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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涌
我站在衣帽间里,手指划过一排排高级定制礼服。今晚是茗城海运协会的年终晚宴,全茗城海运界的头面人物都会出席,包括聿峤和他的新欢。
手指最终停在一件墨蓝色的旗袍上。这是去年聿峤带我去上海找老师傅定做的,用的是上等的云锦,暗纹在灯光下会泛出低调的光泽。我特意选了这件——既不过分张扬,又能让知情者一眼看出它的价值。
“太太,车准备好了。”阿芳在门外轻声提醒。
我最后检查了一遍妆容,确保每一根发丝都完美无缺。镜中的女人雍容华贵,丝毫看不出昨夜独自流泪的痕迹。我戴上那对聿峤在我们银婚纪念日送我的翡翠耳坠,冰凉的宝石贴着我的耳垂,像无声的警示。
下楼时,星晴已经在客厅等我。她穿着一身利落的白色裤装,看起来干练又精神。
“妈,你真要这么做?”她接过我的手包,眉头紧锁。
“你父亲已经半个月没回家了。”我平静地说,“难道要我躲在家里哭吗?”
星晴咬了咬嘴唇。我女儿今年三十岁,已经能够在家族企业里独当一面,但面对父母的婚姻危机,她依然像个无助的小女孩。
“我和你一起去。”她突然说。
我摇摇头:“这是我和你父亲之间的事。”
“不,这是何家的事。”星晴的眼神变得坚定,“我是长女,有权维护家族声誉。”
看着女儿倔强的表情,我突然在她身上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那一刻,我意识到,这场战斗不再只是关于我的婚姻,而是关乎整个何家的未来。
“好。”我拍拍她的手,“但你要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必须保持微笑。”
晚宴设在茗城会展中心。我们的车驶入红毯区时,闪光灯立刻亮成一片。记者们争先恐后地挤到车前,问题像子弹一样射来:
“何太太,请问您对丈夫的新恋情有何回应?”
“有传言您准备离婚,是真的吗?”
“何小姐,您支持母亲还是父亲?”
我挽着星晴的手臂,面带微笑走过红毯,对所有问题置若罔闻。这种时候,沉默比任何回应都更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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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厅内,水晶吊灯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我一眼就看到了聿峤——他站在香槟塔旁,身边是那个温婷婷。她今晚穿了一件露背的银色礼服,年轻的身体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像一条急于展示自己的鱼。
“妈……”星晴的手臂僵了一下。
“微笑。”我轻声提醒她,然后提高声音,“聿峤,亲爱的。”
我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周围的人转头。聿峤明显怔住了,他没想到我会直接过来。温婷婷则下意识地往他身后躲了躲,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
“微沄,你来了。”聿峤很快恢复镇定,走过来吻了吻我的脸颊。他的嘴唇冰凉,带着威士忌的味道。
“当然要来,这么重要的场合。”我微笑着转向温婷婷,“温小姐,又见面了。”
温婷婷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何太太好。”
我故意上下打量她的礼服:“这件是 Dior 去年的款式吧?现在穿有点过季了。”不等她回答,我转向聿峤,“亲爱的,李主席到了,我们该过去打招呼了。”
聿峤的眼神在我和温婷婷之间游移,最终点了点头。这就是豪门的游戏规则——在公开场合,丈夫永远要和正妻站在一起。
“失陪了,温小姐。”我微微颔首,挽着聿峤离开。走出几步后,我低声说:“你让我难堪,就是让自己难堪。”
聿峤没有回答,但我感觉到他的手臂肌肉绷紧了。
整晚,我都以何太太的身份周旋在各权贵之间,谈笑风生。而温婷婷则像只受惊的兔子,孤零零地站在角落,没人敢和她搭话。这就是现实——没有名分的女人,在真正的上流社会寸步难行。
晚宴结束后,聿峤竟然主动提出送我回家。车上,我们沉默了很久。
“你不该那么对她。”他终于开口。
“那我该怎么对她?”我望着窗外飞逝的霓虹,“给她奉茶请安吗?”
聿峤叹了口气:“微沄,我们结婚三十年了……”
“三十年六个月零十六天。”我纠正他,“每一天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车子驶入何家大宅,聿峤没有下车的意思。
“今晚不留下来吗?”我问。
他避开我的眼睛:“我还有事。”
我没有挽留。看着他离去的车尾灯,我忽然觉得无比疲惫。星晴走过来扶住我:“妈,你还好吗?”
“帮我约你奶奶明天喝早茶。”我说。
回到卧室,我终于允许自己崩溃。我趴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无声地尖叫。三十年的婚姻,两个孩子,无数次的原谅,换来的还是背叛。有那么一瞬间,我真想放手,离婚了事。
但很快,这个念头就被我掐灭了。离婚?那不正合了那些女人的意吗?我沈微沄从十九岁进入娱乐圈,什么风浪没见过?想让我让位,没那么容易。
第二天清晨,我如约来到郦岛酒店的茶座。婆婆盛婉青已经在那里等我了。八十多岁的她依然精神矍铄,一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
“坐。”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然后对服务员说,“一壶普洱,两笼虾饺,两盏雪蛤燕窝羹。”
等茶点上齐,她才开口:“新闻我看到了。”
我低头倒茶,没有说话。
“聿峤像他父亲。”婆婆叹了口气,“当年老爷子在外面的女人,比聿峤多十倍。”
我知道这段历史。老爷子何明孚当年风流成性,甚至有过同时养三个外室的壮举。而婆婆盛婉青,硬是坐稳了何太太的位置六十多年,直到老爷子去世。
“妈,我不知道还能忍多久。”这是我第一次在婆婆面前示弱。
“忍?”婆婆冷笑一声,“谁让你忍了?”她从手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推给我,“看看这个。”
我打开信封,里面是温婷婷在秀洲老家的资料——她父亲是个普通公务员,母亲已经退休,家里还有个正在读大学的弟弟。
“这种家庭出来的女孩,最怕什么?”婆婆啜饮一口茶,“最怕丢人现眼。”
我恍然大悟:“您的意思是……”
“让她自己知难而退。”婆婆的眼睛闪着精明的光,“你越闹,聿峤越觉得她可怜。不如……”
她凑近我,低声说了一串话……我越听眼睛越亮,最后忍不住握住婆婆的手:“妈,谢谢您。”
“谢什么。”婆婆拍拍我的手,“你是我挑中的儿媳妇,何家的门楣,不能毁在这种女人手里。”
离开郦岛酒店,我直接去了银行保险库。在那里,我存放了一些很少佩戴但价值连城的珠宝。我挑了一条钻石项链——那是聿峤在星晴出生时送给我的,主钻足足有十克拉。
当天下午,我让司机送我去铂金湾的新别墅。佣人说聿峤不在,但温小姐在。很好,正合我意。
温婷婷看到我时,明显慌了神:“何太太,聿峤他……不在家。”
“我知道。”我微笑着走进客厅,故意环顾四周,“装修得不错,花了不少钱吧?”
她不自觉地挺直腰杆:“聿峤说这里以后是我们的……”
“家?”我打断她,轻笑一声,“温小姐,你知道这栋房子在法律上属于谁吗?”我从手袋里拿出房产文件复印件,“登记在何氏集团名下,而何氏的最大股东是我儿子何星屿。”
温婷婷的脸色变了。
“还有,”我继续道,“聿峤送给你的那些珠宝,大部分都是用公司账户买的。根据法律规定,这属于挪用公司资产。”我凑近她,“够判刑的。”
“你……你吓唬我!”她的声音开始发抖。
“我只是陈述事实。”我打开首饰盒,露出那条钻石项链,“认识这个吗?1996 年的拍卖品,价值两千万。如果我现在报警说你偷了它……”
温婷婷踉跄后退:“我没有!”
“谁会信呢?”我轻声说,“你,一个内地来的小模特,和我,沈微沄?”
我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很好,恐惧是理智的开始。
“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我留下名片,“想通了就打这个电话。”
走出别墅,我深深吸了一口海风。第一局,我赢了。但我知道,战争才刚刚开始。
回到家,星晴正在书房等我,桌上摊开一堆文件。
“妈,我查过了,”她指着那些文件,“爸爸这半年转移了不少资产,包括那栋铂金湾别墅和三家公司。”
我翻看着文件,心一点点沉下去。聿峤这次是认真的,他在为离婚做准备。
“我们得先发制人。”星晴咬着嘴唇,“把这些资产转到我和弟弟名下。”
我摇摇头:“太明显了,会让你父亲起疑。”我思考了一会儿,“去找你大伯何聿阳。”
“大伯?”星晴瞪大眼睛,“可他......”
“他是你父亲的死对头,也是最了解何氏财务的人。”我说,“告诉他,我愿意支持他接手海运业务,条件是他帮我保住这些资产。”
星晴恍然大悟:“妈,你太厉害了!”
“记住,在商场,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我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去吧,我累了。”
星晴离开后,我独自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花园里盛开的玫瑰。那些花是聿峤亲手种的,他说红色最适合我。多么讽刺啊,现在花儿开得正艳,种花的人却已经变了心。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很久没联系的号码。
“王律师,”我说,“是时候重新拟定我的遗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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