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爱半生

　　顾夜寒站在别墅二楼的露台上，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烟，烟雾缭绕，模糊了他俊美却冷硬的轮廓。

　　楼下主卧的灯早已熄灭。他知道，林晚晚睡了。或者，至少是试图入睡。

　　像他一样，无法安眠。

　　婚宴上的喧嚣早已散去，留下的只有令人窒息的空虚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他本该去客房，却鬼使神差地走到了这里，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那个属于“他们”婚房的方向。

　　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愠怒，是对这场被安排的婚姻，对那个成为他妻子的女人，更是对……无法反抗这一切的自己。

　　为什么偏偏是林晚晚？

　　如果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家族危机，需要林家立刻注资支援，他绝不会点头答应娶她。在他心里，顾太太的位置，永远只为一个人预留——那个照亮他灰暗童年的小女孩。

　　记忆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而至。

　　十岁那年，他被竞争对手绑架，囚禁在郊外一个阴暗潮湿的废弃仓库里。恐惧、饥饿、寒冷折磨着他幼小的心灵，几乎要将他击垮。绑匪意图勒索巨款，对他并不客气，身上时常带着伤。

　　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仓库一个不起眼的通风口外，传来一个小女孩清脆的声音。

　　“喂！里面有人吗？”

　　他起初以为是幻觉，直到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关切和好奇。

　　他挣扎着爬到通风口下方，透过缝隙，看到了一双清澈明亮、如同小鹿般纯净的眼睛。那双眼睛，成了他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

　　“你……你是谁？”他声音沙哑地问。

　　外面的小女孩似乎吓了一跳，但很快镇定下来：“我叫晚晚！你被关在里面了吗？你别怕，我……我想想办法！”

　　之后几天，那个自称“晚晚”的小女孩每天都会偷偷跑来。她通过通风口的缝隙，给他递进来干净的水和用小手帕包着的、自己省下来的点心。虽然东西不多，却无疑是雪中送炭。

　　她还会小声地给他讲故事，唱不成调的儿歌，用稚嫩的声音安慰他：“我爸爸说，警察叔叔很快就能找到坏人的！你要坚持住呀！”

　　她的声音，她的陪伴，成了他支撑下去的全部力量。她告诉他，她住在附近，是跟着家人来郊外别墅度假的。

　　直到第五天，他发起了高烧，意识模糊。恍惚间，他感觉到“晚晚”焦急的声音，然后似乎有人发现了她，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小女孩惊慌的叫声后，外面彻底安静了。

　　他再次陷入绝望。

　　万幸的是，不久后警察根据其他线索找到了这里，成功解救了他。因高烧和虚弱，他昏迷了几天。醒来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求父母去找那个叫“晚晚”的小女孩。

　　父母根据他提供的模糊信息——名字“晚晚”，住在附近别墅区，年龄相仿的女孩——多方打听，最终找到了苏家。苏家当时确实在郊外有别墅，他们家的小女儿苏婉婉，年龄名字都对得上。

　　当他被父母带着去苏家感谢时，苏婉婉穿着精致的小裙子，看起来有些害羞内向，对于他的感谢，只是低着头小声说“没关系”。他当时身体还未痊愈，记忆混乱，并未深思那双眼睛似乎有些不同，只觉得可能是自己病中的错觉。苏家父母也顺势承认了，并暗示希望两家交好。

　　从此，苏婉婉就成了他心口的朱砂痣，是他黑暗童年里唯一温暖的记忆，是他发誓要守护的白月光。

　　而林晚晚……林晚晚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闯入他的视野的？

　　好像总是和婉婉一起出现。她是婉婉的闺蜜，安静，温顺，看他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种他看不懂的、复杂的情愫。他下意识地将那种情愫归结为她替闺蜜审视他、或者她也对自己有非分之想。尤其是近年来，婉婉似乎因为她而受过不少委屈，这让他对林晚晚的观感更差。

　　所以，当家族提出联姻对象是林晚晚时，他只觉得荒谬和愤怒。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林晚晚用了什么手段？毕竟，她一直那样“关注”他。

　　一根烟燃尽，烫到了指尖。

　　顾夜寒猛地回神，将烟蒂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郁结。

　　他转身离开露台，没有去客房，而是径直下了楼，开车离开了别墅。

　　他需要去见一个人，只有看到那个人，他才能确认自己做的这一切，这场牺牲式的婚姻，是有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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