让她们协助儿臣管理王府事宜,或是在儿臣操办宴席活动时帮助管理一二,这些微末小事,怎么就成了皇后娘娘口中牝鸡司晨之实。
世道艰难,女子立身犹为不易。皇后娘娘也是女子,在座的诸位也都是女子,看到女子过的如此艰难,置之不理儿臣也能理解,但为什么要随意污蔑,毁了这些无辜女子的求生之路呢?”
皇后被庄静嘉这一段长篇大论说的羞愧难当,就连一直与庄静嘉不对付的贤妃与祥嫔此刻也静默不语。
良久之后,皇后才幽幽开口解释道:“陛下体察民情,又爱惜人才,近日与本宫商议想要从民间选取一些孀居在家,有才情才学的女子入宫担任女官。一来完善后宫体系,二来也是体谅这些女子过的艰辛。只是本宫总是担心,担心后宫乱政的事情。如今听宸王妃这么一说,是本宫多虑了,只要本宫管理得当,这些事情又怎么会发生。”
闻言,庄静嘉心中一松,她在路上拖着时间,就是为了等这封重启女官制度的折子发酵,有了今日这一出,就没有人能弹劾她们在封地推行女官制度了,而她们也能借此把手伸进后宫与各个王府之中。
从凤仪宫出后来,庄静嘉又去了贵妃所在的承元宫,贵妃虽在病中,但精神不错,见庄静嘉身后多了两个眼生的侍女,不由多问了一句。
庄静嘉顺水推舟,将凤仪宫中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然后这两个宫女就被贵妃要了去,美其名曰,侍疾。
伺候贵妃用完药睡下,庄静嘉就出了宫。回到宸王府,庄静嘉唤来了管家,现在宸王府的管家是庄静嘉从封地带来的女官拂衣,被庄静嘉唤来时手上还拿着一封拜贴。
庄静嘉也不让拂衣将拜帖拿过来,只是吩咐道:“即日起,宸王府闭门谢客,等到王爷回京再待客。”
庄静嘉此举,也只是想修整一二。从封地回京的这段路程,她既要压着时间赶路,又要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今日进宫又演了这样一出大戏,实在累人。
拂衣将拜贴拿了下去,转身来到了王府的大门口。门外一名侍从正等着,见拂衣出来了,连忙迎了上去。拂衣将拜贴交还给侍从,客气道:“实在不巧,王妃有令,王爷没有回京之前,王府不待客,请回吧。”
寒声接过拜帖,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望,也不强求,对着拂衣拱手一礼后,快步走到道路一旁的黑色马车边,低声道:“主子,庄小姐闭门谢客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了黑色的车帘,望向了宸王府紧闭的大门。车里的人坐在暗处,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有那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黑眸,闪烁着浓稠的墨色。
男人的音色暗哑,富有磁性,“看来这火烧的还不够旺,再添一把。”
与此同时,庄静嘉坐在书房里,将今天进宫发生的事情写在了纸上,将信封好后,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说道:“送出去吧。”
房间里好似起了一阵风,又好似没有,只是书桌上的那封信不见了。
庄静嘉走到棋盘旁的椅子上坐下,自己与自己对弈,这是那可以说是被囚禁、被规训、被监视的三年里,唯一能让她平心静气,筹谋布局的存在了。习惯成自然,一旦有什么让她感到烦躁的事物时,她都会不自觉来到这里。
不对劲。
很不对劲。
庄静嘉察觉到了异常,却不知道这异常来自何处。
京城,皇宫,皇后,贤妃,祥嫔,皇帝,贵妃,宸王,子嗣,宫女,女子,女官制度,牝鸡司晨……
子嗣,宫女。
庄静嘉放棋子的手顿了一下,纵观棋局,这里显得格外怪异,皇后当时的原话也格外奇怪,未免陛下过问,说明宸王无嗣的事情,已经引起了皇帝的关注,但这件事情,皇帝心里是有数的。
都说皇帝最为宠爱宸王,宠爱,宠爱,宠里面自然也有几分爱,李扶风都已上书自己身体有问题,皇帝再怎么凉薄,也不会拿纳妾的事情刺激他。
那皇后赐宫女的举动就值得深思了,其中固然有安插眼线的想法,但这个念头是如何被引发的?又是如何想到以宸王无嗣为引子切入?皇后很少过问皇子家事,她拿皇帝当名头,是凭什么觉得皇帝不会对她不满?
“入琴,去好好查一查京城里有关宸王府子嗣的流言。”
庄静嘉和李扶风虽然远离京城,但也没有忘记对京城势力的经营。庄静嘉身后的定国公府与李扶风的外祖家——大将军府,就是她们最大的倚仗。
徬晚,庄静嘉拿着手上收集来的信息,一双好看的弯眉紧紧皱起。入琴为庄静嘉换掉手边的冷茶时,忍不住开口道:“都是些市井间的流言蜚语,年年都要被一些有心人翻出来做文章,王妃又何必放在心上。”
庄静嘉放下手上的信纸,按了按眉心,“入琴,这次不一样。以往的流言蜚语不过十天半个月就消了下去,这次却持续了整整三个月,别的王府也有提及,但加起来也没有议论我们王府的次数多。市井百姓虽然喜欢跟风,但忘性也大,这背后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宸王府呢。”
看到这些信息,庄静嘉明白了皇后的忧虑,不由得有些佩服这幕后之人的手段,逼得一国皇后都不得不做出反应。
闹得这样大,来势汹汹,这是冲着宸王府来的,还是……她本人。
庄静嘉面上的神情彻底冷了下去,“动用红卫暗组,抓活的。”
红卫暗组,是庄静嘉一手建立的谍报与行动组织,只受她一人调遣,里面的人各有各的特长,当初为了建立这个组织,费了她诸多心血。
庄静嘉轻易是不会用红卫暗组的人,但这次,她感受到了威胁。
幕后之人费了这么大一番周折,庄静嘉笃定他不会这么快收手,凡是动手,就必定留痕。
这之后的几日,庄静嘉一直待在宸王府内,听得外面的流言愈演愈烈,几乎把宸王无嗣的原因都归因到了庄静嘉身上,说她以往温柔端庄的大度形象都是装的,实则是个气量狭小不能容人的妒妇,宸王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娶了这么个王妃。
听到这些辱骂,庄静嘉倒是格外淡定,比这更难听的话她都听过,这些实在不算什么。但庄静嘉不在意,可不代表宸王府众人不在意。
这些人可以说是庄静嘉和李扶风的心腹,对于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心知肚明,自然也知道两人多年无嗣的原因。
两个女子能孕育子嗣,那她们也不用筹谋多年来谋取皇位了。
入琴提议道:“王妃,不如我们抱个孩子来……”
庄静嘉合上了李扶风的来信,深深看了入琴一眼,告诫道:“入琴,记住,永远不要给敌人递去把柄,用一个错误来掩盖另一个错误,更是错上加错。”
忽然,一名身着夜行衣的女子出现在了房间,女子对着庄静嘉恭敬道:“主子,人跑了。”
“跑了。”
裴孟秋听着车窗外寒声的禀告,摩挲着腰间的如意云纹玉佩,喉咙间不自觉溢出了一声轻笑,“蠢货。”
寒声有些摸不着头脑,人回来了不是好事嘛,蠢货,是在说他吗?
自从庄静嘉回京后,每一天,裴孟秋都会来宸王府外,心里带着隐秘的期盼,盼望着她可能会出府,这样也算是偶遇了。
她还会记得他?
再次相见,第一句话,他要说什么?
宸王妃,太过生疏。
静嘉妹妹,太过轻浮。
裴孟秋有些踌躇,而后就听到了寒声带来的消息,一下子浇灭了他心底的火苗,他淡声道:“处理了吧。”
寒声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命令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但他的嘴已经领命道:“是。”
“还有,让那些流言都散了,人也都散了。三天后,我不希望再听到宸王无嗣的流言。”
流言是说散就能散的东西吗?
早说你最后要消散流言啊,那当初为什么要让人死命散播,还添柴加火,生怕这流言传的不够快、不够广、不够久。
寒声不理解,寒声想骂人,但寒声不敢。
他请示道:“那些人是送出京城,还是……”
裴孟秋希望他在庄静嘉心中是完美的。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风中传来裴孟秋满不在乎的声音,淡淡的,随意的,就定下了一群人的生死。
“都处理了。”
庄静嘉本想的放长线钓大鱼,在抓捕时故意放了这些人一马,本以为暗组的人能顺藤摸瓜抓到幕后黑手,没想到被摆了一道。
“真是果决。”
庄静嘉棋盘上的黑子被白子吃了一子,“是我棋差一招。”
但她也不算输,这流言也该消停下来了。
只是,知道有人一直躲在暗处窥视着自己,却动不了对方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就在陷入庄静嘉郁闷时,入琴将一封信放到了她的面前,“王妃,定国公府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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