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藏

　　“莫老师，遗产的案子复杂，又关乎蓝家，有点赶了吧。”学生跟在身后，嘴里叭叭个不停。

　　被玻璃门一挡。

　　“有时间回学院一趟。”声音在里头闷闷的。

　　刷拉————玻璃门重新打开。

　　学生用脚合了门，将一垒新的资料重重放下。松了口气坐到对边。“…为什么。”

　　“吵。”莫明奕推了推眼镜，翻看着手中卷宗。

　　“………”学生扁嘴，伸手拿了颗桌上的糖，剥开包装一口咬碎。没再说话。

　　嘟嘟嘟——

　　三声敲门声。

　　莫明奕没有抬眼。

　　“莫律，当事人已经到了。”

　　学生急忙站起来，把椅子归好位，从门口窜了出去。

　　“知道了。”莫明奕合起卷宗，推开椅子起身迎接。

　　这位蓝小姐，前些年一直在国外，神不见尾，就连信息栏一项都查不全。

　　她倒是好奇，多宽的心敢将一大堆遗产留给蓝氏那样的豺狼虎豹剥吞撕扯。

　　哒……

　　哒……

　　哒……

　　鞋跟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清脆而规律。不急不躁。

　　莫明奕鲜少地出了下神，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身影。

　　不知道那孩子在哪。首都很大。或者，这只是转机点？

　　“您好。”

　　一声清明，波动了明奕的神经。

　　她回身，而后愕然，抬眼。

　　蓝桉微微垂着眼，并未与人直视。她单手抱着资料，立在门口，笔挺挺的，像被叫到办公室的学生。

　　她有些紧张，这毋庸置疑，毕竟她不曾面对过涉及法律程序的复杂事件。

　　明奕挑了眉。眼中仍带有讶然与藏得很深的惊喜。“请坐。”她扬唇，“蓝小姐。”最后一句，她加重了些语调。

　　蓝桉听出来了，她向来敏感，一如在贡那时。

　　椅子被拉开，她轻轻谢过，坐下。将资料递去。语气缓慢。“这是我的身份信息，以及，你们需要的家庭关系材料。”

　　她的视线从一沓一沓卷宗上滑过，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里。

　　明奕接过资料，刚好触在被蓝桉捂热的一处。

　　她到底是有着良好职业素养的，尽管一切到来的太过戏剧化。

　　玻璃门合起。

　　明奕没想过是以这种方式认识蓝桉，亦或是和她第一次交谈。公事公办，严肃认真。

　　蓝桉很聪明，表达清晰，诉求明确，虽然腼腆地有时会耸耸肩，眨眨眼，下意识害羞地笑。

　　但会话很顺利，甚至于愉快，这个案子会很简单。

　　时钟从十二点半指向五点，直到椅子拉动声响起，蓝桉即将离开，她都没发觉出莫明奕的身份。因为，从并没有抬眼看过。不是快得扫一下，就是盯着眉心涣散目光。

　　明奕有些无奈。她看向时钟，眼微微狭起，开了口。“您是开车来的吗？”

　　蓝桉离开的脚步一顿，“啊……没有，打车。”

　　“高峰期，这边打不到车。”“我送您吧。”“这也是我们的服务之一。”莫明奕没有杜撰，只是有专门部门负责罢了。她怎么不能是这个部门呢。

　　“不用的。谢谢。”蓝桉轻笑，意料之中地拒绝了。虽然她手上的搜寻键已经转了些时候。

　　莫明奕没有追问着强求，温和一笑将人送了出去。

　　而后掏出车钥匙，脚步轻松地下了车库。

　　蓝桉呼吸着外头的空气，松懈了身体，沈誉的信息早早堆了十几条，以及那张烛光晚餐。

　　极富艺术腔调的浪漫主义色彩。带点古典主义。那时，她们在歌剧院确定关系，应该是在纪念这件事。

　　蓝桉有些不知道咋回，她很知道沈誉今天晚上想干什么。

　　但是…她一向不是很有兴趣……

　　界面再度弹出了搜寻失败。

　　已经第七次了。

　　真得如那个律师所说，打不到车。也挺好，说不定今晚还能逃过。

　　蓝桉象征性地再点了重试，望着繁忙的枢纽在灯光下恍惚。

　　忽得，暗影占据在视野底下。

　　她垂眸。

　　车窗降下，明奕的声音从里头传来。客套。“蓝小姐，打算反悔吗。”好吧，不止。

　　蓝桉是不想的，但是箭在弦上。追着她走。

　　她多少迟疑地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

　　车子启动。

　　明奕给她留了窗，所以不会显得内部闭塞。

　　蓝桉始终那样扭着脖子，不嫌酸涩。

　　车上悠悠地放着音乐。

　　魔法宅急便，琪琪送货那段。

　　而路口不出所料地堵塞，一个接一个的红灯使得路况焦灼。

　　路灯已经亮了，半圆的月斜挂，乌蓝的云逐渐吞没自然光。一片一片，围城般。这不由让蓝桉想起了贡那的夜，那连绵耸天的山与水。

　　而明奕正盯着时间跳转到五点半。不多一刻。

　　她如解枷锁般，开了口。

　　“我下班了。”

　　蓝桉愣了，她张张唇，稍许，配合地。道了句。“恭喜。”

　　明奕失笑，车停在红灯，她单手把过方向盘，挑眼看来。“蓝桉小姐。”“不觉得我有点熟悉吗？”

　　蓝桉心跳快了，她应该熟悉吗。她干笑抬眸，看清人后，眼睛睁大了些。

　　明奕便知道她认出来了。虽说还带了不确定，和茫然？

　　“……………贡，那……吗。”蓝桉不认为事情会这么巧。

　　可事情当真如此巧合，这让她对这段关系的认识，上升到了更为尴尬的阶段。

　　“我叫莫明奕。”明奕再次介绍道，虽然蓝桉包里已经有了她的名片。

　　“……”蓝桉抿唇，淡笑。“幸会。蓝桉”

　　明奕看了蓝桉一眼，笑。

　　她不该再说什么了，否则小朋友要把身体埋车门里了。

　　此路回归令人焦灼的安静。

　　一直到停在别墅大门口。

　　沈誉早站在那里接人。视线精准地定位到蓝桉，歪歪头。

　　“谢谢。”蓝桉打开车门，于关上之际，思索了什么，补了句。“回头见。”

　　莫明奕于车里招手，视线略过沈誉榄着蓝桉腰的手，最后定睛在蓝桉面上，食指点了点方向盘。

　　手机息屏的前一刻，正显示着刚刚添加的好友界面。

　　她勾唇。开离车。

　　咚————蓝桉被护着后脑勺摁在门上，唇瓣被沈誉有些急躁的侵占。

　　“……饿吗。”沈誉的呼吸有些急促。热气落在蓝桉的耳畔。

　　“唔……不……”“！”蓝桉被抱了起来。她系好的防晒衣已经被剥离，露出里面的吊带。

　　沈誉的眼里闪着深沉的情欲，醉人，摄人。亦危险地吞噬着蓝桉的所有。

　　她开口，如夜妖魅语。“那就等会吃……”

　　“桉桉…”这一声宣判，随着蓝桉陷入床身时一同落下。

　　夜里开始下雨了，将落地窗打湿，时而有闷雷，可以自那光的间隙，瞧见飘摇的树身。

　　蓝桉将被子闷过头，耳机里放着纯音乐。

　　沈誉从背后揽过她的腰，手心一点一点轻柔地按着。“不闷么。”

　　蓝桉将头探了出来。慵懒地耷拉眼皮。

　　“案子怎么样。”沈誉终于想起来问。

　　“…律师说不难…”蓝桉的嗓子哑哑的，拖长了些音节。

　　“毕竟是首都的律界大头。”沈誉把头埋到了蓝桉肩窝。想到什么。“今天送你回来那个？”

　　“嗯。”

　　第二日九点。

　　蓝桉刚刚醒来，点开手机，就看到了明奕发的信息。

　　自然不是用好友号，而是工作号。

　　“怎么了？”沈誉把虾仁面端放到床头柜，递来一杯热水。

　　蓝桉长吸了口气，不大情愿地爬起来，将热水一口闷了。“要去跟进案子。”

　　沈誉打湿洗脸巾，把蓝桉的脸抹了一遍，而后捏住她脸颊的肉，安抚孩子般粘腻道。“追不回来我养你。”

　　蓝桉轻笑一声，侧开脸。“我的，他们拿不走一分。”“而且。”她挑眉。“沈小姐，现在正在投奔我呢。”

　　沈誉欺身上床，压低声音。咬着蓝桉的耳朵轻喃。“那以身还债好不好。”

　　“不好。”蓝桉婉拒，穿上拖鞋走去了洗手间。

　　独留沈誉空落落地坐在床上，怅然。

　　下午一点。

　　蓝桉再次出现在了会客室，今天的穿着和昨天不一样，是一件带了点高领的绿色衬衫。扎进牛仔裤。

　　“下午好蓝小姐。”莫明奕站起身，和蓝桉握过手，将热水倒下递来。

　　蓝桉微笑点头，瞟了眼红木椅，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

　　她用手撑着扶手，缓缓坐下。

　　明奕看在眼里，微不可察地挑了点眉。

　　“由于我们先前是与您的代理人交流，案子一直在跟进，现下处于尾声阶段，下午三点左右，您会收到法院传票，于后日上午九点四十分人民法院二审。”

　　“好的，我知道了。”蓝桉点头，明确道。

　　“东明大学明日下午两点整有一场法律讲座。主题为遗产纠纷，会为您出审提供帮助。”明奕公事公办道。听不出什么。

　　蓝桉的睫毛微小地眨动了下。她微笑。“可惜社会人员无法进入学院。”

　　“如果客座教授主动邀请的话。”说这话时，明奕抬眼，直直看来。

　　蓝桉刻意退避了下。她张了张口，显然想再度拒绝，但奈何适才话已然放了出来。“……”“麻烦了。”“谢谢。”

　　“我会准时到达。”

　　隔一会儿便蹦出一句。

　　将明奕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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