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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惊魂梦2
忆往昔,几重山青峭春寒,细雨轻尘别柳去,风情瑟瑟盼归来。
十七年前,林禾拜师南山真人门下,结识了大师兄柳荀梅。师父常年闭关修炼,因此门派一应俗事琐务大师兄必躬身亲为,其中自然包括教导后进新弟子这一重任。还好,他师父挑弟子的眼光要多挑剔便有多挑剔,很长一段时间里,无人拜师山门便也免去许多纷争,柳荀梅一人掌管一个门派却也乐得逍遥。
这么多年,无数人削尖了脑袋想要拜南山真人为师,可他却不为所动,仅仅收下柳荀梅、林禾、花疏衡三位弟子。
柳荀梅因是南山真人的大弟子便格外得他青睐,待到林禾与花疏衡拜入师门时,南山真人早已将自己的绝学七七八八都教给柳荀梅。此后,南山真人或云游四方或闭关不出,教导两个小弟子的事更是被他嫌麻烦而抛之脑后,只得全权由柳荀梅做主。
林禾、花疏衡二人都是十岁拜入师门,这之后,三人朝夕相伴,柳荀卿较两位小弟子年长,在日复一日的相处过程中,他心里早把两个小弟子当做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对他们衣食住行各个方面关心备至。
一日,春寒尚料峭,远处山头泛出青涩的绿,林禾坐在山门口,双手环胸盯着北面群山发起呆来,眼神却好似越过山头飘到更远的地方。“师姐,看到什么了”,花疏衡冷不防从她身后冒出来,“我看这儿除了能看到的除了山还是山,师姐看了那么多年不是应该早看腻了吗?”林禾比花疏衡大上一岁,也比他早上山一年。在花疏衡的印象里,他上山以来还从未见过这个清冷师姐展颜一笑,总是能看到一抹化不开的忧愁盘踞她眉间,驱使着她有事没事都会盯着北边发呆。
今日,花疏衡有意想逗师姐笑一笑,眼珠滴溜一转便计上心头,拍了拍林禾的肩,神秘兮兮地说:“师姐,大师兄叫咱们吃饭了呢。”他说到这里顿了顿,颇有几分惋惜地撇撇嘴才继续道:“可惜啊,真可惜,师姐又错过了。”他故意把话说得模模糊糊就是为了勾起林禾的好奇心,可是林禾偏不上当,只是缓缓站了起来不咸不淡地说:“小师弟,咱们走吧,别让大师兄等急了。”
花疏衡见自己的计谋落空,志在必得的笑容在脸上皲裂开来,半晌才追着林禾离去的背影叫起来:“诶......诶......诶,师姐,你别急嘛,我还有重要的事没和你说呢。”
两人一路走回去,花疏衡清晨的小麻雀开嗓似的围着林禾叽叽喳喳个不停,林禾被他吵得不胜其烦却始终耐心听着。
其实那个所谓的秘密两人早已心知肚明,不过彼此都不知道对方已经知道罢了。
十八年前,梁王昏聩,群臣无为,民生多艰,更兼北方蛮夷侵扰,竟直取梁都大京,成帝南狩出京。
在蛮夷铁骑的践踏下,所有人都露出或疲惫或屈服的姿态。值此天灾人祸不断、国家危亡图存之际,成帝于南山脚一小镇传位太子,是为梁武帝。是夜,武帝惴惴难眠,忽有阵阵清香袭来,武帝惊诧万分,忙起身来看,却见周围黑漆漆一片,芜花疏草间生,荒寂一片。就在武帝惊恐观望时,他前面一团白雾散去,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笑意盈盈向他走来。
“那老者手持拂尘,道袍加身,不是南山真人还能是谁!”一个士兵激动地说。马上有另一个士兵凑过来附和:“可不是嘛,更何况那老者手里可拿着那本奇书呢,不是南山真人显灵还能是谁!”“诶,什么奇书啊?”一些没有听过南山真人的传说的士兵一听更来了兴趣,追问起来。一个小兵头目模样的人向四周招了招双手,示意所有人围拢过来才神秘兮兮地开口说:“那当然是<元道书>了,传说中只有乱世将倾才会现世的奇书。”听到这里围成一圈的士兵立刻炸了锅,知道南山真人传说的立刻就向不知道的炫耀起来:“这你都没听说过,据说......最终这南山真人羽化升仙再不问世事,没想到这次竟显灵帮助咱们太子殿下。”“说什么呢,哪还是太子殿下,是陛下啊,我就说咱们陛下天命所归,此番得了南山真人相助,定会化险为夷。”“是啊,是啊,陛下实乃真龙天子。”一群小兵围在一起叽叽喳喳个不停。林云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无声地勾唇一笑,转身走了。
“陛下,万事俱备,只差东风。”林云致单膝跪地行礼,简洁地向武帝禀报了外面的情况。武帝听了这个好消息,急忙从小案后起身想要扶起林云致:“林统领,辛苦了,如此,我大梁复兴有望,一切全倚仗林统领。”林云致本要顺着皇帝虚扶的双手起身,听了这话复又跪了下去,惶恐道:“陛下过誉,是臣之本分,陛下乃真龙天子,自然可化险为夷,复兴大梁。”武帝直起身子开怀大笑,转身走回小案后才道:“好!好!好啊!林统领,军心已定,士气大振,正是回援大京的好时机,朕着你即刻带领禁军驰援京都,不得有误。”林云致恭声应是,起身出去准备了。
此一役,梁武帝率大军一路挥师北上,势如破竹直抵大京,彻底平定历时两年的“安定门之乱”。
天道戚戚,黎元难安。治不过十年,乱世将起初见端倪。
于是,林禾、花疏衡先后来到南山拜师,皆是为了那传说中的治世奇书。几年朝夕相对,二人隐约感觉到彼此所求似是相同的,也相互试探过几回,却始终没能参透对方是敌是友。二人暂时只得把对方当同门对待,既不进一步为友,也不退一步为敌。
在那被掩埋的真相里,过程虽曲折,结局却可想尽千方百计获得圆满。林禾告诉花秋宜的故事便是如此:最终花疏衡与林禾都未得到所谓治世奇书,反倒因此喜结良缘,不久便下山成亲。
叹而今,露重秋寒,无依无靠,怎一个凄惨了得。
雨中相拥的母女皆各怀心事,涕泪齐下却不敢放声大哭,只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和着秋寒饮下所有恐惧和担忧。
林禾怀想少女时期的美好,花秋宜感叹今日的惊心。平时二人心中潮湿只敢在对方面前袒露十分之一,此时却因彼此看不见,她们都完全把自己的脆弱融入黑黑的雨幕。
那柄绘有白兰花的油纸伞早被无情地丢在一旁,浸在风雨中的母女二人相拥许久才放开彼此。两人皆是眼眶通红、面容憔悴的模样,只敢匆匆瞥一眼对方,就低下头掩饰自己满腔情绪留下的痕迹。
寂寂长夜,仿佛什么都看不到,纵有万般情绪又与何人说?
瑟瑟寒夜,似乎人生一切都看尽了,离别悄悄渲染一片凄迷,你我措手不及也欣然赶路,终究没有人可以固守原点。
原来,相思是一生的修行。
雨渐歇,黑暗里无端冒出一股刻毒的秋寒一寸一寸侵入骨髓。花秋宜冷极了,一开口沙哑的嗓音打破了沉默的壁垒:“阿娘,怎生回来得这般晚,眇眇都睡着了。”顿了顿,她嘿嘿一笑扬起头:“咱们快进去吧,我可冷死了。”是了,知知一向如此,真心藏在不经意里,藏在独属于孩子的插科打诨里。林禾心里这么想着,心里涌起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为她带来了一种安全感,暂时驱散了心中阴霾。她灿然一笑,拉起花秋宜的手进屋换了干净衣裙,洗漱一番便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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