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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面
2017年,十月
程佳是被一场噩梦惊醒的。梦里,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一直追着她跑,那张模糊的脸仿佛被鲜血浸染,红得刺眼。她拼尽全力奔跑,胸腔里灌满了冰冷的空气,喉咙里溢出的救命声却像被无形的屏障阻隔。
街上的行人步履匆匆,没有一个人回头看她一眼。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死亡的压迫感,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她肩膀的瞬间,程佳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蓝色碎花床帘,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平复下来,轻轻叹了口气,原来只是一场梦。
伸手摸过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七点整。宿舍里已经有两个室友起了,正坐在书桌前小心翼翼地化着妆,动作轻柔,生怕打扰到还在睡觉的人。
对面床的女孩儿余温透过镜子看到程佳下床,压低声音询问她:
“吵醒你啦?”
程佳摇头伸手拿抽屉里的烟,蓝色的包装,是炫赫门:
“没,做了个噩梦。”
余温手上的动作没停,声音细若蚊子:
“佳啊,刚睁眼就抽烟,小心嗓子。”
程佳冲她笑了笑,没说话,拿起一根烟夹在指间,转身走向了阳台。推开阳台门,清晨的冷风瞬间灌了进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倚在窗边,点燃了烟,橘红色的火光明明灭灭,淡青色的烟雾缓缓升起,缠绕着她的指尖。她小口小口地吸着,尼古丁的味道顺着喉咙滑进肺里,带来一种熟悉的麻痹感。
一根烟结束,余温刚好拎着茶瓶去阳台。
她一直很佩服余温的执行力,每天雷打不动六点半起床化妆,七点准时来阳台洗头。
是的,每天都这样。
余温很注重自己的形象,她说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干什么都有动力。
程佳赞同她说的话,但程佳懒,她还是宁愿多睡一会儿。
余温拿着脸盆站在程佳身后,目光落在她手边的烟盒上,顺手从中抽了一根出来。程佳见状,默契地掏出打火机,帮她点燃。
“甜不丝儿的,难抽。”余温是这么评价这款烟的。
程佳看着她的反应,忍不住笑了。她想起自己刚学会抽烟的那几年,大街小巷都流传着“抽烟只抽煊赫门,一生只爱一个人”这样的中二语录。
那时候的她还不懂,为什么抽一根烟就能和“一生只爱一个人”挂钩,只是觉得这句话挺浪漫的,随手就买了一盒试试。
这一抽就是六年。
看着室友陆陆续续的起床,余温声音这才放大,程佳还靠在窗户边看着她。
余温蹲在地上,长发在水盆里飘着,她侧着抬头去看程佳。
“佳啊,大二了,还不谈场恋爱吗?”
程佳翻了个白眼,她真不知道余温怎么这么爱操心别人的感情。明明自己还没谈上,认识这两年已经催了无数次程佳谈恋爱了。
“你先自己谈上吧。”
余温啧啧了两声:
“对了,今天我生日,我组了个局,晚上一定要到啊!一会儿把地址发你。”
提到生日程佳愣了一瞬,她的生日好像也要到了。
程佳“嗯”了一声。
……
程佳学的是平面设计,这天没课,收拾完她就拎着包出去了。
她在学校附近一家花店兼职。老板娘是个很年轻的女人,长的很漂亮,名字也很好听,叫百禾。
百禾通常都是十点到店,程佳睡眠不太好,总是醒的很早。
进了店程佳就开始忙今天的订单。
一束红玫瑰包好后,程佳把订单夹在上面,准备写贺卡的时候愣了一下,备注内容是:
“生日快乐,余温。”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应该没有人和她同名还同生日吧。
程佳把贺卡写好,放在合适的位置,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并否定了送花人的品味。
很俗。。
与此同时,江旭尧正擦着湿漉漉的黑发从浴室走出来,水珠顺着他线条流畅的下颌线滑落,滴在质地精良的浴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水渍。宿舍的暖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利落轮廓,他刚要抬手关掉浴室的排风扇,眼角余光就瞥见余渡正蹲在桌子旁,把一件件衣物往行李箱里塞,动作急急忙忙的,像是要赶什么要紧的场子。
“今天有事啊?”他随口问了句,声音还带着刚洗完澡的沙哑,漫不经心的语气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慵懒。
余渡头也没抬,含糊地昂了一声,手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掏出手机后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不知道在翻找什么。捣鼓了足足半分钟,他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把手机举到江旭尧眼前,屏幕的光刺的江旭尧没忍住皱了皱眉。
江旭尧垂眸看去,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双人合照。照片里的两个女孩依偎在一起,右边穿纯黑色吊带裙的女孩身姿窈窕,裙摆勾勒出优美的曲线,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
左边穿白裙子的女孩则显得更活泼些,手指轻轻揽着黑裙女孩的肩膀,两人都笑得眉眼弯弯。
江旭尧认出白裙子女孩儿是余渡的姐姐余温,而黑色裙子的女孩,他只看了一眼,心脏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瞬间认出是程佳。
哪怕时隔这么久,她的轮廓、她笑起来时眼角的弧度,都清晰得仿佛就刻在他的记忆里,从未模糊过。
而他想知道,程佳还会不会记得他。
……
2014年十一月
临城的天气已经透着刺骨的寒意,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一样。那段时间,程佳的班主任突发急性阑尾炎,住进了医院,一下子请了一个月的长假。没了班主任的管束,本就不爱按部就班学习的程佳和孟卉音更是像脱了缰的野马。
趁着午休孟卉音拉着程佳翻墙出去上网。班长根本管不住两人,因为这俩人虽然皮,但成绩一直是名列前茅。
那天程佳没穿校服,穿了件白色羽绒服,买的时候还挺贵的,她是真不舍得翻墙头,怕蹭脏了自己的羽绒服。
孟卉音可没那么多顾虑,她迅速在墙角找到一块垫脚的大石头,一脚踩上去,双手用力扒住墙头,动作迅速麻利,三两下就翻了过去,稳稳地落在了墙的另一边。
熟练的模样,显然是惯犯了。
程佳还在犹豫着,墙的另一边,孟卉音压低了声音,着急地喊她:
“快翻啊程佳!再磨蹭一会儿午休就要结束了!”
“不行啊,一定会蹭到我衣服的!”程佳苦着脸回话。
孟卉音叉着腰在墙那头转了一圈,目光突然落在了胡同口。那里站着一个少年,正静静地看着这边,目睹了她翻墙的全过程。
少年穿着二职高的校服,蓝色的布料上沾着不少灰尘和污渍,脏兮兮的。
孟卉音想都没想叫住他:
“喂!那个同学!”
江旭尧盯着她没说话
“你校服借我用用呗?”
孟卉音扬了扬下巴,语气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俏皮。
江旭尧看了眼她身上的一中校服,大概猜到了她的心思。
多半是担心翻墙被学校的巡查老师抓到,想要借他的校服装成二职高的学生,蒙混过关。他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反正也不在乎这件已经脏了的校服,便伸手拉开拉链,把校服脱了下来,朝着孟卉音的方向递了过去。
然后就看着她把自己的校服扔进墙内,随后就见一女孩儿穿着白色羽绒服还套着自己脏兮兮的蓝色校服,像一个法式小面包一样翻了出来。
?
江旭尧嘴角抽了抽。
。心里直扣6了。
程佳把他的校服脱下来,扔到他怀里,低头检查自己的羽绒服有没有脏。
还不忘问他:
“你被人欺负了?衣服这么脏?”
哪壶不开提哪壶,江旭尧脸色又暗了几分。
程佳看了他一眼:
“高一的啊,个子挺矮,没事儿以后有人欺负你就报孟怀迟的名字。”
江旭尧愣了一瞬。这个声音,和一个月前在巷子里帮了他的那个女孩的声音一模一样。就连这句话,也带着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果不其然,程佳下一句就是:
“或者报我名字,我叫程佳。”
女孩儿眼底带着笑意,白色羽绒服衬得她皮肤更白,鼻尖因为天气的原因冻的粉红。
江旭尧这一次清清楚楚地看清了她的脸。一瞬间,他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了。
程佳生的很漂亮,标准的瓜子脸,一双狐狸眼眼尾微微上挑,笑起来的时候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媚态,却又不失少女的灵动。
心跳声仿佛冲破耳膜,他觉得一阵耳鸣。
一种陌生的、从未有过的感觉在他的心底悄然滋生,像藤蔓一样迅速蔓延开来,缠绕着他的心脏,让他有些手足无措,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程佳见他不回话,凑近了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吓傻了?呆子?”
江旭尧这才回过神,距离上一次见到她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程佳这样子显然是不记得他了。
好像有些失落。
江旭尧语气冰冷:“不需要。”
其实那天江旭尧是打赢了那几个小痞子,打架嘛,少不了挨几拳摔几跤。
他怎么可能需要女孩儿的保护?
因为他看起来个子矮、模样乖巧,就被程佳理所当然地当成了需要被保护的对象,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他把外套拿在手里,没有穿的意思,转身走出了胡同。
孟卉音“啧”了一声,“小学弟脾气还挺冲哈”
程佳点点头:
“长挺乖的,容易被欺负也正常。”
……
思绪回笼,江旭尧看着手机屏幕上程佳的笑容,心里五味杂陈,一时没太懂余渡突然给他看这张照片的意思。
他抬眼看向余渡一脸嘚瑟的样子,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笑的猥琐。
“黑裙子的,我姐室友,今天我姐生日,我要跟女神奔现了哈哈哈哈哈!”
“恭喜我吧!我要恋爱啦!”
“?”江旭尧拇指搓了搓食指关节,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南市?”
余渡一连“嗯”了几声,样子贱的江旭尧想抽他,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感突然涌上心头,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闷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看着余渡动作麻利地把背包拉链拉上,拎起就要往外走,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叫住了他:
“我也要去。”
?
余渡:???
余渡放下书包毫不犹豫的去掐江旭尧的脖子:
“你他妈看上我女神了?还他妈看上我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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