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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大刀碰上硬物,铿锵作响。
那是一把青刃,小臂长短,尾端绑着一块石头,却不见有何特殊的,只是佳音作为石头灵,一下竟觉得颇为亲切。
那人显然有两把刷子,瞬间向佳音腰间刺去,这下才看清楚来人是谁——
一名白衣男子,墨绿腰带,佳音认得这衣服,是东江观的道袍。
快步向后退去,才看到这人长得颇好,剑眉星目,顺着手上的青色短刃直直地刺过来,袖口漏出苍白的手腕,骨节分明如冷玉雕琢。
这短刃和佳音的青光大刀相比着实有些秀珍,却反射着骇人的光,让人不敢小觑。
那人没停下,佳音扭身躲开,转身用大刀再次抵挡住短刃的攻击。
“你是——”
趁着间隙,佳音突然想到刚刚客栈的话,于是开口问道,“宿山?千扶的大弟子?”
那男子离得近了,他嘴角噙笑,眼神直直的盯着她,佳音暗道不好,随后就听他像毒蛇一般嘶嘶的气声在耳边响起:
“佳音仙子眼中只有兰母,自然看不到我们。贫道东江观观主宿山,给佳音姑娘问好。”
“你来干什么?杀我?”
话音刚落,身上缠绕出几道白纹,向宿山缠绕过去,她灵光一闪:“你是观主,那千扶呢?”
“我是观主。”宿山轻声说。
千扶是个非常典型的、仙风道骨的道士,但不管在天下有如何盛名,心眼着实是黑的。
当年她第一次见的时候,还以为是和她合力围剿岁灿,谁知道是岁灿搬来的救兵。
这位新观主,周身整饬得很干净,多了些清朗的味道。
但是十几年前的千扶,饶是她全盛状态下,也很难说一定能打过,更何况这十几年过去,她法力折损太过严重。
眼前这人气定神闲,她设下的结界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打破,更何况还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人.....
本来说缠绕几圈便逃走,谁知那白纹靠近就瞬间消散了,佳音心中一沉。
要说凡人志怪拜走通天桥,入住神祇后,才能调用信仰之力,但是她自幼生长在昆仑,在有了灵识之后便能使些白纹,这白纹极为灵活,能进攻能防御,是她在神位堕落之后能使用的最厉害的手段,如今竟然被宿山不费吹灰之力就化解。
她反用白纹包裹自己,恍惚之间宿山已然重新靠近,带着草木的清香铺天盖地地包裹她:
“我这次,是来帮您的。”
温热的气息从耳边吹过,佳音激灵一下,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但宿山这句话说起实在好笑,她冷哼一声,用力将人震开。
那人退至门口,背着月光看像是乘月而来的谪仙,明明笑着,却让人心中胆寒。
“我能有今天这下场,你们东江观也难辞其咎。帮我?帮我告诉天下人,当年的事情是你们误会我了,杀错了人?若真是帮我,就把岁灿交出来。”
“帮您,当然是帮您回到东江。通天桥已毁,兰母既不能降临,姑娘法力高强,又是天地灵石,不如到归入我东江门下,成为真正的神。”宿山后一句话,让佳音彻底冷脸。
她本来只是昆仑山上兰母庭院里的应声石,因得昆仑孕育有了灵识。
当年有人偷学傀儡禁术,兰母震怒,将那人赶出昆仑。因傀儡已成,无法毁坏,但放任傀儡生存不知道会生出多少事端来,于是兰母将她的神魂引入肉身,消磨傀儡灵识,这才能让她在没有信客的情况下做了这半神。
但那具肉身已经在东江城中灰飞烟灭了。
她既无信客,又无神祇,这些年连带着兰母都受到不少人背后指摘,说兰母这个天地主持,规则正途,竟然也有不遵守自己规则的一天。
神位堕落,如今在东江上万人的冤魂下,成了臭名昭著的厉鬼。
“你们道士常说,人鬼殊途,这会儿竟然能容我进道观了,真是稀奇。”
听到这话,宿山眉峰轻挑,下一秒白纹直冲冲地向他刺来。
他随手一挥抹去白纹,一股凌厉的刀光从白纹之下闪现,已经到了他的右手,脚步轻点向旁边转去,而佳音已然跳到了窗边,他一改此前的微笑,厉声说道:
“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你还能剩多少法力。”
随后手中开始凝聚青绿法咒。
佳音心中开始打鼓,手中结印凝练出像阵雨一样的法箭刺向宿山,正当宿山挥手抵挡,法箭尽数打回之际,突然听到屋外传来摇铃声,房屋的结界彻底破碎:
“道长!道长!出事了!”
佳音一看,不等其他,连忙脚下抹油扭身从窗口逃走了。
宿山盯着窗口,轻笑一身,随即转身离开。
而一旁的李丹和范文秀二人早已吓傻,方才佳音的话好像还停留在脑海中:
“若有危险,捏碎镯子我会出现。”
她俩看向手中,那里都赫然有一个透明镯子。
等到宿山离开了,范文秀才扯了一下李丹:
“丹儿啊,那个鬼说要保护我们。”
李丹这会儿也没了主意,有些茫然地望着范文秀。
“但是她好像有点弱啊。”
在街道外另一头,铁匠方有志被佳音护送回来。
外面的灯都吹了,只有后宅厨房的灯还点着。
锅碗瓢盆乒乓作响,从窗户剪影上可以看出一位女人,身材壮实。
他若无其事地吹着口哨,敲了敲门,装作自然地望着天说:
“哎....这天全黑了。”
话音落下就再没有人声。
他背着厨房的门,有些疑惑地转头望去,心想嘿!居然不理我。
又说:“回来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只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里面的人还是没理他,他忽的转过头,这才咬牙切齿地撩开厨房的布帘:“我回来了!老婆子。”
饭菜已经做好了,有鸡蛋!明明菜用碟子盖着,方有志好像已经看到了黄灿灿的鸡蛋,韭菜把鸡蛋的味道激发出来,带着些许咸香,混着蒸的圆润喷香的白米饭,口水已经要流出来了!
“去盛饭,再叫下小飞。”
人还没彻底站稳,就听到涂钦二冷淡的声音扑到他心头。
厨房就是很简单的那种土坯子,稀稀拉拉的碗平摞在灶台旁边,是方有志用剩下的铁打成的一个漏盒,碗里面的水自然就留下来,不会积到碗里面,还有铁锅、铲子、火钳.....
他可节约了一大笔钱!
拿回来的时候涂钦二在他脸上啵儿好几口,直夸他是个好男人,方有志顿觉得自己脸上倍儿有面子,在家里的地位如登云霄,哪像现在....
他几步走去拿勺子,路过涂钦二背后的时候双手扮鬼脸,嘴里叽里咕噜一大串。
谁知涂钦二转身,嘴一撇:
“让你去就去,哪儿这么多话!”
暖黄的灯光摇曳,涂钦二头发用布条扎上。
前两年做绣活做太多了,涂钦二眼神不好,方有志定期就拿着些打出来的器物,厚着脸皮去找街头老邓换些烛灯。
这会儿烛光摇曳,涂钦二额头一些短发掉了一缕到左脸脸颊,上了年纪脸上虽然有些皱纹,但是仍然看得出明眸皓齿,一双眼炯炯有神,一瞪他,方有志就觉得倍儿有力气,感觉干活儿浑身都是劲!
这会儿方有志心里已经开始冒泡泡,想着哪天等剩的铁多,做些东西卖了给她买些衣服,然后坐等自己重新拥有一个温柔迷人贤妻。
这会儿就不和她计较!
他说了些好话,转身拿勺子盛饭去,一边大声吼道。
“小飞!吃饭啦。”
宿山赶到了居府门口,急忙被接了进去。
转过三两小道进入内院,有间院子外乌泱泱跪了一堆人,站在门口的人看到人来了,急忙对着院子里的人吼道:“林大人,老爷,来了!道长来了!”
走到院门口,里面有两人径直向他们走来。一人身着墨蓝官服,另一人身着青色长袍,见到二人出现,连忙过来,应当是落盘县令林正和居府老爷居安,听衙役说居府一直在做落盘一带的粮食生意,生意还到了邻国千趾、吴岭等地。
“方才女使已经粗略验过,身上没有什么伤痕,听院里的下人说当时居小姐正端着汤给居大人,谁知突然听到瓦罐摔了的声音,出来一看,居小姐就已经躺在地上,还传来阵阵琴声,凑近时已经摸不到鼻息了。”
林正跟在宿山的身后解释道。
走到院子中央,才看到地上躺着的一具尸体,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姑娘,面容姣好,头上的珠翠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旁边是破碎的瓦罐,倒出来的汤有部分撒在了她的身上。
走的近了,才听见微弱的琴声。
居尚义急的直捶腿。
“道长您快看看,我女儿莫不是真的遭了那恶鬼?如果您能救小女,以后您观上五年,不!十年的吃食我都包了!”
“贫道一定尽力。”宿山回答道。
东江观声量响彻九州,这会儿一听宿山来,居府从上到下都松了一口气。
从袖口拿出一张符纸放到居安的身上,随即按在符纸上,那纸竟然就燃了起来,冒出缕缕白烟。
他站起来,对着居尚义说:“人还有救,但不是佳音做的,更不是遭了恶鬼。”
“那...那是谁?”林正在一旁问道,“不是鬼?那是人?”
“怎么救?”居尚义有些惊喜地问道,这会儿他来不及顾忌这杀人凶手,只想先把人救活了。
“寻常人死了就再不能活,令堂虽然不是恶鬼,但却也是被使了邪术,引走了魂魄。三日之内若能找回魂魄,说不定还有转机。
“有冰窖吗,把人先放到冰窖里面,然后把这个符纸贴在额上。”
“一定!一定!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说。名唐!”居尚义对着院外叫着,有一位小厮急忙走进来,“快!快把小姐带到院后面的冰窖里,叫人好生照顾!给所有人说,若道长有任何的需要,你们要全力配合!”
话音刚落,一些下人就带着担架来把人带走了,想来是早就备在一旁
“我需要知道这个邪术是怎么来的,这是居小姐的卧房吗,可否让我去看看。”
居尚义从大悲到大喜,这位道长语气肯定,看着为人和善,顿觉自己女儿有救,连连点头,象征性地嘱咐几句便打算跟着担架离开。
林正本打算一起走,突然停住,留下和他说:
“道长,此前还有一件事。”林正顿了顿,宿山示意他继续说:“昨日清晨,居小姐的贴身婢女——见月,曾来官府报过案,说.....有人追杀她,结果还不等我们询问调查,一个不留神,她人就从衙门消失了。此前我们以为她只是自己回府了,结果没想到方才居大人问起见月,我才意识到见月也不见了。
见月和居小姐毕竟关系紧密,只怕有什么潜藏的线索,您若是有什么消息,烦请随时告诉我。”
宿山微笑着答应。
等到林正走了,他走至门外,推开门。
房里陈设不多,但极为繁复,连书桌上的铜镜都是用楠木镂空雕花镶了边。房间里还停留着半个时辰前丫鬟们点燃的烛火,混着有些轻柔的茉莉花香,气氛略显沉闷,顿顿的,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转了两圈,宿山最后在一间衣柜前停下,打开衣柜,随着吱吱呀呀的声响,像老猫踩着朽木。
柜子一打开,他的脸立刻浮现出极为兴奋的神色。
——非常浓厚的兰母娘娘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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