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萤火粉黛
村子里的公鸡是起的最早的,鸡鸣声在村子里巷尾处四通八达一会就飘进了黎姒年和竹祁潋的耳中。
大黄不知道是不是等急了,用爪子挠完竹祁潋的房门又去挠黎姒年的。
黎外婆早就起来了在给两个孩子弄早饭。
“小竹子不吃辣椒,年年不吃香菜……哎这就成了。”
黎外婆嘟囔着他们的忌口,烟升日起间,早饭就做好了。 露珠凝在菜园里的辣椒苗和生菜上,后院的鸡咕咕叫着去啄菜叶上的虫子。
“小竹子!年年!起床吃饭嘞!” 黎外婆把锅洗干净,灶台擦的锃亮。
最先起来的是黎姒年,她拿着自己的漱口杯和牙刷。
压水井压出来的水总是清凉甘甜的,黎姒年迷迷糊糊的蹲着刷起了牙。
大黄看着她满嘴泡沫以为她中毒了,非常热情的跑去院子外叼了把草回来给她吃,那是大黄每次拉肚子都自己去寻的草。
黎姒年还是迷迷糊糊的,伸手把草插大黄脑门上了。
大黄突然头一扭往后面跑。她回头一看。
是竹祁潋。
他也是刚起床头发炸成了鸡窝,手里拿着自己的漱口杯。 黎姒年往旁边蹲,给他让出了位置。
他不知道怎么压水井试了好几次都没把水压上来,有些不好意思,大黄急的不行恨不得自己变出手帮他压。
黎姒年刷完牙起身看到了他的窘境,接过他的杯子帮他接了满满一杯的井水。
“等赶集回来我教你怎么压,院子里的水可甜了。” “好,等我们回来。”
江南的早晨总有些雾气萦绕着。
黎姒年抢着帮外婆背着背篓,竹祁潋打开了院门,大黄率先第一个冲了出去。跑的太快摔了一跤。
用脸刹的车。
黎外婆笑道
“这蠢狗,脸怕是要磨破嘞!”
黎姒年和竹祁潋双双笑了起来。
大黄在前面带路,三人就这么走在洒满阳光和水汽的路上。 路上遇到了不少起床下地干活的村民,黎外婆热情的和他们打招呼。 竹祁潋觉得新奇,原来人和人之间还能这么温和又插科打诨的交流。 这是他在黎城没有体会过的,他妈妈出了名的强势,他爸出了名的窝囊。
黎姒年用狗尾巴草编了个小狗逗着大黄玩。
“大黄大黄,你看这是我的新伙伴,我以后就不和你好了。” 大黄“呜呜”叫着要去咬她手里的狗尾巴草却扑了个空。
黎姒年躲闪着笑着把狗尾巴草递给竹祁潋,他有些受宠若惊的接过,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黎姒年的掌心。
他顿时觉得一股暖意顺着他的指尖往上爬,爬到了他的脸上。 他脸红了。
黎姒年有些不明所以
“竹祁潋?回神了你要栽沟里去了啊哈哈哈哈哈!” 他刚想回神就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人已经在沟里了,大黄冲下来一个劲的舔着他的脸,黎外婆和黎姒年在上面笑的直不起腰。 “来,小竹子伸手,外婆拉你上来。”
黎姒年和黎外婆合力把他拉了上来,幸好沟里没水只有一些野菜。
他感到十分不好意思,脸更红了。 大黄觉得他的脸暖暖的热热的,呜咽着要舔被他不轻不重的拍在屁股上。
“大黄别闹。”
一路上黎姒年叽叽喳喳的,黎外婆总是笑着听她说完再摸摸她的头。
竹祁潋看着外孙俩这样很羡慕,羡慕着这眼眶就有点发热差点又要掉眼泪。
他始终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遗弃的宠物,看到别人的幸福会怅然,会哭,更会痛苦。
江南的大集比他想象中还要热闹,买什么的都有。
早餐铺的热气升腾,阳光刺破热气洒在地面上。
糖糕的甜腻,茉莉的馥香,熙熙攘攘却又充满烟火气的人群在此刻竹祁潋的心中就是最好的良药。
他甚至后悔没有早点来。 “竹祁潋?回神啦!” 他吓的一激灵回了神,发现黎姒年和黎外婆正笑着看着他,黎姒年手里还拿着一串用茉莉做成的手链。
“小竹子快戴上,这茉莉手链啊可香了。” 黎外婆笑眯眯的帮他戴上了手链。
他觉得鼻子和喉咙都痛的厉害,那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又来了,很久没人这么关心他了,也很久没人愿意这么亲近他了,他在想黎外婆要也是自己的外婆。
那该多好。 三人一狗就这么闲逛着。
一道极其恶心的声音打破了三人一狗间的温馨。
“哟,这不是黑妹吗,还出来赶集啊?要我说黑妹就该呆在她该待的地方,比如国外啊哈哈哈哈哈!”
竹祁潋闻声转头,那是一个很一言难尽的男生。那个男生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和鼻子上都是油,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那个男生穿的很邋遢衣服黑乎乎的,指甲里还有黑泥。
竹祁潋不知道他哪来的脸和优越感对别人评头论足。 黎外婆很生气,上前一步指着那男生的鼻子。
“你凭啥说我乖囡!我乖囡是黑没错!可那是她替我老婆子干活晒的!王强翊像你这种人心肝都黑透了哟!”
黎外婆气的指着那男生的手指都在发抖。
黎姒年上前一步扶住外婆,她感觉特别无地自容也特别自卑,她何尝不想白白净净的,何尝不想肆意的享受青春而不是每天活在容貌焦虑和肤色焦虑之中。
王强翊见状更来劲了。
“说话啊黎姒年,你和这死老太婆一个德行被我说中了是吧?”那男生扣着鼻子,满脸油光在阳光下更显恶心。
王强翊话还没说完一个背篓就已经扣在他头上了。
竹祁潋扔的。
“王强翊是吧?名字不错人的素质就这样?你的素质可配不上你的名字,与其在这嘲笑别人的肤色倒不如花点钱去治治你这满嘴喷粪的毛病,熏死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粪坑炸了。”
竹祁潋单手插兜站在阳光下直视着王强翊。 王强翊气的七窍生烟一把掀了背篓。
“你他妈谁啊!也敢对我指指点点?!
“竹祁潋,你要是觉得不服尽管去告。我倒要看看有没有人包庇你这种阴沟里的老鼠。”
“就是!王强翊你这黑心肝的天天想着管别人倒不如管管你这一身邋遢的臭毛病!”
黎姒年扶着外婆大声的反驳,尽管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尽管自卑仍在。
王强翊还想继续嚣张却被黎外婆一背篓狠狠打在背上,大黄也汪汪叫着撕咬他的裤脚,他见势不妙溜了。
黎姒年抬头,她看到阳光和树影在竹祁潋脸上流转。 他的一双凤眼微微上挑仿佛有着看透一切的底气,薄唇微微抿着,露出的牙齿很白很整齐,鼻子高挺阳光投在他的脸上留下一小片阴影。他的肤色是偏病态的白色,而此刻树影和阳光都成为了他容貌的注脚。 “这么帅的一张脸。”
黎姒年在心里暗自赞叹,同时她感到了更严重的容貌焦虑。 她拍拍身上的灰扶着外婆喊他
“竹祁潋,走了,我们还要去前面呢。”
黎外婆还在嘟囔
“王强翊这个臭小子,下回我见着他爹妈非得把烂菜叶扔他们头上不可!教出来这么个好儿子!”
竹祁潋也在一边劝
“您别气了黎外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而黎姒年扶着外婆沉默着,她不是没有反抗过,可每次反抗之后他们都威胁她说她要是再敢反抗就让所有人都孤立她。
少年人的恶意来的就是这么莫名其妙,而她为了合群永远只能陪着笑脸。
她就像一块三角形永远稳定有棱有角,可为了融入一群永远困在自己那贫瘠且恶心的思想世界里的正方形,她只能磨去自己的棱角。
挂着假笑站在他们当中。
一股凉气贴上了她的脸颊,她被冻的一激灵这才回神。
是竹祁潋拿着一瓶冰镇的荔枝汽水敷在她脸上。
黎姒年回头发现外婆在和小卖部老板唠家常,放下心来拉开汽水的拉坏灌了一大口。
“在想什么?还在想王强翊?” 竹祁潋“砰”一声拉开拉坏,汽水溅了他衣袖上都是,他却毫不在意也学着黎姒年的样子灌了一大口。
“没有,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当放屁了。” 黎姒年强颜欢笑着,汽水的甜腻和在舌尖跃动的气泡也无法掩盖她心底的苦涩和自卑。
又是一个气泡在瓶中“啵”的一声炸开。
四周的热气好像又冒了上来将两人包裹,黏糊糊的怎么也甩不掉。 马路边车轱辘间穿透过的光影,树荫下肆意生长的野草,枝桠间夏蝉的鸣叫。
好像都离他们很近很近,随着热气而来。
“我可以保护你,你也不必拿他们的过错来惩戒自己。” 竹祁潋又灌了一大口汽水。
黎姒年拿着汽水错愕的抬头。
“就像这瓶汽水,初拉开时你会觉得它的威力很大溅了你一身汽水,可等到气泡平息的时候你会发现仅仅只是表面的而已,而溅在身上的汽水是可以晒干洗净的。”
这下光影爬上了黎姒年的脸,她被晃得有些睁不开眼,只觉得眼前的少年干净又儒雅,带着满腔的真心和从未被磨灭的善良走进了她的世界。
二零一八年七月二十一日早十点过七分。
黎姒年确认,她开始喜欢竹祁潋了,有一见钟情的喜欢,也有对于这段感情不安的忐忑。
竹祁潋见她看着自己半天没回神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再走神汽水就不冰了。”
她这才傻乐着喝完了整瓶荔枝汽水。
“行,好。
两人刚把汽水瓶放进专门的回收箱,黎外婆就和小卖部老板唠完了家常提着一大袋松子出来。
“呵呵,行回见啊老伙计。”
黎外婆笑的开怀。
“年年,小竹子,走,咱回家。外婆给做松子糖!”
黎姒年欢呼着搂着外婆的胳膊,竹祁潋笑笑背着背篓走在她们身侧,而大黄不知道在哪里疯够了喘着气跑回竹祁潋跟着往家走。 小路上,
午前的阳光里,尚未成熟的麦子的香气裹挟着水汽扑面而来,远处传来村民们的说笑声,码头上还能隐隐约约看见乌篷船的轮廓。
三人一狗踏着阳光走在路上,也永远永远被江南的水被江南的太阳被江南的一切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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