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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有了宁老先生的教导,包拯的学习进度大幅提升。名师出高徒,十六中秀才,十七中举。
然而至此,包拯的学业陷入僵局,三年又三年,包拯年过二十五,依然孑然一身,既无成家也无立业。
宁老先生年事高,在包拯二十岁那年便撒手人寰。包令仪在前期享受了包拯中举后,众人的吹捧,光耀门楣的希望,一扫以往对包拯的嫌弃与漠视,整日里嘘寒问暖。
然而包拯随后接连几次的名落孙山,让包令仪心怀不满,他所期待的一切即将落空,又恢复了以往的冷言冷语。包夫人以夫为天,见包拯和包山等人亲近,也不好意思凑上去。
好在包拯年少时跟着哥嫂,哥嫂生子后也没怠慢,哥嫂、包拯、侄子四人其乐融融。
又一年科举,包拯带着书童包兴,辞别家人,上京赶考。持续数十年的科考之路,包令仪一开始拒绝包拯前往科考,还好包山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在最后关头勉强同意。
包拯包兴,一主一徒,所带花费不多,一路上只能吃糠啃馍,能省就省。路上不是住破庙就是四处打尖蹭马车,两人历经千辛万苦总算到东京。
考试在即,包拯也知道功亏在此一举,不敢继续风餐露宿,只好前往贡院住宿。
贡院是东京都城专门供各大学子进京科考的落脚点,不同的贡院千差万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丰俭由人。
价格昂贵的贡院坐落都城中心,外出方便,单人单间,宽敞明亮,提供一日三餐,荤素搭配,衣服有专人浆洗,有统一澡堂供沐浴净身,等到应考日还有马车接送学子往返。
上等贡院价钱与服务匹配,周到贴心。奇的是,榜上提名者寥寥。
包拯囊中羞涩,对这样奢华舒适的贡院望而兴叹,所带盘缠扣去回乡费用,只够住下等贡院。等他和包兴一进下等贡院,吓得夺路而出。
难闻刺鼻的味道,里面的人起码有三年没有换洗衣物和沐浴了。二十人挤在一起,遮天蔽日暗无天日。
下等贡院位于都城西南角,东京都城东贵西贱,毗邻鱼市、肉铺等,周遭散发着腥味,往来运货的板车碾过坑坑洼洼的碎石路,此起彼伏的叫骂声,吵得人脑壳疼。
包兴眼见自己小主背水一战,皱着眉:“少爷,我看不如住中等贡院。”
“那我们就不够钱回乡了。”包拯不是没有想过,难道一路乞讨到家?
“先住中等贡院,到时候修书一封,让大爷给你寄钱,或者到时候找找门路赚钱?”包兴哀叹时,眼明手快拉着包拯躲到一边。
他俩前脚刚走,站立的位置就被粪车驶过溅到。包拯用衣袖掩鼻,只好半推半就同意包兴所说。
只能说包拯时来运转,原本生意兴隆、客满盈门的来来贡院竟有一人退房。包拯和包兴刚进门,就和退房的人打了个照面。
退房人低着头,不言语,长叹一声离去。来来贡院的小二领着包拯、包兴来到贡院东北角。
“你们主仆两真是运气好,我们来来贡院在东京是状元的摇篮,进士的故乡。平日里都得提前一年订房,还往往都是西南角,晒不到太阳。”
“这间东北角的客房,意味着什么?你们知道么?”店小二神秘兮兮笑着,睥睨众生的姿态,仿佛昨日登科的是他。
包拯听到这不敢多言,生怕店家要加钱,那他只能不吃饭了。
包兴十分有眼力见,赶紧给店小二倒茶:“哎哟,哥哥,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们吧!我们家少爷要是能考中,少不了您的赏钱。”
包拯听到包兴胡说八道,睁大了双眼怒目圆瞪。
店小二听到赏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狗,红脸急道:“我是那种人为了赏钱就瞎说的人么?”
包拯在房内四处查看,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您当然不是!”包兴心下鄙夷,表面恭敬,“您视钱财为粪土,看不上这等俗物。”
店小二脸色尴尬,岂能听不出包兴阴阳怪气,只好哑着嗓子:“状元登科,这间屋可是出过两位状元。说来也是奇怪,这间屋里住的全考上举人,没一个落第的。”
“哪两位状元呢?”包拯无视包兴的挤眉弄眼,十分较真,他熟读史书,对本朝的几位状元生平经历了若指掌,从无听说有人住过来来贡院。
店小二眼见这两位主仆衣着朴素,架子倒不小,口水多过茶水,半点表示都没,灰了心,站在门口指点一番洗衣吃饭的地,脚底抹油溜了。
店小二刚走,包拯就瞪包兴:“早和你说过了,事以密成,不要老说我肯定上。”
包兴打着哈哈糊弄过去,包拯也无可奈何。他心里明白包兴这小子市井气重,教训他的话全是左耳进,右耳出,但胜在忠心耿耿,一路上没有包兴四处打点,这路更不好走。
包拯坐在窗边,拿出书准备温习。他抬头一望,这的确是间上房。
窗外绿叶郁郁葱葱,阳光透过树影照射进屋内,既不热也不冷。风吹影动,带着扑鼻的樟树香,令人心旷神怡,诗性大发,他正打算吟诗一首。
此时有位身穿蓝袍,用木簪束发的学子探头,敲门,一进门就给包拯行了个俯首礼。蓝袍学子自称周浦仁,年岁十八,住在包拯隔壁。
周浦仁虽然首次春闱,却提前一年就到都城适应,以求一击即中。
“包大哥,别看我非东京人士,但整个东京城里哪里有好吃好玩的,问我准没错。既然有缘住在隔壁,平日里可以结伴冶游。”周浦仁洋洋得意,年少轻狂,别看周浦仁年岁比包拯小,却神态自若,以老资格身份教训包拯。
包拯交了住宿费,囊中所剩无几,从今日起距离春闱还有五天,他打算将每日两餐减为每日一餐,属实没有多余钱财结交友人,更不要提吃喝玩乐。
包拯好意谢绝,周浦仁倒没有不高兴,或许他见多了资金不充裕的学子。
周浦仁前脚刚走,包兴好奇:“少爷,我看这位周公子衣着简朴,不像是富家公子,哪来这么多钱花天酒地?不如你旁敲侧击问问他,有没赚钱的手段?”
“就算有,也得等到春闱结束,不要忘了来东京的目的。”包拯若有所思摸着书本,望向窗外。
包兴按照店小二的指示,趁包拯温书之际,自行前往市集买好大饼干粮,又在厨房打好热水等,两主仆简单梳洗后,一路奔波劳苦,累得倒头就睡,一夜好梦。
次日,天未亮,一声尖叫吵醒了包拯和包兴,随后又恢复寂静。两人不知何事,慌忙起身梳洗。
包兴连连打哈欠:“少爷,这来来贡院还提供叫早服务,真是有够贴心的。只是这天没亮,未免太早了吧?”
“我听那声还以为是走水了,可没闻到焦味。”包拯也睁不开眼,起床后下意识走到书桌边,打算翻书温习功课,不能枉费早起。
包兴见公子开始温书,打算将饼子拿到厨房热热,左脚刚迈出门,一大波人争先恐后跑到隔壁屋。
包兴好奇,跟随着人群探看,却挤不进,只好向旁人打听。
“周兄留下一封绝笔诗,自尽了。”包兴身边衣衫不整的绿袍学子小声道,“来来贡院还没打算报官呢。”
包兴听闻后,着急回屋向包拯禀告。包兴一回屋,发现包拯趴在书桌上打瞌睡。
“少爷,邪门得很,昨日那位周公子自尽了。”包兴下重手推了把包拯。
包拯朦胧间听到周公子,犹在梦里还未醒,用手揉眼:“哪位?自尽?”
“昨天邀您去冶游的周公子,周浦仁。”包兴大为叹气,早知道昨天就问周公子赚钱的事,不用等到科考,周公子就已经驾鹤西去。
包拯吓得一个激灵:“此话当真?他不似自尽的人,昨日里信心满满,志在必得,眼见只剩下四日就春闱。”
“你去隔壁瞧瞧,货真价实。”包兴拉起包拯就跑。
主仆两人到了周浦仁门口,天光渐亮,人越聚越多。包拯腼腆,包兴一手拽着他,嘴里连连嚷着“得罪,借过”,周边人发出啧啧声,包拯连连道歉。
一会儿,两人竟被人群挤进周浦仁卧房。卧房里窗户紧闭,蜡烛烧干,厚厚的蜡油围绕烛台。
周浦仁低头趴在那,犹如小憩未醒,还穿着昨日那身蓝袍,双手垂臂,身后还有碳盆。
此时刚刚开春,深夜春寒料峭,但多数人只是多盖几床冬被,只有富贵人家才有钱继续点碳取暖。
包拯走近一看,桌上只有一张绝笔诗,带着点点鲜血,呈喷射状,砚台却无墨。而周浦仁的脸色已经发青,身下血迹斑斑,因时间已久,早已凝固成黑褐色。
包兴知道自家公子从小热衷于怪力乱神之事,好奇心重,在他身后拦着其余人靠近。
“这应该不是自杀,赶紧报官,通知衙门仵作。”包拯叹气道,临近春闱发生这事,周公子多年心血全都白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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