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觉明
【我像一只抓钩在世界底部拖滑,抓住的都不是我要的。——《尾声》特朗斯特罗姆】
夏朗坐在了吧台前,和少年四目相对,露出了一个得体而优雅的微笑。
少年垂下视线,没有和他对视:“先生您想要喝什么?”
“卡萨。”夏朗笑笑,“我可以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吗?”
少年取出君度橙酒和伏特加:“觉明。”
“觉明?这名字挺好听的。”夏朗看着觉明行云流水般的调酒动作,也不知是怎么练出来的,声音温和,像是在循循善诱,“我这里有一个资助项目,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参与?”
觉明沉默地摇着雪克壶,直到壶壁结霜后滤入冰镇过的马天尼杯:“这个项目需要我做些什么吗,先生。”
“不需要你做些什么,顶多是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其实这个项目是我看到你才想到的。”夏朗看他似乎有点防备,温声解释道,“毕竟你现在年龄这么小,在这里工作不合适的。”
觉明把青柠放进杯中,轻轻推给夏朗:“先生,您所说的力所能及的事情……是什么?”
这个夏朗还没想,顶多等他有时间了带着一起去福利院做做义工?或者去自家公司实习?不过高中三年这么累,要不就让孩子好好学习算了吧,别的之后再说?
夏朗正在想呢,觉明却曲解了他沉默的意味,有一点失望,却也在意料之中,委婉地拒绝道:“先生,我只是一个调酒师。”
“嗯?”夏朗心里却自然接道,不,你还是一个童工,“放心,我知道,不需要你做些什么难事的。”
觉明抿了抿唇,依旧低着头,声音却不卑不亢:“我是说,先生,我不出台的。”
“嗯?你这个年龄出什么台?”夏朗和觉明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恍然之间又很无语,“我不是……没让你做那种事情。不说别的,搞未成年难道不犯法吗?”
觉明并不完全的信任他,也不想给他科普性同意年龄在十四岁,而且出台本身也不是什么合法行为,只是沉默。
谁知道面前这位年轻的,看着挺人模人样的富家少爷究竟是为什么一时兴起,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想要让他放松警惕。
夏朗不知道这觉明的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只是自己在心里嘀咕:果然不该让小孩来这种地方,都在想些什么……算了,在这种地方有警惕心是好事,别说这小孩还长得这么招人。
“放心,我真不是坏人。”夏朗解释,又觉得这话听着很苍白,只好从口袋里摸了摸,摸出来一张自己的名片来推给觉明,“你可以去搜一搜,我是知勉集团的人。知勉这些年一直在做资助项目的。你可以考察好之后再来联系我。”
觉明犹豫了一会儿,出于必须的礼貌还是把名片收下了:“谢谢先生。”
夏朗摆了摆手,端着自己的卡萨走回沙发:“再来杯奥维薰衣草,最后一杯,你调完可以收拾收拾回去了。”
觉明在他身后:“好的先生,稍等。”
林冬等夏朗一回来就笑:“人家拒绝你了?”
夏朗一撇嘴:“给你点了一杯薰衣草。一点多了,我们喝完这一杯就走吧。”
林冬有点诧异:“我以为你今天要喝到天亮呢。”她眼睛一转,又了然道,“怎么,让人家工作这么晚于心不忍?他平时上班正常都要上到五点的。”
“青春期睡不够容易长不高的。”夏朗垂眼,“你就当我烂好心吧。”
“我可不这么说,”林冬笑了笑,“你只是一个有点理想主义的小少爷罢了。”她拍了拍夏朗的肩,“大财神,你帮这一下,成功了就是大功德。就算他心术不正,因为不劳而获就把钱乱花了,你也看不上损失的这点钱不是吗?就当点了个模子咯。”
“我不点模子。”夏朗抬头,眼睛本来就大,瞪大后滴溜溜的样子显得有点可爱,不过林冬要是在这时候这么和他说恐怕他得炸掉,只听他闷闷不乐,“难道我长了一张很喜欢做这种事的脸吗,怎么都这么想我?”他很不服气的样子,“我多遵纪守法啊。”
林冬瞟了一眼夜店周围的环境,不是很信任地耸耸肩。
夏朗:“……我是因为只和这家老板认识,去酒吧的话还是来熟人店里安全一点嘛。”
林冬不是很信任地一撇嘴,语气玩味:“都这么想你……还有谁啊?”
夏朗白了她一眼,没说话。
但也不用他说,林冬放松地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嘲笑他:“呦,人家当你要点他啊。”
夏朗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说出有些东西十八禁是有道理的这种话。”
林冬敷衍地鼓了鼓掌:“恭喜啊,您成长了。”
服务生正好来了,夏朗从他手中端过酒送到林冬嘴前:“您喝点儿吧。”
林冬就着夏朗的手喝了一口,这才接过:“夏少敬的酒就是好喝哈。”
“滚蛋啊。”夏朗这辈子就没给人端酒喝过,“占便宜没完了是吧。”
“谁不喜欢要少爷服侍一下呢。”林冬一语双关,微微倾了倾酒杯。
夏朗和她碰杯:“你这话听着怎么那么不对劲呢,说着像我下海了似的。”
林冬耸肩:“一帆风顺。”
夏朗没理她,喝完了自己的卡萨,低头拿手机给司机和陆老板发消息。
收到消息之后他看了看林冬。林冬冲他抬了抬下巴:“走?”
夏朗点头抬手:“我们喝好了,这个卡座的可以先下班了,觉明留一下。”
觉明走到了沙发前,微微躬身:“请问两位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你明天不用来了。”夏朗点开了自己和陆老板的聊天记录给他看,“你这两个月的工资我出,陆哥等会转给你。”
觉明怔愣。
夏朗叹了口气:“我说真的,你这个年龄,真要找工作的话也找一份安全点的白班吧。”
觉明没说话,只是动作迅速地从工作服口袋里拿出便签本撕下一张,又抽出一支圆珠笔:“先生,我给您打欠条。”
这下轮到夏朗怔愣了。他摆了摆手,没给觉明写:“欸,是我让你别干的,你就当我买了你的夜班但是一直没时间来这里咯。”
觉明还想说,却被夏朗的手机铃声打断。夏朗拍了拍林冬,跟着她往外走,背手冲觉明挥了挥,另一只手拿着电话:“我马上出来,等会你先送林冬……”
觉明拿着便签本和圆珠笔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出了店,垂眸把刚刚撕下的那张纸对折,又对折,折成一个小方块,捏在指尖。
林冬和夏朗一起坐在后排,问他:“你今晚去哪儿啊。”
夏朗有点晕车,闭着眼靠在车座上:“怎么,林大小姐要喝二场啊?”
林冬摆了摆手:“就问你一句,我现在招了新舍友,没客房收留你。”
林冬和夏朗作为初高中同学,到现在本科毕业已经认识十年了,知道他很不喜欢一个人睡家里。小时候那是没办法,成年之后夏朗哪怕是出去睡酒店都不愿意回家。
“今晚去酒店。”夏朗说,“你每次都这么说,我哪次去你家客房了?就你这洁癖,我住一回怕你要打扫一个星期……新舍友怎么样?”
“她叫江竹,跟我一个组待一个学期了,反正到现在相处都还不错。”林冬打了个哈欠,“唉,喝酒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才觉得困。”
司机笑说:“林小姐困啦。马上就到了,还有两分钟左右。”
“欸,”林冬闻言有点不好意思,笑道,“就有点困,没啥,不赶时间哈,您慢慢开。”
司机:“好嘞。”
夏朗把林冬送回家。
江竹还没睡,林冬钥匙还没掏出来,她就把门打开了,打了个招呼。
林冬放弃了掏钥匙,摊手介绍了一下,这位是我舍友江竹,这位是我发小夏朗。
夏朗和江竹点过头,算是认识了。林冬困得不行,又打了个哈欠,随意地冲夏朗摆了摆手就关上了门。
夏朗倒是习惯了,看她关了门就坐车去了酒店。
夜深了。厚重的窗帘隔绝了一切的光亮,整个房间像是陷入了黑甜的梦,夏朗却躺在床上睡不着。他从空荡荡的家里跑了出来,但这里和家里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瞪眼望着如同虚无的黑暗良久,开口和小度聊天:“小度小度。”
小度:“我在。”
夏朗:“好黑啊,开个灯吧。”
小度没听懂,保持沉默。
夏朗叹了口气:“小度小度。”
小度:“我在。”
夏朗:“开灯。”
小度:“好的,已为您开启明亮模式。”
灯光骤然亮起,夏朗被刺的闭上了眼睛:“唉,睡眠模式。”
小度沉默。
夏朗又叹了口气:“小度小度,睡眠模式。”
小度:“好的,已为您开启睡眠模式。”
夏朗在窗边的一层柔光中眨了眨眼,感受了一下自己并不存在的睡意:“小度小度。”
小度:“我在。”
夏朗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一声:“你会一直在吗。”
小度听不懂,小度沉默。
夏朗又叹了一口气:“……打开窗帘。”
小度:“好的,已为您打开窗帘。”
庐城看不到星星,月亮的光也暗沉,窗帘拉开后,静默的城市与夜空并没有给夏朗添上多少光亮。
落地窗前黑暗一片,夏朗的房间在酒店的最顶层,放眼看过去,更觉得凄凉孤寂。
夏朗:“小度小度。”
小度:“我在。”
夏朗:“关上窗帘。”
小度:“好的,已为您关闭窗帘。”
夏朗:“晚安。”
小度沉默。
*
今天下班早,后面又不来了。觉明沉默而迅速地收拾自己的东西,把手上捏着的小方块和名片塞进自己背包夹层里,换下了工作服,叠好放回了衣柜。
名片上写,那个男人叫夏朗。
觉明想不通这人,到底是一个过于善良的好心人,还是居心叵测表里不一的混球?
他出门走了一会儿,没找到共享单车,现在打车太贵,地铁也还没开首班车,他便只能一直走回家。
好在现在是夏天,要是冬夜这么走,人得冻坏了。觉明想,要是冬天的话……那还是打个车吧。生病比打车废钱多了。
妈妈去世之前为了治病就找大姨一家借了不少钱。本来说让觉明把房子卖了还钱,这样他自己也有余钱继续生活,但觉明舍不得。
人的记忆是很差很差的。时光又是那样的残忍无情。不管觉明有多舍不得,有关妈妈的回忆就这样默默地淡去,很多记忆都要特殊的条件才能触发。现在觉明在家里,经常看到些东西还能想起妈妈用这些东西的样子。
妈妈和大姨关系特别好,当年买房子买的都是上下两层。他和大姨说了,大姨也没催着他卖房还钱。但是觉明知道大姨为表哥买的房子还在按揭,其实早点还款能省下不少利息。
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记下这一笔,等到自己有能力还的时候要把利息也一并还上。但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能力呢?
觉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任性了。妈妈去世了,他的身后就空荡荡的,再没人能给他托底。也就自己和妈妈之前养的一只叫做肥肥的小狗能和他依偎着过日子。
“……姨父?”觉明看清了单元楼下的身影,惊讶出声。现在才凌晨三点多,大姨和姨父应该正在睡觉呢。他快步走到姨父面前,担心道,“怎么现在出门?”
姨父也没想到会见到他,闻声一怔,有点心虚地支支吾吾:“呃……今天,我……就是想出来走走。”
觉明不相信,姨父越是这样他越是担心:“姨父,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没事。”姨父轻描淡写地想要糊弄过去,“就前两天你大姨听人家说杏坛路那边开了一个新的农贸市场,我们就说能不能去进点菜去菜市场贩。一早上能贩大几十块呢。”姨父笑了笑,“你想吃啥,我今天去买。到时候卖不掉就是咱自家吃。”
“这是一早上吗,”觉明很不赞成地摇了摇头,“姨父你白天还要上班呢。”
“没事没事,”姨父摆了摆手,“就卖到七点,到上班时间之前还能休息会儿。我现在不在工地了,九点上班,不忙的。”
怎么不在工地上班了。觉明想问,姨父却没给他继续问,只推着他让他上楼:“我再不去来不及了,走了走了。觉明你快回去睡吧,忙了一晚上了。”
觉明张了张嘴,却不能挽留,只能看着姨父大步走到自家的面包车前,上车,开远。
他看着挡住了面包车的那一片墙,忽然想到了夏朗离去的背影。这些大人总把他留在原地。
可十五岁的他又确实太小太小,和他所能做到的事情一样少,而听话地留在原地就是其中一件。
他回家,肥肥不知怎么的醒了。一小团毛绒圆球滚似得跑到了觉明脚边,疯狂扒拉他裤脚。
觉明弯下腰抱住肥肥,叹了口气。
插入书签
林冬纯女同,夏朗纯男同。
相信我,女同和男同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也不会有任何暧昧感情的。这件事不仅我与诸君心知肚明,他俩也是一样。
大姨一家(大姨,姨父,表哥)好人。
腱鞘炎发作,绑着大拇指打字的感觉好新奇。不过不是很影响,大家放心,能正常更新的。
捧出肥肥来求评论啦(肥肥摆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