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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病避收徒
铜漏三更,外山夜雨潇潇。细密的雨丝顺着灰瓦飞檐滴落,在青石阶上敲出细碎的“嗒嗒”声,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叩门。弟子舍东西两排长廊皆已熄灯,唯有东厢第二间窗棂里透出昏黄烛影,被风吹得忽明忽暗。
西厢窗后却悄悄亮起几双眼睛——那是尚未通过摸骨宴的杂役弟子,挤在窄小的通铺窗前,既怕错过明日热闹,又忍不住窥视“准内门”的动静。
“听说姜执被测了火、水双灵根,上品!”一个圆脸少年压低声音,满是艳羡。“啧,人家马上月例一百下品灵石,还赐筑基丹,哪还跟我们挤通铺。”旁边人酸溜溜地接口,说话间又往窗缝外探了探脑袋。雨声掩不住细碎议论,像暗潮在夜色里涌动。
屋内,烛火摇曳。姜执倚在木榻上,棉被拉到下颌,额前碎发被冷汗黏成几缕,唇色苍白。林豆端着热水进门,见状“呀”了一声,差点打翻铜盆:“阿执,你脸白得跟纸似的!”
“可能……雨天受了凉。”姜执轻声咳,声音哑得恰到好处,却暗暗观察窗外——那几个黑影果然凑得更近了。顺势咬破舌尖,一缕腥甜在口腔化开,姜执瞬间咳得面颊瞬间通红,又隐忍不敢发出声音,肩颈微颤,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
——装病要装全套,动静越小越真。
半个时辰前,她回舍便提了两桶井水,倒入木盆,水温接近冰点。她并指如剑,淡蓝水灵力逆流而上,封住关元与百会两处要穴——这是《天元一气诀》里最粗浅的“闭息术”,却被她用来制造“寒侵肺络”假象。为了效果逼真,她还在水里撒了一把井盐,冻得唇齿发紫。此刻经脉滞涩,气息虚浮,任谁来探都是“寒侵肺络,需静养三日”。
林豆急得团团转,转身手忙脚乱地就要去喊医童。姜执却拉住她,摇摇头:“别惊动执事,过两日还要进行内门考核。”
“可你这样子怎么参加选拔?”林豆声音里带了哭腔,“到手的月例一百灵石啊!”
姜执垂下眼睫,掩住一闪而逝的笑意——要的就是错过选拔。
果然,不过片刻,执事弟子披着蓑衣,提灯引着医童匆匆赶来。灯影下,医童不过十四五岁,却已筑基小成,袖口银纹闪烁。他两指搭在姜执腕上,灵力如水纹荡开,只觉脉象浮紧,灵力滞涩,完全符合《宗门医典》“寒邪束表”。
“确是寒气入体,需静养三日,忌风忌练。”医童写下诊断,又特意补了一句,“内门选拔两日后开始,她这情况,恐怕要暂缓。”
执事皱眉:“怎么偏这时候病?掌门后日要点人。”
姜执怯怯抬眸,声音细若游丝:“是弟子无用……”,暂缓收徒,正合她意。
执事叹气,吩咐林豆:“好生照看,别传了旁人。”说罢匆匆离去,想必是去回禀掌门。走前又补一句:“若三日后未愈,可自请留外门,或归家。”——这本就是天元宗给无法进入内门那些杂灵根弟子的两条退路,也与前世流程一致。若姜执迟迟不愈,与杂灵根弟子别无二异。
门一关,姜执才悄悄松开掐得发麻的指尖。窗外,那些偷看的弟子也陆续散去,雨声掩住几声低低的惋惜与庆幸。
门外脚步声杂乱,许三缩着肩膀,小心翼翼探头:“豆姐,姜姐怎么样了?”他衣衫单薄,面黄如蜡,显然也是听着风声连夜赶来。
林豆叹气:“医童说寒气入体,要静养三日,内门考核赶不上了。”
许三怔住,下意识攥紧自己洗得发白的衣角。他杂灵根,本就站在被遣返的悬崖边,若姜执这等上品资质都因病缺席,届时少一个强劲对手,自己或许能侥幸挑战成功或留在外门继续当杂役,不至于被送回饥荒村。
一时间,遗憾与窃喜交织,他不敢表现在脸上,只憨声问:“那……那我能不能帮忙熬点热水?”
林豆点头,把铜壶塞给他。许三小跑出门,背影在雨灯下拉得老长,水滴顺着发梢往下淌,却掩不住嘴角那丝松了口气的弧度。
姜执半靠在榻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底并无波澜——前世,这个胆小却善良的少年被掌门扔进“谜境”当骨肥,如今她要先保自己,再保他们。
外头雨声渐大,执事一行人一走,林豆就趴在桌边唉声叹气:“阿执你到手的内门月例飞啦,一百块下品灵石呢!”许三再进来时,已掩去眼底复杂,只憨憨地笑:“姜姐,你先养好身子,咱们……咱们明年再考也一样。”
姜执抬眸,对他轻轻点头,声音沙哑却温和:“嗯,明年。”
——明年?她等不了那么久。
但今夜,她只想让雨声再大一点,盖住所有偷窥与窃喜,也盖住她唇边那抹冷冽的弧度。
——序幕已拉开,接下来,该轮到她写剧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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