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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山间的风带着这些话语,轻轻飘向远方,阳光洒在灵物们的身上,满是温馨和睦的景象。
可此时的千月,哪还顾得上身后的欢呼,青羽扇动的频率陡然加快,连周身的灵光都因急切而泛起细碎的涟漪。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 赶在申时前回到木屋!先前答应过哥哥归尘,今日断不能误了时辰,她千月可是最守承诺的小鸟!
当然,更重要的是,今日哥哥说要做她最爱的红烧圆子。
那圆子裹着浓郁的酱汁,咬一口外酥里嫩,鲜美的滋味能从舌尖甜到心底,光是想想,千月的喙都忍不住微微泛湿。
她至今还记得,有一回不过晚归了半炷香,哥哥便寻到山间,回来后竟直接将刚做好的红烧圆子分给了山中的灵物。
当时她看着其他小动物吃得津津有味,心里急得直冒火,可自己是大家敬重的 “千月大人”,总不能跟晚辈抢食,只能硬生生憋着。
回到木屋后,她对着归尘一阵嚷嚷,本想讨些安慰,没成想哥哥却冷着脸说:“阿月那么晚回来,想必是哥哥做的红烧圆子入不了你的眼,往后便不做了。”
就因这一句话,她整整一年没再尝到红烧圆子的滋味。
一年啊!漫长得像过了一个轮回,每回想起那味道,都馋得她心头发痒。
后来还是她软磨硬泡,又是撒泼打滚,又是发下毒誓,承诺往后绝对按时归家,哥哥才松了口,红烧圆子这才重新出现在饭桌上。
当时她捧着碗,吃得眼眶都红了,只觉得那滋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香甜。
此刻,千月的翅膀扇得更急了,青影在林间飞速掠过,带起一阵清风。
然而,比她更早回到木屋的——是几根白色的翎羽。
归尘一身着素色长衫,墨发松松挽着,面容清冷如霜,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凝着万年寒冰,瞧着便让人不敢靠近,仿佛这世间万物都无法在他心中掀起半分波澜。
左手里握着几根白色的羽毛缓慢的摩擦着,而后手腕一转,瞬间消失殆尽。
右手放在摇椅的扶手上轻轻敲打,节奏时快时慢,泄露了他看似平静下,几分难掩的等待 —— 似有耐心,却又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
千月心里记挂着红烧圆子,也怕误了与哥哥的约定,当下更是将灵力凝在翅尖,青羽扇动得愈发急促,身影如一道青色流星般朝着木屋冲去,快得连林间的风都追不上,竟连停下缓冲的余地都没有。
只听 “啪嗒” 一声轻响,一团毛茸茸的青羽团子直直撞在归尘的脸上。
那力道不算重,却带着几分莽撞的娇憨,将归尘眼前撞得一暗。
他扶在摇椅上的手指猛地一顿,敲打节奏骤然停住,
随即无奈地抬手,将脸上那团还在轻轻扑棱翅膀的小鸟拎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
指尖触到她温热柔软的羽毛时,还仔细看了看,虽看着无恙,但动作还是不自觉放轻了几分。
归尘低头揉了揉她被撞得有些凌乱的羽冠,原本如寒冰般死寂的眼眸,瞬间漫上化不开的柔情,连声音都放得极轻,似怕惊扰了怀中的小家伙:“撞疼了没有?”
千月被撞得眼冒金星,胸口还有些发闷,却依旧从他怀里探出头,小脑袋晕乎乎地晃了晃,嘴里嘟嘟囔囔道:“哥哥…… 我、我回来了,没误时辰……”
话音刚落,木屋四周忽然泛起淡青色的灵光,灵光流转间,一层半透明的结界悄然升起,紧接着,朦胧的灵雾从结界内侧漫开,将整座木屋裹在其中。
从山外望去,只能瞧见雾中隐约晃动的屋宇轮廓,再难看清半点内里光景。
这是千月自当上山中灵物敬重的 “千月大人” 后,特意养成的习惯 —— 她向来爱面子,总怕别的动物瞧见自己在哥哥面前撒娇耍赖的模样,损了 “大人” 的威严。
更何况,哥哥归尘这般仙姿卓绝、术法高深,是她藏在心底的宝贝,怎舍得让旁人随意窥探?
这般想着,千月又是 “啪嗒” 一声,周身灵光一闪,已化为人形。
只见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穿着青绿色的襦裙,裙摆和袖口上镶嵌着许多亮晶晶的宝石,那是归尘发现这小家伙喜欢,连夜挑灯一针一线缝上去的。
千月蹦蹦跳跳地坐在归尘的腿上,小手一伸便圈住他的脖颈,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脸颊上轻轻蹭了蹭,像只讨喜的小兽,声音里满是邀功的雀跃:“哥哥你看,我今日又按时回来了,没有迟到哦!”
说着,还晃了晃穿着绣鞋的小腿,脚尖轻轻踢着他的衣摆,满是娇憨。
归尘看着怀中小小的身影,眼底的柔情更甚。
旁人只道千月是山中威严的 “千月大人”,可在他眼里,这丫头哪里有半分大人的模样?分明就像只黏人的小猫,平日里最爱闹腾爱撒娇。
先前小鸟模样的千月,在归尘怀中本就显得瘦小玲珑,如今化为人形,没了蓬松羽毛的遮掩,身形更显纤细。
她窝在归尘怀里,头顶堪堪只到他胸口处,衬得整个人愈发娇小玲珑,像株需人呵护的青芽。
再过一月,便是千月五百岁的生辰。
按人间年岁算,恰是及笄之时;而于能修炼的妖类而言,通常需满五百岁方能凝出人形,千月却足足早了一百年便化形成功,如今模样瞧着,正与人间十五六岁的少女一般,眉眼间满是青涩娇憨。
归尘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千月及腰的青丝,将几缕垂在颊边的碎发捋到耳后,动作温柔至极,眼底的笑意也渐渐漫开,似融了山间最暖的春光:“嗯,阿月是个守时的好孩子。”
被哥哥这般夸赞,千月心里顿时像灌了蜜般甜,当即在归尘怀中轻轻打了个滚,青绿色的裙摆在他腿上晃出细碎的弧度,活脱脱像只得了赏赐的小兽。
前世的记忆于她而言模糊破碎,她早已记不清前世是否有家人,可想来是没有的,否则那千年囚途里,怎会连一个寻她的身影都没有?
如今她借这灵雀之身重生,不仅开了灵智能修仙,还得了个剑眉星目、妖力深不可测的哥哥做靠山,这份幸运,千月向来格外珍惜。
当然,这份珍惜里,还藏着个小小的私心 —— 她最贪恋的,莫过于哥哥一手绝妙的厨艺。
这般想着,千月仰起小脸,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归尘,声音甜得像浸了蜜:“哥哥,那…… 红烧圆子做好了吗?”
归尘微微低头,薄唇轻轻落在少女光洁的额间,留下一个温柔的印记。
闻言,他无奈又宠溺地捏了捏千月肉嘟嘟的脸颊,指尖传来软乎乎的触感,语气里满是笑意:“你这小馋猫,满心满眼就只有吃的。”
千月摸了摸被捏得泛起淡红的脸颊,眼底满是狡黠,却故意装出乖巧模样,凑上前对着归尘的脸颊轻轻亲了一口,软乎乎的声音里满是甜意:“才没有!在阿月心里,哥哥比红烧圆子还重要!”
“就会哄我。” 归尘嘴上这般说着,耳尖却悄悄泛起一丝微红,显然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他抬手揉了揉千月的头顶,指尖划过她柔软的发丝,语气带着几分纵容:“快去洗手,饭菜该凉了。”
千月一听便知归尘是被自己哄得满心欢喜,当即乐呵呵地从他腿上滑下来,青绿色的裙摆在地上扫过,裙摆和袖口处的宝石在夕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她像只欢快的小鸟般蹦蹦跳跳地跑去后院洗手,脚步声里都透着雀跃。
归尘望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底却藏不住笑意。
他起身走向厨房,不多时便端着两碟小菜与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烧圆子出来,将饭菜一一摆放在屋中的木桌上。
那圆子裹着琥珀色的酱汁,还冒着袅袅热气,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勾得人食指大动。
千月很快便跑了回来,只是洗手后却没擦干,湿漉漉的小手还滴着水珠,一路跑一路甩,几颗水珠甚至溅到了归尘的额间。
归尘无奈地长叹一声,从袖中取出一方素色锦帕,上前握住她的手,语气带着几分嗔怪:“洗手后记得擦干。”
“哥哥会帮我擦呀!” 千月说得理直气壮,眼睛却像被磁石吸住般,死死盯着桌上的红烧圆子,圆溜溜的眼珠子里满是渴望,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几分。
归尘无奈又宠溺地帮她擦干手,刚将锦帕收回袖中,千月便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
火急火燎地夹起一颗红烧圆子塞进嘴里,细细咀嚼起来,酱汁沾在嘴角也浑然不觉,还不忘含糊不清地拍着马屁:“哥哥做的红烧圆子,真是这世间最好吃的东西!比山中的灵果还香甜!”
“慢点吃。” 归尘没好气地叮嘱着,伸手给她倒了杯温水放在手边。
他修炼八百年,早已辟谷,无需再食人间烟火;
千月虽修为精进迅猛,化形后也已脱离凡俗饮食之需,可这丫头偏生嘴馋,总惦记着吃食。
而归尘便日日为她做一日三餐,一能给她解解馋,二是若能叫她长些肉那是最好不过的。
千月本就是活泼好动的性子,哪怕捧着碗筷吃饭,也闲不住,嘴里一边嚼着圆子,一边叽叽喳喳地跟归尘分享今日的趣事:“哥哥,你知道吗?今日山中可热闹了!卷毛和黑尾为了过冬的粮食吵得不可开交,两人都咬定树洞里的松子榛子是自己的,最后吵着吵着还打起来了,毛都掉了一地呢!”
“竟闹得这么严重。” 归尘听着,目光落在她只挑圆子不吃青菜的箸上,当即执起自己的箸,夹了一筷青翠的灵蔬,轻轻放进她碗里。
他知晓千月嘴挑,素来偏爱肉食,对素菜向来避之不及,只能趁她专心讲事时,悄悄帮她添些青菜。
千月讲得投入,果然没留意碗里多了什么,只顾着眉飞色舞地往下说:“唉,你也知道我向来不爱管这些鸡毛蒜皮的闲事,可谁让它们都喊我‘千月大人’呢?再说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它们都巴巴地求到我面前,我总不能坐视不管,让它们伤了和气。”
说着,她习惯性地扒拉了一大口饭菜塞进嘴里,细细咀嚼起来,连带着青菜也一并咽了下去,竟没察觉异样。
归尘见她乖乖吃了青菜,眼底悄悄漾起一丝笑意,语气里满是赞许:“也是,阿月向来心善,最是热心肠。”
说罢,又趁她不注意,往她碗里添了些灵蔬,动作自然得像做了千百遍。
千月被哥哥一夸,顿时美得尾巴都要翘起来,忍不住坐在椅子上晃了晃腿,绣鞋的鞋尖轻轻蹭着地面,神秘兮兮地说:“后来我就对它们施了记忆回溯术,你猜怎么着?”
归尘配合地顺着她的话问:“难不成是有人撒谎了?”
“不不不 ——” 千月立刻摇了摇头,还故意朝归尘眨了眨眼,语气里满是得意:“你猜错啦!原来啊,它们是误打误撞找了同一个树洞当粮囤!黑尾总在白天去囤粮,卷毛却爱在夜里去,两人刚好错开了时辰,都以为粮食是自己攒的,才闹出这么大的乌龙!”
“原来是这样,倒也算一桩趣事。” 归尘顺着她的话接下去,眼神里满是纵容。
千月见他听得认真,更来劲了,又追着问道:“而且你再猜,那么多混在一起的粮食,我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哦?那千月大人是怎么处理的?” 归尘故意放低姿态,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唉,哥哥你这就笨啦!” 千月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随即又扬起小脸,骄傲地说:“当然是对半分啊!一人一半,最是公平不过。它们都那么信任我,喊我‘千月大人’,我可不能偏袒任何一方,不然多失威信!”
归尘望着她得意洋洋的小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是是是,千月大人做得极对,果然厉害。”
千月被夸得满心欢喜,夹起一颗红烧圆子递到归尘嘴边,软乎乎地说:“哥哥也吃!这个超好吃的!” 归尘虽已辟谷,却还是张口接了。
而与此同时,崇吾山的另一侧林间,黑尾正叼着满满一嘴的松果,美滋滋地往自己的树洞窝挪去 —— 这可是它攒了许久的过冬粮,每一颗都饱满油亮,足够它安稳度过整个寒冬。
可还没走几步,它的尾巴尖忽然被一股力道拽住,那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压迫感。
黑尾吓得瞬间毛发炸起,松果 “哗啦” 一声掉在地上,转身便想龇牙 —— 敢偷袭它的过冬粮,明天一定要跟千月大人告状,让大人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可看清来人模样时,它到了嘴边的狠话瞬间卡在喉咙里。
只见那人一袭白衣胜雪,身姿挺拔如松,明明长着一副俊朗面容,脸色却黑得吓人,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白羽灵光,一看便不是好惹的角色。
黑尾吓得腿都软了,连掉在地上的过冬粮都忘了捡,颤颤巍巍地开口,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大、大人,小的…… 小的没招惹您啊!”
然而话还没说完,尾巴便传来一阵刺痛,紧接着冷风拂过尾根,只余一片冰凉。
它低头一看,瞬间傻了眼 —— 原本蓬松毛茸茸的尾巴,此刻竟变得光秃秃的,尾尖的绒毛全没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尾骨,难看至极。
委屈的泪水瞬间积攒在眼眶里,黑尾正想张嘴哀嚎大哭,却发现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徒劳地张着嘴,连呜咽都做不到。
它瞬间明白,定是眼前这位大人动了手脚,不让它哭喊。
这份委屈,简直比丢了过冬粮还难受!
由翎羽幻化而成的归尘,垂眸看着掌心那团柔软的黑绒毛,漫不经心地揉了揉 —— 触感还算细腻,不扎手,用来给阿月做副保暖的手套,或是缝在护腕边缘当装饰,应当正合适。
他想起千月,他眼底的冷意稍稍淡了些。
紧接着,他掀了掀眼皮,目光落在黑尾身上还没遭殃的绒毛上,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
这一眼,吓得黑尾瞬间团成一个毛球,连光秃秃的尾巴都紧紧夹在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缩在地上,生怕身上仅存的毛也被拔光。
它偷偷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归尘,心里却在疯狂腹诽:等着吧!明天千月大人醒了,我一定把你拔我尾巴毛的事说清楚,让大人替我报仇!
似乎看穿了它的心思,归尘的声音淡淡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慑:“你若是敢让阿月知晓此事,那你这身毛,便也不用留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草垛里忽然传来 “窸窸窣窣” 的声响,一只布满裂纹的老龟脑袋悄悄探了出来 —— 正是山中的老龟玄一。
他回家后想起断案时的白羽灵光,而黑尾又冒失砸到了千月大人,那位护妹如命的主儿手段狠厉,它实在放心不下,便想着来提醒一句。
可刚赶到这儿,就冷不丁对上缩在地上、尾巴光秃秃的黑尾,老龟心里 “咯噔” 一下,缓缓抬头,正好对上归尘那双冒着寒气的凤眸。
老龟心脏猛地一颤,连忙干巴巴地 “嘿嘿” 笑了两声,声音里满是讨好:“那个…… 就是路过,路过而已!” 说着,
不等归尘回应,便 “唰” 地一下将整个身子缩进龟壳里,连脑袋带四肢都藏得严严实实,活脱脱一副 “装死” 的模样,连龟壳都不敢再动一下。
归尘看着那只缩成一团的老龟,轻嗤一声,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地上的黑尾,语气带着几分警告:“下次若是再乱扔石子砸人,你就与那块石头作伴。”
他指的,正是黑尾与卷毛打架时,不小心砸到千月的那枚石子。
说着,也不等黑尾回应,归尘的身影渐渐虚化,重新化作一片白羽,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而后随着一阵微风,消失在林间,仿佛从未出现过。
直到白羽彻底消失,黑尾才敢慢慢松开紧绷的身子,喉咙里的禁制也随之解除。
它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它跟卷毛抢粮时,确实扔过一块石子,还不小心砸到了千月大人…… 这么一想,被拔了尾巴毛,好像也不是很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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