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答题在冥府苟命

　　【功德-1。原因：冲撞上官。】

　　【现为您实时播报功德余额：负三千七百零一。】

　　【祝您工作愉快，早日魂飞魄散。】

　　系统的机械音冰冷退去，留下的死寂更令人窒息。

　　谢予安趴在那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能清晰地感觉到上方那道目光，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脊梁骨上，比任何枷锁都沉重。那目光里没有怒意，没有好奇，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是否还有使用的价值。

　　她喉咙发干，魂魄都在颤栗，但不是因为恐惧——至少不全是。一种更强烈的、近乎本能的排斥和挑衅在她心底尖叫：*起来！不准趴着！*

　　她咬紧牙关，忽略全身散架般的痛楚，用手肘支撑着，一点点，极其缓慢却异常坚定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过程狼狈，姿态绝不优雅，甚至能听到自己骨头（或者说魂体）咯吱作响的声音。但她终究是站直了，尽管身形还有些摇晃。

　　她终于看清了眼前。

　　这里并非想象中灯火通明、威严肃穆的阎罗殿，更像是一处偏殿的回廊或角落，光线晦暗不明，巨大的墨色三生石矗立一旁，表面光滑如镜，却映不出任何影像，只有无尽的幽深。石畔跪着的几个魂体模糊不清，哭嚎声被无形的力量压抑着，变得断续而扭曲。

　　身旁，那捧着自己脑袋的老鬼差，官帽歪斜，虚淡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嘴巴（在他手里那颗脑袋上）一张一合，无声地做着“快跪下”的口型。

　　几步之外，玄底金纹的靴子主人身影依旧模糊于暗影中，唯有那织金的墨色袍角无声流淌，彰显着无上的权威。祂似乎对她挣扎起身的动作不置可否，目光未曾移动分毫。

　　【案件‘阎罗殿前，三生石畔，旧怨鬼啼’已激活。】
　　【案卷概要：新魂赵氏，泣诉其夫钱秀才负心薄幸，谋财害命，致其悬梁自尽。然钱秀才阳寿未尽，功过簿亦无显恶。怨气不散，惊扰三生石，故移交判察。】
　　【任务：一个时辰内，断明是非，平息怨气。成功奖励功德+50，失败扣除功德-500。】

　　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任务压了下来，时限苛刻，奖惩悬殊。

　　几乎是同时，那跪在地上哭嚎的几个魂体中，一个穿着粗布裙钗、脖颈上绕着清晰勒痕的女魂猛地抬起头，惨白的脸直勾勾看向谢予安，声音尖利：“大人！求大人为民妇做主啊！钱郎他……他好狠的心肠！他拿走了我的嫁妆，与那娼妇合谋，勒死了我！伪造我自尽的假象！求大人明察！”

　　怨气随着她的哭诉翻涌，让周遭温度又降了几分。

　　谢予安感觉那道冰冷的目光似乎落在了自己身上，等待着她的反应。

　　她深吸了一口阴冷潮湿的空气，压下魂魄深处的不适和躁动。她没看那女鬼，反而先瞥了一眼旁边捧头的老鬼差，声音沙哑却平稳：“劳驾，功过簿……能看一眼吗？”

　　老鬼差手里的脑袋猛地摇头，眼睛瞪得溜圆：“哎呦喂！小祖宗！那、那是判官大人才能……”他话没说完，似乎感受到上方目光微动，立刻噤声，把脑袋缩得更低。

　　谢予安明白了。工具？权限？不存在的。她就是那个空手上阵、还被老板盯着干活的倒霉蛋。

　　她重新将目光投向那叫赵氏的女鬼。细节开始涌入她的视野：女鬼的粗布衣服手肘处有磨损，指甲缝里残留着些许干涸的泥垢，不像养尊处优。勒痕很深，角度有些奇怪。哭嚎得很卖力，但眼神深处……

　　“你说他谋财害命。”谢予安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女鬼的哭泣，“你的嫁妆，很多？”

　　女鬼哭声一滞，随即更悲切：“是……是祖传的一对金镯子，还有十两压箱银……是我全部的家当啊大人！”

　　“钱秀才是秀才，平日以何为生？”

　　“他、他帮人抄书写信，有时也……也替人做中保……”女鬼眼神闪烁了一下。

　　“你死后，他如何处置你的尸身？报官了吗？乡邻可知？”

　　“他……他谎称我急病去了，匆匆埋了……没人知道……大人，他是心虚啊！”女鬼的怨气又开始攀升。

　　谢予安沉默片刻，忽然绕着她走了一圈，目光锐利地扫过她的手脚和脖颈的勒痕。

　　“你悬梁的凳子，是自己踢倒的，还是别人踢倒的？”

　　“自、自然是我自己……”女鬼下意识道。

　　“哦？”谢予安停下脚步，站在女鬼面前，微微俯身，“那你指甲里的泥垢，是悬梁前还在院子里刨了地？还是……挣扎时，抓挠凶手留下的？”

　　女鬼的哭声戛然而止。

　　整个三生石畔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连那压抑的背景呜咽都消失了。

　　女鬼惨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慌乱，她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

　　上方，那模糊的身影似乎极轻微地动了一下。

　　谢予安直起身，声音冷了下去：“你说他谋财，为一对金镯十两银，杀妻冒险？你说他害命，勒死你却又伪造自尽？功过簿无显恶，是他手段高明，还是你怨气蒙心，记忆有差？或者……”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你根本就在撒谎？”

　　“我没有！”女鬼猛地尖叫起来，怨气暴涨，身形都开始扭曲，“你偏袒他！你们官官相护！连死了都要偏袒读书人！我不服！我不——”

　　她的嘶吼突然卡住。

　　因为谢予安做了一個极其大胆的动作——她猛地伸手，不是抓向女鬼，而是快速地在女鬼粗布衣的袖口内侧擦了一下指尖，然后举到眼前。那里有一个极不起眼的、已经干涸发暗的油渍斑点。

　　“这是灯油？还是炒菜的油？”谢予安盯着指尖，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说给某些存在听，“秀才娘子，需要深夜摸黑做活，或者自己下厨操持到衣袖沾满油污？”

　　女鬼彻底僵住，扭曲的怨气都凝固了。

　　【洞察关键矛盾，逻辑推理进展。功德+10。】
　　【当前功德：负三千六百九十一。】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谢予安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十点功德，塞牙缝都不够。

　　她抬起头，这次，目光直接迎向了那片模糊的阴影，尽管依旧看不清面容，但她知道他在。

　　“大人，”她声音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讥诮，“劳烦查一下，这位‘苦主’赵氏生前最后几日，镇上油铺或者街坊四邻，有没有丢过灯油或食油。再查查，钱秀才最近是否真的突然阔绰过。”

　　“或者，”她顿了顿，补充道，“直接问问三生石，照一照她死前真正的景象？”

　　阴影中的存在没有回应。

　　但片刻之后，那巍然不动的三生石光滑如镜的表面，忽然泛起一丝涟漪般的波动。

　　模糊的画面开始显现：深夜，破旧小屋，一个妇人（正是赵氏）蹑手蹑脚地将邻居窗下的油罐子抱走……另一幕，她偷偷将一对银簪（并非金镯）塞给一个面相猥琐的男人……最后，是她自己将绳索套上房梁，脚下踩着的，正是那偷来的、沾满了油污的油罐子，她眼神决绝而疯狂，嘴里喃喃念叨：“死了干净……都别想好过……让你嫌我……让你考不上……”

　　真相大白。

　　根本不是谋财害命。是这赵氏自己因生活困顿、丈夫科举失利迁怒于她而心生怨愤，偷窃邻居，变卖少许财物，然后精心策划了一场“被谋害”的自杀，想要诬陷丈夫，让他身败名裂！

　　怨气瞬间消散大半，赵氏的魂体变得委顿下去，喃喃道：“我……我只是……他不该骂我……”

　　【案件‘旧怨鬼啼’已审结。怨气平息。】
　　【奖励结算：基础功德+50，洞察额外奖励+10。总计功德+60。】
　　【当前功德余额：负三千六百三十一。】

　　谢予安看着那数字跳动，只觉得无比讽刺。拼死拼活，差点又扣五百，结果就赚了六十。

　　那道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了。

　　玄底金纹的靴子移动，阴影中的存在似乎失去了兴趣，转身，袍角微扬，就要融入更深的黑暗之中。

　　“等等。”

　　谢予安几乎是脱口而出。

　　身影顿住。

　　她心脏（如果魂体有的话）猛地一跳，但话已出口，她吸了口气，硬着头皮，对着那背影道：“下一个案子呢？或者……有休息的地方吗？”

　　总得给个工位吧？就算黑厂也得有块窝棚啊。

　　那身影没有回头。

　　只有冰冷淡漠的声音，仿佛直接响彻在这片空间，而非通过听觉传来：

　　“引魂道尽头，自寻一处无主殿。”

　　“下一个案子……”

　　声音微顿，带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寒意。

　　“等你踏出此殿，自会寻来。”

　　话音落下，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周围的压力骤然一轻。捧头老鬼差长舒一口气，差点把脑袋掉地上。三生石恢复死寂，赵氏的魂体也被无声无息拖走。

　　只剩下谢予安独自站在晦暗的回廊里，系统面板上“-3631”的数字冰冷刺眼。

　　远处，引魂道上死魂的呜咽声再次隐隐传来，无穷无尽。

　　她看了一眼那深邃的、不知通往何处的引魂道尽头，抬步，蹒跚却坚定地向前走去。

　　自寻一处无主殿？

　　行。

　　这冥府的黑工，她打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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