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小姐在横滨写小说

作者:四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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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泥中之鸦》



      横滨的天空总是带着一种灰蒙蒙的基调,仿佛硝烟未曾彻底散去。折笠祐羽租下了一个临街的小小房间,窗户正对着一道窄巷,终日不见多少阳光,却恰好能观察到巷口人来人往的世间百态,以及偶尔发生的、不足为外人道的阴暗角落。

      这环境莫名地契合她此刻的心境。

      黑木悟的片段带来的短暂惊愕过后,一种更深沉、更黑暗的创作冲动在她心底涌动。

      那篇疏离的文字只是冰山浮出水面的那一角,而深藏于海面之下的,是她在组织黑暗中浸染的冰冷,是目睹无数死亡与背叛后的麻木,是身为“怪物”却要伪装成人的疲惫,是那些连她自己都不愿轻易触碰的、属于“索泰尔纳”的阴暗面。

      她需要将它们倾泻出来。

      这一次,她没有犹豫。稿纸铺开,钢笔吸饱墨水,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写下了标题——《泥中之鸦》。

      【头痛。像是有根钝锈的铁钉,正被人不紧不慢地敲进我的太阳穴。每一次心跳,都让那钉子的楔入感变得更加清晰,伴随着一种沉闷的、令人作呕的搏动。

      我睁开眼。首先映入模糊视野的,是低矮天花板上一片污浊的水渍,它的形状像极了一张嘲笑着的人脸。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的馊味——

      昨夜廉价的烧酒、女人的廉价香水、烟灰缸里满溢的尸骸、以及某种更深层的、属于这间六叠大小公寓本身的、挥之不去的霉味与叹息。

      这就是我的清晨。或者说,午后?光线从脏兮兮的窗帘缝隙里挤进来,刺得我眼睛发痛,让我无法判断时间。时间于此地,本就是最无意义的刻度。

      旁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静子。她还睡着,侧身背对着我,头发散在皱巴巴的枕头上。我盯着她睡衣肩带下露出的一小片苍白皮肤,心里涌起的并非温情,而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审视。

      就是这个女人,收留了我这具腐坏的躯壳。愚蠢。抑或是某种比我更甚的虚无,让她也需要从我这里汲取某种被践踏的实感?

      我叫黑木渉。劳您驾,记住了也好,忘了也罢。横竖都一样。

      此刻我正躺在这座城市——东京——的某一角,像阴沟里一块烂透了的木头,随波逐流,然后搁浅在此地。这是我出生的城市,这里的语言是我的母语,街角的樱花树和我童年记忆里的似乎也别无二致。

      但,从我能思考起,我就觉得自己是个彻底的异乡人。

      窗外传来电车规律的轰鸣,远处工地的打桩声,还有主妇们细碎如鸟雀的闲聊。他们构成了这个世界运转的、令人费解的背景音。他们为何能如此理所当然地融入其中?为何能对那些虚伪的客套、那些空洞的梦想、那些按部就班的活法深信不疑,并乐此不疲?在我看来,这一切都滑稽得令人捧腹,又无聊得让人绝望。

      他们才奇怪。所有人。全部。

      而我,不过是这群奇怪生物中,一个无法学会伪装,因而显得格外扎眼的、不合作的存在罢了。

      故乡?呵。这里只是我偶然降生的、巨大的、精致的异乡。而我,是这片繁华泥沼中,一只羽翼被濡湿、飞不起来也懒得再飞的乌鸦。只冷眼看着,等待着,或许什么也不等。

      喉咙干得发痛。我摸索着从榻榻米上抓起半瓶昨晚喝剩的烧酒,对着瓶口灌了下去。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一阵短暂的、刺激性的慰藉,随即那铁钉般的头痛似乎又加重了几分。

      也罢。这就是我的战争。一场对抗整个“正常”世界的、必败的、却又不得不持续下去的无聊战争。

      静子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

      主角是一个三十四岁的男人,受过良好教育,头脑聪慧,本该拥有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人生。但他却主动抛弃了一切,沉溺于横滨最混乱、最肮脏的底层街区,与酒精、暴力、廉价的麻醉品为伍。他并非走投无路,而是清醒地、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理智,选择了自我放逐。

      折笠祐羽将自己卧底时那些见不得光的念头——对秩序的蔑视、对人性之恶的冷眼旁观、对毁灭的隐秘渴望、以及在绝对黑暗中反而获得的扭曲“自由感”——尽数灌注于这个角色之中。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黑木渉揣着从静子钱包里“借”来的几张钞票,漫无目的地晃荡在街上。宿醉未消,胃里翻搅着一种空虚的恶心。他需要更强烈的刺激,或是更多的酒精,来镇压这具□□发出的无聊抗议。

      就在他眯着眼,打量着弹子房(パチンコ)闪烁的招牌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黑木……君?是黑木渉君吗?”

      声音里带着一丝迟疑和难以置信。黑木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合身西装、提着公文包的男人。中村。他那张脸被职场生活打磨得圆滑而略显疲惫,但依稀还能辨认出大学时那副优等生的轮廓。

      “哦……”黑木拖长了语调,脸上浮现出一种懒洋洋的、近乎无礼的笑意,“是中村啊。真是……稀客。看来你混得不错,这身行头,都快闪瞎我的眼了。”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半点久别重逢的喜悦,只有一层薄薄的、冰冷的嘲弄。

      中村显得有些尴尬,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领带:“哪里的话。只是勉强糊口罢了。真是好久不见了,有五年……不,快七年了吧?”

      “谁知道呢。”黑木耸耸肩,“时间对我这种闲人来说,不过是日历上一个个等着被撕掉的数字罢了。”

      出于一种社会性的礼貌,或者是一丝微妙的好奇与优越感,中村邀请黑木去附近的小酒馆坐坐。黑木毫不推辞地答应了——有人请客喝酒,何乐而不为?

      两杯廉价啤酒下肚,中村开始谈论起近况:忙碌但充实的工作、刚刚结婚的妻子、正在考虑的房贷、对未来孩子的规划……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块块垒砌起来的、规整而乏味的积木,构建出黑木最深恶痛绝的那种“健全人生”。

      黑木一言不发地听着,嘴角始终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像是在为对方的庸俗伴奏。

      终于,在中村谈到“虽然辛苦,但为了家庭的幸福一切都值得”时,黑木打断了他。

      “幸福?”黑木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像玻璃划过石板一样刺耳,“中村,你还是老样子,喜欢用这些听起来很漂亮的词。‘充实’?‘值得’?‘幸福’?像电视广告里的台词一样。你不觉得这些东西,就像是皇帝的新衣,大家嘴里都在夸赞,其实心里都空空如也,只是没人敢说破吗?”

      中村的笑容僵在脸上:“黑木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黑木往前倾了倾身体,眼神里闪烁着一种恶意的、清醒的光芒,“你们所谓的奋斗,不过是在一个预设好的轨道上拼命奔跑,生怕被甩出去。所谓的家庭,不过是找个人一起分担房贷和孤独。所谓的未来,不过是把现在的焦虑延长支付而已。你真的相信这些东西吗?还是只是假装相信,因为所有人都这样?”

      他的话精准地剖开中村话语里所有温情脉脉的包装。中村试图反驳,提及责任、爱和成就感。

      但黑木用更锋利的歪理和玩世不恭的态度,将这一切都解构得支离破碎。他并非要辩论出对错,他只是享受这个过程——享受看着对方从困惑、到恼怒、再到一丝自我怀疑的整个过程。这是一种精神上的施虐,他从中获得了一种扭曲的快感,暂时压过了体内的空虚和头痛。

      酒局不欢而散。中村几乎是仓皇地找借口离开,留下黑木一个人对着剩下的半杯酒。黑木看着他的背影,感到一种胜利般的空虚,以及更深的倦怠。

      夜幕降临时,他带着满身酒气和从中村那里汲取的、未曾消散的恶意,回到了静子的公寓。

      静子正跪在榻榻米上熨烫衣服,空气中弥漫着蒸汽和布料的味道。她看到他,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担忧,轻声问:“吃饭了吗?我给你留了味噌汤。”

      这寻常的、带着关切的问话,此刻在黑木耳中却显得格外刺耳和虚伪。

      他没有回答,而是踢掉鞋子,重重地坐下,点燃一支烟。

      “今天遇到中村了。”他突兀地开口,声音沙哑,“那个家伙,现在可是个标准的‘社会之屑’了。穿着笔挺的西装,谈论着老婆孩子和房贷,一副人生赢家的恶心嘴脸。”

      静子熨衣服的手停顿了一下,没有接话。

      黑木却像是被她的沉默激怒了,继续用冰冷的语调说:“你知道吗?他看着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堆不可回收的垃圾。真是可笑。他以为他比我高尚多少?他不过是更善于伪装,更心甘情愿地钻进那个社会设定的套子里罢了。而你……”

      他话锋一转,毒液般的话语精准地射向静子:“你收留我这种垃圾,又是为了什么?体验做善人的感觉?还是觉得,和我比起来,你自己那点可怜的人生就显得没那么可悲了?”

      静子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低下头。她没有哭闹,也没有反驳,只是沉默地承受着。这种沉默反而让黑木更加烦躁。他渴望更激烈的反应,渴望确认自己的存在能对这个世界造成哪怕最微小的破坏。

      他掐灭烟,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阴影笼罩住她。

      “说话啊?”他逼迫道,声音里带着残忍的笑意,“告诉我,看着我这样自甘堕落,你是不是心里反而有一种奇怪的满足感?我们就是这样一对无可救药的男女,互相舔舐着伤口,直到一起烂掉,对吧?”

      静子终于抬起头,眼睛里噙着泪水,但那泪水背后,是一种深不见底的、近乎麻木的哀伤。她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又重新低下了头。

      黑木看着她这副样子,那股施虐的快感突然消失了,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自我厌恶。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倒回榻榻米上,闭上眼睛。

      战争结束了。又一次。他谁也没有战胜,只是又一次确认了自己和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以及彼此互相伤害的丑陋模样。夜的寂静笼罩下来,比酒精更沉重。】

      她写他如何在泥泞中打滚,如何用痛苦来确认自身的存在,如何嘲笑那些仍在阳光下挣扎的“正常人”。

      他像一只乌鸦,嗜腐食,徘徊于污秽之地,黑色的羽毛沾满泥浆,却自以为看透了世间一切虚妄。文字冷冽如手术刀,精准地解剖着角色的内心,不带丝毫温情,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真实。

      他花光了一切,带着一身伤痕和酒气回到静子的公寓楼下。

      他没有上去,而是坐在马路牙子上,看着清晨匆忙赶路的“健全”人群。他感到的不是悔恨,而是更深的虚无和疲倦。他意识到自己的反叛毫无意义,既未改变世界,也未拯救自己,只是在一场自我导演的悲剧里滑稽地独舞。

      【“看吧,我们就是这样一对无可救药的男女。所谓的爱,不过是相互舔舐伤口直至溃烂罢了。新的一天又开始了,而我的战争,永远不会结束,也从未赢过。”

      他站起身,不知是会上楼,还是走向下一个沉沦的场所。】

      写完最后一个句点,她放下笔,感觉灵魂深处某些沉重粘稠的东西似乎也随之被抽出,落在了纸面上。她长长地吁了口气,带着一丝虚脱感。

      这篇东西……太过阴暗了。她自己重读时,都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令人不适的绝望与自毁气息。这真的能被称为“文学”吗?还是只是她个人负面情绪的垃圾场?

      “不管了,”她低声自语,带着破罐破摔的意味,“反正这个世界的文学水平……”她再次用那个荒谬的理由安慰自己。

      她将《泥中之鸦》寄给了横滨一家据说接受投稿的小型文艺期刊社,用的是“千羽文”这个笔名。她没抱太大希望,只当作是一次尝试。

      几天后,折笠祐羽几乎快要忘记自己投过稿这件事了。她正对着新的稿纸发愁,思考着下一篇是该继续这种阴郁风格,还是换点别的——毕竟一直沉浸在那种情绪里,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旅馆的房门被敲得震天响,急促得仿佛着了火。

      祐羽疑惑地打开门,只见旅馆的老板娘站在门外,手里紧紧攥着一份刚送来的报纸,脸上因激动而泛着红光,呼吸急促,眼睛瞪得溜圆。

      “千羽老师!千羽老师!”老板娘一看见她,声音就拔高了八度,几乎是喊着扑了过来,一把抓住祐羽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

      “老板娘?您这是……”祐羽被她的架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后退。

      “登了!登了!您的文章!《泥中之鸦》!”老板娘激动得语无伦次,把手里的报纸几乎要塞到祐羽脸上,手指颤抖地指着头版下方一个极其显眼的位置,

      “您看!头版!是头版啊!《横滨文艺评论》的头版!老天,我这小旅馆居然住进了一位真正的文豪!”

      祐羽被她晃得头晕,勉强接过报纸定睛一看。

      果然,在《横滨文艺评论》的报头下方,用了相当醒目的字体印着标题——《泥中之鸦》,作者:千羽文。

      标题下面还有几行加粗的推荐语:

      【横空出世的黑暗杰作!直面都市虚无灵魂的冷酷解剖刀!】

      【《横滨文艺评论》重磅推荐:千羽文氏以惊人之笔,刻画时代夹缝中呻吟的“多余人”,一部撕裂所有虚伪假面的绝望之书!】

      祐羽看着这些夸张到近乎可笑的宣传词,翡翠绿的眸子里充满了茫然。她眨了眨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老板娘却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念旁边附带的短评,声音因兴奋而微微发颤:

      “‘千羽文先生的《泥中之鸦》,以其冰冷彻骨的笔触和毫不妥协的真实性,为我们描绘了一幅徘徊于现代都市边缘的‘反英雄’肖像……主角黑木涉的沉沦与自毁,并非个人的悲剧,而是对整个泡沫幻灭后、价值空洞化的社会的尖锐控诉!他拒绝被异化,故而选择主动拥抱泥泞,这是一种极端消极却无比清醒的反抗!’”

      老板娘念得抑扬顿挫,仿佛这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文学评论。她抬起头,眼中几乎闪烁着崇拜的泪光:“老师!您听听!说得太对了!就是这样!您写的根本不是一个人,是一个时代的声音啊!”

      折笠祐羽:“……”

      她看着那份报纸,又看了看激动万分的老板娘,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盘旋:

      ……啊?

      控诉社会?价值空洞?时代的反抗?

      她写的时候……脑子里有想过这些东西吗?

      她明明只是……只是把心里那些最阴暗、最见不得光的负面情绪找个口子倒出来而已啊!那个黑木涉就是个自暴自弃、性格恶劣、以伤害他人和自我伤害为乐的混蛋,怎么到了这些评论者嘴里,就变成了“反抗时代的英雄”了?

      老板娘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呆滞,继续滔滔不绝,甚至开始联系实际:

      “老师您真是太厉害了!您是不是偷偷观察我们横滨很久了?您看看现在这世道,□□打来打去,街上动不动就枪响,异能者满天飞……普通人活着多难啊!心里憋屈啊!可不就跟您写的这个黑木……黑木先生一样吗?觉得没指望,没奔头!您这是替我们大家把不敢说的话都说出来了啊!”

      折笠祐羽持续茫然中。

      这都什么跟什么?她只是租了个便宜房间,听到了几声模糊的枪响而已……这也能算观察社会?

      她写酒精和颓废,是因为她卧底时见过太多;她写疏离和冷漠,是她自身的切身体会。跟横滨的帮派斗争有半毛钱关系吗?

      然而,看着老板娘那深信不疑、甚至带着感激的眼神,听着她将小说情节与现实困境一一对应起来的狂热解读,折笠祐羽忽然明白了。

      在这个文学荒芜、社会结构似乎也有些扭曲的世界里,人们太渴望能反映他们生存困境、能替他们表达的作品了。

      哪怕那只是一篇源自个人情绪宣泄的、基调黑暗的小说,他们也会自动为其赋予深刻的时代意义和社会价值,从中寻找共鸣和慰藉。

      她的“初学者水平”或者说“情绪垃圾”,在这里,不仅被接受了,甚至被过度解读、拔高到了她自己都未曾想象的高度。

      “……老板娘您过誉了,”祐羽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回应道,“我只是……随便写写。”

      “哎呀!老师您太谦虚了!”老板娘立刻反驳,一副“我懂您”的表情,“真正的艺术家都这样!不轻易表露真心!但您的真心,我们都感受到了!”

      她紧紧握住祐羽的手,热切地说:“老师,您一定要继续写下去!我们需要您这样的作家!横滨需要您的声音!”

      送走了激动不已、并表示要给她房租打折的老板娘,折笠祐羽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

      她拿起那份报纸,再次看着头版上那些唬人的标题和评价,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写下那些阴暗文字时仿佛还残留着冰冷触感的手指。

      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席卷了她。

      所以……振兴这个世界的文学,其实……这么简单的吗?

      只要她把上辈子和这辈子受过的苦、积攒的负面情绪稍微加工一下写出来,就会被奉为洞察社会的杰作?

      这任务……好像突然变得有点……魔幻起来了。

      她忍不住扶额,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无奈和自我嘲讽。

      “好吧,《泥中之鸦》……”她喃喃自语,“看来,你这只泥潭里的乌鸦,飞得比我想象的要高得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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