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玫瑰与根号三

作者:葬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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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谱


      察觉到自己新同桌异于常人的沉默寡言,秉持着尊重所有人的原则,陶软很识趣的没再开口打扰,舒我将头整个埋进胳膊里,睡的昏天暗地。

      岩山中学有个惯例,那就是每天晚自习教室门口会不定时刷新某个校领导,当你在写作业时感觉到有人凝视你,千万不要看过去,否则就会喜提“写作业不专心”为理由的“温暖问候”。

      今天是最后一节晚自习,前两节晚自习都安稳度过,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起,陶软身处第一排正中间,无论是从前门经过还是从后门经过,这个位置都会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监视,一点小动作都藏不住。

      舒我整个人趴在桌子上,睡得大开大合,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憋了回去:好同志,自求多福吧。

      果不其然,陶软的预判十分准确,没过两分钟,一股烟草味混杂着啤酒味轻飘飘地进入班级,她不用抬眼就知道郝副校长在朝她走来,若无其事般继续写作业。

      郝副校长略过了她,将舒我叫醒,有热闹不看是傻瓜,剩下的人表面上都在认真写作业,实则都斜着眼注视着这边的情况。

      舒我突然被叫醒,随意拨弄几下凌乱的头发,意志还未清醒就被这股烟草味冲昏了头,嫌弃的捂住鼻子,整个身子避之不及地往后靠,满脸写着不爽。

      “我问你,教室是什么地方?”这位头发稀疏,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语气不善,一股说教意味。

      “上课。”舒我不以为意。

      “那你在做什么?”

      “睡觉。”舒我把松弛贯彻到底。

      “这么喜欢睡觉你可以不用待在教室,回宿舍好了,以后都不用来上课了,都待在宿舍睡觉好了。”郝副校长讽刺意味拉满,要是一般的学生此刻一定羞得恨不得找地缝钻下去。

      “可以吗。”

      话一出,有憋不住的已经笑出声来,新来的转学生装傻真有一套,给郝校长气的一愣一愣的。事实是舒我并没有装傻,而是真的认真询问,可是话在别人听来就是变了味,尤其是郝校长,他哑口无言,又不可能就这样离开,立马就要上前拉着舒我找班主任。

      但是舒我这人有一点小洁癖,不喜欢和旁人碰触更别说这种浑身异味的人,她想都没想就条件反射地躲开了来抓她的手,郝校长却不肯罢休,反而更加火大。

      舒我直接从位置上站起来,比郝校长还高了半个头,动作太大,很难不引起注意,几乎所有目光都聚焦到他们两个人身上,更确切一点,是聚焦到舒我身上。

      “老师,你身上异味有点重,可以不要碰我吗?”舒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因为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老师,在她的视角里,郝校长这种行为和街上的地痞流氓小混混没什么区别,所以说话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留。

      班上同学们听了这话,震惊之余还给舒我竖了一个大拇哥。震惊是因为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和老师说话,尤其是这种有一定官职的副校长,竖大拇哥则是因为这位郝副校长的作风问题了。

      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不无道理,地方小,作风问题管的并不是很严,这位郝副校长能走到现在的位置,溜须拍马的功夫是一流,出名到就算是学生也都知道一二,再加上这人烟瘾很大,所到之处香飘十里,偏偏官威还不小,作威作福是一把好手,不少学生都在他手上吃过亏。

      郝副校长根本没有想到会有学生敢挑战自己的权威,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在一群学生面前这样丢面子,偏偏教室里有监控不能体罚,这女孩一点也没有怕他的意思,他气急败坏:“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舒我。”舒我从对话开始就保持这种气死人不偿命的气质,成功将郝副校长气得口不择言,骂骂咧咧地要把班主任喊过来。

      他一走就有不少人议论起来:

      “这新学生这么有实力吗?我的天,敢和校长叫板,不得了,家里得多有钱。”

      “你管呢,你就说爽没爽吧,姓郝的靠着给校长舔屁股走到现在,活该这样,被撤职才好呢。”

      “又美又拽,女神级别,天哪,我要成为小迷妹了。”

      正处于话题中心的舒我在姓郝的离开之后就坐回位置上,然后,继续睡觉。

      好有个性的人,太帅了吧。

      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舒我已经在整个班里成功树立了一个光辉伟岸的形象,然而她本人并不知道。

      刚趴下没多久她就又抬起头来:“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陶软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高冷大小姐竟然主动和自己说话了?她有些迟疑的用食指指了指自己:“我?”

      “我……可以提醒你吗?”要说这样一位惜字如金,看谁都不愿意搭理的人没有起床气,毫无说服力。

      不提醒,舒我不一定会遭殃,但是提醒了,自己一定会遭殃,所以陶软选择让舒我自己遭殃。

      当然,这话陶软很识趣的没有说出来。

      舒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自己态度是有点寡淡,若有若无地看了陶软一眼,继续睡去。

      短短一天,陶软竟然如此之快适应了这位大小姐所有的反常与无厘头,对于大小姐不搭理人的行为已经一点都不感到奇怪,陶软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一点受虐倾向,因为她自己竟然有那么一点点的爽。

      不过很快就被自己排除了,她把自己的爽感归功于坑到了大小姐一把,好吧,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一个有一点邪恶的人。

      然而舒我的历劫之路才刚刚开始,这个破高中是寄宿式学校,虽然根据这个小县城的经济状况来讲,她早就对宿舍环境有了一个心理准备,她本人是不挑的,只要有张床能睡就行。

      但是显然她做的准备还远远不够,请问宿舍里不让开空调那装这个空调的意义是什么?!

      正值夏天,天气酷热,教室里有空调有风扇还好,但是为什么一个八人间小宿舍里能工作的只有那个破就到除了噪音根本发觉不出来在转的风扇!

      逼仄、狭小、过道里站两个人都有点挤,甚至于地板都是洋灰,拿扫把随便扫扫都能收一簸萁灰,更别提已经看不出是黑白灰的墙。

      舒我现在真的能理解为什么每个人都是那副倒欠二百万的样子,能在这种环境下住两年的人,意志力怎么说也得担得起牛逼二字。

      几乎是想也不想,舒我就掏出自己的手机给舒弥打电话办走读,然后就发现,周围的人以一种奇怪震惊的目光看着她,舒我第一直觉是不是自己身上又有什么虫子在爬,然而她把全身上下看了个遍摸了个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舒我的表情开始变得疑惑,究竟在震惊什么?

      陶软刚刚刷完牙,正好经过舒我旁边,明晃晃的最新款苹果手机一下子就吸引了陶软的目光,再看了看舒我的反应,心中了然。

      她摸了摸鼻子,走到舒我身边:“咳咳咳,那个,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学校不让带手机,被发现了会被没收再写两万字检讨。”

      等等,这个意思就是在不放假的一个月里在这个鸟不拉屎的穷鬼地方与世隔绝,天天特种兵作息还不能和家里人联络,那和监狱有什么区别,她甚至觉得在里面上学还不如劳改犯轻松。

      其实一些小地方的高中这种情况是常态,甚至有的初中就已经是这样,只是舒我一直生活在寸土寸金的北京,从小到大都是上的国际学校,管理十分宽松外加人性化,所以对这种生活缺乏概念,导致一时有点接受不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舒我拿着手机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学生会就已经来查寝,说时迟那时快,陶软一把夺过手机塞到枕头底下,随后所有人仿佛无事发生般上床的上床,上厕所的上厕所。

      除了舒我,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雕塑一样直愣愣的站在原地,莫名其妙被学生会审视了好一会:“同学,你不上床不洗漱不上厕所站在这里做什么?一会熄灯还能没上床的话我们要扣分了!”

      ?!除了舒明仁,很少有人用这样说教的语气和她说话,今天一来就被“教训”了两次,拽鸡毛啊!

      舒我以一种十分高傲不好惹的姿态睥睨着这个出言不逊的学生会人员,这人从高一开始就是学生会的,查寝快两年,掌握着宿舍扣分的生杀大权,谁见了不得客客气气,还是第一次遇到舒我这种。

      莫名其妙的,明明自己例行公事,怎么被舒我一盯就这么心虚,学生会人员没再说话,在宿舍巡视了一圈确定没有违纪行为就离开了。

      她离开之后,宿舍里才恢复正常。

      陶软扬起头看向外面,确保学生会的已经走远才从床上下来,从枕头下面掏出手机递给舒我:“劝你最好还是藏起来,我们不会告密的。”

      谢谢你啊,舒我被这一切搞得莫名其妙,内心不知道翻了多少次白眼,对这个学校,学校里人的只剩下一种感觉,那就是——神经病!

      舒我道了声谢就回到了自己的铺位上,要说起缘分,那她和陶软还真是有缘,刚来第一天就成为同桌,晚上又成为上下铺,她在下铺,陶软在上铺。

      比起其他人,她现在觉得陶软算是比较正常的了。

      熄灯之后,她把自己闷在被子里才解锁手机,打开“舒弥”的聊天对话框:“给我办走读。”

      舒弥:???

      舒我:宿舍环境太差了,连空调都没有,给我办走读。

      舒弥:我不是你监护人,我应该没有这个权利。

      舒我:没关系,你塞点钱。

      舒弥:……

      舒我说完事情没再管舒弥发过来的一连串命苦表情包,默默把他的对话框调成免打扰,然后关机。

      一系列流程做完之后,她终于能把被子掀开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刚才那一小会已经给她闷出一层薄汗。

      她正要睡觉,却转头注意到从上铺缝隙里渗到墙壁上的一缕微光,虽然很微弱,稍微不注意都看不出来,但是因为从不学习视力非常健康的舒我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上铺是陶软。

      年级第一?学神级别?品学兼优?

      舒我:???

      原来学校不让带手机对您来说只是摆设,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态才可以一边自己偷带手机一边劝别人别带手机,舒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很不爽。

      舒我甚至看到那束微光还在闪动,忽然有一种想爬上去把她被子掀开看看她到底在做什么的冲动,顺便问她一句:别人知道你这样吗?!

      因为刚刚换环境,再加上那个破风扇“嗡嗡”的声音实在是大,竟然还有不知道从哪个床位上传来的呼噜声,简直震天响,舒我对这种仍然能睡下去的行为表示钦佩,但是自己真的睡不了。

      鬼使神差的,她开始盯着那束闪动的微光,大概持续了两个小时才熄灭,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竟然可以有这样的专注力,果然,人在极度艰苦的条件下会被激发特殊潜能。

      来这里的第一天实在不太美好,但是第二天只会比第一天更不美好,舒我很快就见识到了。

      早起可以,她早有耳闻,跑操可以,她可以接受,但是这个操前读是什么鬼?

      必须要求每个人的胳膊倾斜45度角把早读材料高高举起,这还不够,还要有激情有感情的大声朗读。

      舒我不理解也不尊重,她觉得这一定是哪个校领导屁股和脑子装反了才想出来的这个滑稽的方法,她是绝对不可能这么多的,绝对不可能!

      然后她发现,世界上没有绝对,她成功被安排到了最后一排,在班主任要求下融入了这场滑稽。

      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买下这所学校,然后开除掉所有的校领导,尤其是管操前读的。

      然而这就够了吗,当然不够。

      舒我在吃饭的时候见识到了什么是暴风式涌入,在这样一个全校师生加起来不到四千人的学校,竟然也见识到了什么叫人山人海,所以等她买到饭的时候已经开始打上课铃,意料之中的迟到。

      当她走到班级门口的时候上课的数学老师见到的就是她单手插兜单手拿饼,嘴里还在嚼啊嚼,不出意外的,她连门都没进去就被勒令去外面罚站。

      正和她意,她正好可以有充足的时间吃完不太热乎的手抓饼。

      舒我暂时没有校服,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黑T黑裤子,背靠墙,头扬起,路过的老师偶尔会给一个眼神过来,但是大部分都是匆匆路过。显然有学生被罚站这件事情已经被习以为常。

      今天是个大晴天,大理石地板晕染出明黄色的光,不像昨天那么阴森森,除了一些离谱的规定离谱的人,也不是那么糟糕。

      还行吧,舒我心里暗暗道,起码没有舒明仁。

      短短不到一天,她就坦然接受了这所学校的环境,如果走读的话。

      她的十七岁高三生活,正式在这个十八线小县城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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