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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命(二)
“公子,再饮一杯?”他斟酒劝饮,趁机下药。
一朝太子居然对一个伶人如此不设防,也不过是将他视作以色事人、任人拿捏的待宰羔羊罢了。
他就算跟着这个中原太子回去,只怕也是憋屈一生的命运。他苦苦挣扎十二载,可不是为了侍奉他朝太子求生的。
他有自己的国家,那是一个以女为尊的地界。虽然已经亡国了,但是他已发觉古堰机国的秘术依然留存于世,他的重生就是最好的证明。
古偃机国继任圣女行踪神秘,当年独自离开大漠地界,探寻两大秘术之机缘,恰好躲过了突如其来的灭国之灾。
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圣女是不是同自己一样,意外逃来了中原。
单玄月给太子灌了不少酒,酒里偷偷放了些阿母荷包中的亚弥子。
他放的量不少,但怕被太子发现,所以分了好几次添入杯盏,此刻的太子面红如蒸虾。
“公子,您当真是太子?”
“当然……。”
“凝儿怎得不信。”
“那……嗝,要本王怎么证明呢?”
单玄月取出一条黑绸带,面上笑意盈盈,看着他这张与平常世家弟子没太大差别的脸,提不起任何兴趣。
“凝儿想玩‘摸瞎子’,公子可愿当鬼?”
太子迷迷糊糊地被人蒙眼:“好啊,若抓到,你可逃不掉了哈哈……”
“您先开始,原地转五十圈,不能……”
听话的太子开始数圈:“一、二、三……”
单玄月脱下自己的绣鞋,悄身闪至门旁边,躲开太子在小院里的手下,偷偷溜了出去。
至此,营救自己的计划已成功一半。
他是在水房里找到雪婛的,迅速交换了衣裳,低声叮嘱道:“半盏茶后进去,他必已昏睡,勿怕,药效约莫六个时辰。”
他清楚,雪婛只是个豆蔻之年的小姑娘,脸上常年带着一张半面面具,担心雪婛心惊露馅,他难得也学着简单安慰几句。
“雪婛明白的。”小姑娘紧了紧面具挂绳,乖巧道:“小初,你要当心。”
前堂已乱,看台下早已有宾客发现不对劲了,客人们的讨论声越来越大。
甚至有位客人直接吩咐自己的手下冲上方台,扯下了各条遮挡视线的艳丽绸缎,朝台下高喊道:“禀报少爷,杜小姐消失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底下早已躁动不安的客人们,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怎么回事啊,花魁宴不见花魁,闻纷馆莫不是耍客骗财?”
“就是啊,为了这次竞拍我们可是押了不少定金的。”
“现在花娘都不见了,我们要退钱!”
“大家莫急,此时啊,这杜花魁的的确确不在这方台之上。”
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毕阿母扭着细腰趋步站上方台,索性命大家撤下了轻柔绚丽的绸缎与台上奏曲弹唱用的乐器,招呼道:“搬上来吧。”
只见几位小厮抬上来一架皮影戏台子和两扇菡萏花开的屏风。
众客不明所以。
“搞什么?谁想看戏呀?”
“等了这么久,这竞拍的局子到底还开不开了?”
“凝儿说,竞拍无趣,不如…改作猜戏赢花牌。”毕阿母不动声色地用娟巾拭了把头上的薄汗,“凝儿,快些上来吧,大家都等着急了。”
极短的时间里,单玄月擦去脸上花了的妆容,简单换了套水色轻纱羽衣,长发挽起,头发上没插着往日戴的珍珠玉兰簪和流苏步摇,只别着一支素簪款款走来。
众人看到他这一身简单素雅的装扮,正同寻常人家的闺秀一般,朴素的身上再嗅不出一丝红尘风情的味道。
客人们登时眼前一亮,成功地拉回了他们的热情。
单玄月挥一挥香袖:“各位客官,光喊价多没意思啊,凝儿想,这个应该更为有趣。”
“待会儿,我就用那皮影戏台子给大家演绎几个小故事,若有客人能够完整地描述出我的故事,便能获得一张杜若花牌,游戏的最后,累积杜若花牌数最多的客官,便是今晚的胜出者。”他微微侧脸,故作掩面娇羞状。
毕阿母补充道:“如若无人胜出,竞拍结束后,今晚所有客官的定金,闻纷馆将悉数归还。”
二楼雅阁。
“咻——”
一位身穿玄色衣袍的男人走出帘幔,用剑挑起一盏茶杯,出剑的动作利落干净,出手狠绝毫不犹豫。
泼出的茶水尚在半空,而白瓷盏已稳稳地落在剑身身上。
“噗呲!”
只能听见身后□□被刺穿与液体飞溅的声音。身后,尸体重重倒地。
玄衣男子垂眸睨向台下戏台,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台上的皮影戏台子,瞟了眼屏风前身姿卓越的妙人,轻笑一声道:“有意思。”
身后,陪淮王萧祁封在雅阁内等了两个时辰的贴身护卫——敕邺,终于听见殿下说了句话,重新递了杯茶过来:“杜姑娘长得越发美艳了,只是…太机敏过人,想那峒古大王子蓝必图恐难上当啊。”
萧祁封轻啜茶汤:“好色莽夫罢了,他会冒这趟险的。”
敕邺低笑:“没想到,昔日趁陛下秋猎,殿下逃出皇宫游玩随手所救的流浪儿,时至今日竟然能有如此大的用处,也算是给了他一次报恩的机会。”
萧祁封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收回了尸体上插着的佩剑。
敕邺见王爷对这茶水多瞧了眼,依着与王爷从小一起长大的了解。
敕邺开口道:“最近两年,馆里的生意越来越好,一些东西自然少不了要换好的。这云虎春是雾阁从沙都塞那边运来的。”
萧祁封点头道:“沙都塞的茶果然名不虚传。”
敕邺提醒道:“对了,要不要属下先派人下去,叮嘱杜姑娘一番?”
“不急,人太聪明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别把她吓跑了。太子呢?”
敕邺:“被迷晕了,还没醒呢。”
“啧,险些就被他坏了本王的计划。”
萧祁封一想到不请自来的太子,脸色又迅速地冷了下来。
单玄月藏在屏风后面,内心的不安通过皮影戏生动地呈现。
第一个故事的演绎急了些,人物举手投足的动作都不够准确,但还是有客人敢于挑战,站上方台。
“凝儿姑娘的故事不太好猜,但胜在普遍发生。在下认为故事讲述的是一位小姐在听学,而侍女在一旁作陪读。因为小姐不喜欢做功课,所以常常被夫子以割腕取血做惩罚。”
单玄月内心暗道:要是让你们随随便便就能猜到,我还怎么拖延时间逃离闻纷馆,我可是连花牌都没准备的。
阿母:“虽然客官讲述得完整,但仍不够准确,而且是否有些不合常理呢?岂会有夫子以割腕取血作罚学生的。”
“下去吧下去吧,讲的什么玩意儿,夫子和女子都分不清,我来。”另一人叫道,“我瞧着这上面的两个小孩很喜欢画画,方才一定是在比赛谁的画技更加精湛,输了的那一方就要接受残忍的惩罚。”
台下嘘声一片:
“吁~还不如方才的呢。”
敕邺:“殿下,蓝必图来了。”
萧祁封让敕邺把方才那具峒古士兵的尸体拖到另一位的面前。
敕邺眼神发狠,举剑逼问着另一位峒古士兵:“我再问一遍,边关战事如此紧张,你们的大殿下此时来中原到底有何目的?”
那位士兵也是随军队上阵杀敌多年,见过的尸体也是数不胜数,但看到共事多年的同事躺在自己身边,温度丝丝流逝时,人面对死亡的恐惧难免涌上心头。
那名峒古士兵面色惨白,嘴唇发抖,神色似乎纠结极了,他狠狠咬了下后槽牙,用峒古将士最粗犷的嗓音坚定道:“不,我不知道。”
萧祁封转过身去,命令道:“不想说就把嘴堵上,将霖白牵过来。”
敕邺应道:“是。”
这位峒古士兵在两国交战的战场上浴血奋战多年,偷偷打量着眼前之人的衣着装扮,非富即贵,身边侍卫又武功不凡,猜测不是将军便是皇子。
据他们一手掌握的消息可知,敌方军队中从来没有过一位如此年轻英俊的人物。
士兵浑浊的眼睛布满血丝,思及此处,脸上的神情又有一丝侥幸和松动。
倏然,一只白狮从内室低吼着缓步走来:“吼~”
那名士兵的侥幸彻底被粉碎,兀地瞪大双目,僵硬地拎紧自己颤抖的心脏,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士兵发出绝望的声音:“唔唔……!”为何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中原人会有狮骑?
台下的讨论逐渐进入白热化,突然,一行体格健硕的峒古士兵在大堂里横行霸道地挤开一条道。
领首之人动作粗鲁,拔出腰上的匕首直直地朝台上的屏风射去,一击即中,屏风应声而落,里面的人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一直哆嗦着不敢站起身来。
扔匕首的蓝必图忽然放声大笑道:“哈哈哈,本殿一向只知中原人胆小懦弱,未曾想,竟也有如此开放的一面,男花魁?还挺会玩。”
周遭的其他客人看着这个大块头敢怒不敢言,同样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屏风后面那个穿着长裙的妖艳男人。
他们质问道:“姓毕的,这个骚包是怎么回事?”
毕阿母:中计了呗,你们问我,我去问谁呀?杜初凝,我待你不薄,你可千万别在这关键时刻给我闹乱子。
本就等候多时的客人,迟迟不见花娘,现又被这样一群野蛮的人打搅兴致,不免心中不满,咄咄逼人了些。
“从方才起,你们就一直在戏弄大家,难道是这杜花魁要破了你们馆中的规矩不成?”
“对啊,你们要是不给大家伙一个解释,我们就把你这店给你砸咯。”
毕阿母抬头向雅阁的方向望去,心中举棋不定:淮王殿下的本意是要造大声势,引君入瓮,打算巧借花魁宴一事,在敌军内部埋下棋子,却未曾料到太子会来抢人。虽然太子暂时被迷晕了,但是,如果这枚关键的棋子跑路了,计划才算是泡汤啊。杜初凝,你可千万别跑啊。
峒古大殿下蓝必图用粗糙、布满老茧的手摸到腰上的峒古弯刀:“婆婆妈妈的中原人,劳什子规矩破便破了,爷倒是有些好奇,敢破这规矩的女人是谁?”
一旁的手下回道:“大王子,逃走的好像正是您想进来瞧瞧的美人。”
蓝必图眼中光亮不减,看上去兴致不消反增,挑起一侧眉毛,还未开口询问,又有一人匆匆跑来。
“大王子。”那名士兵与蓝必图耳语几句,只见蓝必图神情急转,面目立马狰狞起来。
“是谁?敢动我蓝必图的人,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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