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港迷雾

　　姜梨坐在化妆间里，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细致地描画，心思却早已飘远。

　　榭宴礼的邀约来得太突然，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应了。现在回想起来，仍觉得不可思议。

　　“梨梨姐，你今天状态真好，皮肤透亮得都不用打高光了。”小助理周周在一旁赞叹道。

　　姜梨回过神，对镜中的自己勉强笑了笑。她当然状态“好”，从早上见到榭宴礼开始，心跳就没正常过。

　　“品牌方那边已经到了，林姐让你准备好了就过去。”周周继续说。

　　姜梨深吸一口气，将杂念暂时抛开。工作是工作，私事是私事，她向来分得清楚。

　　会谈进行得很顺利，品牌总监对姜梨的形象和知名度十分满意，双方很快达成了合作意向。

　　“姜小姐比屏幕上还要耀眼，”签约后，品牌方负责人笑着对林姐说，“而且听说姜小姐业内口碑很好，从不闹绯闻，这点我们非常看重。”

　　林姐得意地笑了笑：“那是，我们家梨梨最让人省心了。”

　　姜梨面上保持着得体微笑，心里却虚了一下。不闹绯闻？她昨天才在电梯里摸了一个男人的手，今天还答应了人家的晚餐邀请。

　　要是林姐知道，怕是会当场晕过去。

　　工作结束后，林姐拉着姜梨絮叨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姜梨心不在焉地听着，不时瞥一眼手机。

　　“你有事？”林姐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反常。

　　“没，就是有点累。”姜梨忙道。

　　林姐眯起眼睛打量她：“从早上见到你就不对劲。说吧，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姜梨正想着如何搪塞过去，手机适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今晚七点，西子湾会所，恭候姜小姐光临。——榭宴礼”

　　简洁得连个多余的字都没有，果然是他的风格。

　　“谁啊？”林姐狐疑地问。

　　“...一个朋友。”姜梨收起手机，故作镇定，“林姐，晚上我有点私事，就不跟你们一起吃饭了。”

　　林姐还想追问，姜梨已经抓起包起身：“明天见！”

　　逃离工作室后，姜梨才松了口气。她看着那条短信，心里五味杂陈。

　　去，还是不去？

　　理智告诉她应该远离榭宴礼这样的人物，但内心深处有种力量牵引着她，让她无法拒绝。

　　最终，姜梨回了两个字：“好的。”

　　---

　　晚上七点整，姜梨准时出现在西子湾会所门口。这是一家只对小区业主和特邀会员开放的私人会所，环境清幽雅致，隐私性极好。

　　服务员领着她穿过回廊，来到一个临水的包厢。榭宴礼已经等在那里了，他今天穿着一件深色中式上衣，更衬得气质清冷出尘。

　　让姜梨惊讶的是，姜九月也在，正乖巧地趴在榭宴礼脚边。

　　“抱歉，我来晚了吗？”姜梨有些局促地问。

　　榭宴礼起身为她拉开椅子：“很准时，是我早到了。”

　　他的举止优雅得体，无可挑剔，却也让气氛更加正式拘谨。

　　姜梨坐下后，姜九月立刻凑过来，亲昵地用脑袋蹭她的腿。

　　“它好像真的很喜欢我。”姜梨有些惊喜地抚摸着小狗。

　　榭宴礼的目光柔和了一瞬：“它很少对陌生人这么亲近。”

　　服务员开始上菜，菜品精致却不铺张，看得出是经过精心安排的。

　　“不知道姜小姐口味，就按这里的招牌菜准备了。”榭宴礼说。

　　“我不挑食，这些看起来都很美味。”姜梨微笑道，“谢谢榭先生的款待。”

　　两人安静地用了一会儿餐，气氛有些微妙。姜梨忍不住偷偷打量对面的男人。

　　榭宴礼用餐的姿态极其优雅，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仿佛经过严格训练。但奇怪的是，姜梨并不觉得做作，反而觉得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矜贵。

　　“榭先生，”姜梨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恕我冒昧，您请我吃饭是...？”

　　榭宴放下筷子，目光平静地看向她：“如果我说，只是想交个朋友，姜小姐信吗？”

　　姜梨愣了一下：“以榭先生的地位，想交朋友应该很容易。”

　　“但合眼缘的不多。”榭宴礼淡淡道，“姜小姐就很合眼缘。”

　　这话说得直白又含蓄，让姜梨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就在这时，姜九月突然叫了一声，嘴里叼着个东西跑到姜梨脚边。姜梨低头一看，是一只精致的梨花造型胸针，花瓣上用细小的钻石点缀，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姜梨捡起胸针，觉得莫名眼熟。

　　榭宴礼的眼神微变：“它从哪里找到这个的？”

　　姜九月摇着尾巴，又跑回包厢的角落，用爪子扒拉着什么。

　　榭宴起身走过去，在墙角的地板缝隙里，又取出一枚同样的梨花胸针。

　　“这里怎么会有这个...”他喃喃自语，眼神复杂地看向姜梨。

　　姜梨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这胸针有什么特别吗？”

　　榭宴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她面前，将两枚胸针放在桌上：“姜小姐不觉得眼熟？”

　　姜梨仔细看去，越看越觉得熟悉，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

　　十五岁的夏天，梨花盛开的小院，一个少年将一枚梨花胸针别在她衣领上，笑着说：“以后这就是我们的信物。”

　　她猛地抬头，对上榭宴礼深邃的目光。

　　“你...”姜梨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们以前是不是...”

　　话未说完，一阵突如其来的头痛让她倒吸一口冷气。零碎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梨花树、少年的背影、刺眼的车灯、剧烈的疼痛...

　　“姜小姐？”榭宴礼上前一步，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姜梨扶住额头，脸色苍白：“没事，只是突然有点头疼。”

　　榭宴礼沉默片刻，递过来一杯温水：“先喝点水。”

　　姜梨接过水杯时，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他的手指，那种熟悉的触电般的感觉再次袭来。

　　她猛地缩回手，水杯险些掉落，被榭宴礼稳稳接住。

　　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

　　“榭先生，”姜梨深吸一口气，直视着他的眼睛，“请你坦白告诉我，我们之前认识，对吗？”

　　榭宴礼没有立即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似乎有什么情绪在翻涌，最终又归于平静。

　　“如果我说是，”他缓缓开口，“姜小姐会相信吗？”

　　姜梨握紧手中的梨花胸针，金属的棱角硌在掌心，带来一丝清晰的痛感。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说，“但我总觉得...你很熟悉。尤其是...”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手上。

　　榭宴礼的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看来即使失去记忆，身体的某些本能还是不会变。”

　　姜梨怔住了：“你怎么知道我...”

　　失忆的事，除了她的养父母和极少数亲近的人，几乎没有人知道。

　　榭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钱夹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推到姜梨面前。

　　照片上，十五六岁的少女笑得明媚灿烂，依偎在一个清冷少年身边，两人身后是一树繁茂的梨花。少女的衣领上，别着一枚梨花胸针，与桌上的这两枚一模一样。

　　而那个少女，分明就是年少时的姜梨。

　　姜梨的手开始发抖，她拿起照片，仔细地看着那个少年——眉眼间已然有了如今榭宴礼的影子，只是少了现在的冷峻，多了几分青涩。

　　“这是...我们？”姜梨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榭宴礼点了点头：“十五岁那年，在梨花香里拍的。”

　　姜梨的头痛得更厉害了，破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却又无法拼凑成完整的画面。

　　“那场车祸...”她喃喃道，“之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榭宴礼的眼神暗了暗：“我知道。”

　　“你知道？”姜梨猛地抬头，“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失忆？为什么后来...”

　　为什么后来我会被收养，而不是回到亲人身边？这句话她没有问出口，但眼神已经表达了一切。

　　榭宴礼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有些真相，知道得太早未必是好事。”

　　他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今天已经说了太多。姜小姐如果还想知道更多，明天可以再来这里，我会告诉你一些你应该知道的事。”

　　姜梨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既视感——这个场景，这个背影，她一定在哪里见过。

　　“为什么不能现在告诉我？”她忍不住问。

　　榭宴礼转过身，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一层银边。

　　“因为，”他的声音很轻，“我需要确认一些事，也需要给你时间准备。”

　　他走到桌边，将其中一枚梨花胸针推到她面前：“这个，物归原主。”

　　姜梨拿起那枚精致的胸针，冰凉的金属逐渐被她的体温焐热。

　　“那我先告辞了。”她站起身，感觉需要时间独自消化今晚的信息。

　　榭宴礼没有挽留，只是微微颔首：“姜九月，送送姜小姐。”

　　小狗立刻摇着尾巴跟上姜梨。

　　走到包厢门口，姜梨突然转身：“榭先生，最后一个问题——我的养父母，和你有没有关系？”

　　榭宴礼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最终坦然承认：“是我安排的。”

　　姜梨深吸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回别墅的路上，姜梨的心乱成一团。她摩挲着那枚梨花胸针，试图从记忆中搜寻蛛丝马迹。

　　刚到别墅门口，手机响起，是养母打来的。

　　“梨梨啊，最近怎么样？工作累不累？”养母关切地问。

　　“还好，妈你别担心。”姜梨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对了，突然想起来件事，”养母像是随口一提，“你十五岁那年住院的时候，有个男孩子天天来看你，后来还帮忙安排了我和你爸收养你的事。那时候你昏迷不醒，可能不记得了。”

　　姜梨的心猛地一跳：“那个男孩...长什么样？”

　　“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孩子长得特别好看，就是不太爱说话，看着有点冷冰冰的。”养母回忆道，“不过对你倒是很上心，连主治医生都是他特意从国外请来的专家。”

　　挂断电话后，姜梨站在别墅门前，久久没有进去。

　　夜风吹拂，带来远处梨花的淡淡香气。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胸针，终于下定了决心。

　　明天，她一定要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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