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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
宫宴终于在一种表面歌舞升平、内里暗潮涌动的诡异氛围中接近尾声。
皇帝与皇后率先起驾回宫,贵妃也慵懒地扶着女官的手离去。
主子们一走,殿内的气氛顿时松弛了不少,却也更加微妙。官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寒暄,目光却时不时地瞟向那两个风暴中心的人物。
齐越被一群武将和勋贵子弟围在中间,众人纷纷向他敬酒,恭贺他凯旋暨复位。
他来者不拒,酒到杯干,玄色的衣袍更衬得他面色冷峻,眼神却越发锐利,如同烧着暗火的炭,时不时穿透人群,精准地烙在那抹柳芳绿的身影上。
纪婉仪正与几位相熟的贵女轻声交谈,准备一同离席。她仪态依旧完美,唇边噙着浅淡的笑意,仿佛刚才那场风波只是宴席上一段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婉仪姐姐今日这身真是好看极了,也就姐姐能压得住这般鲜亮的颜色。”
一位穿着鹅黄衣裙的贵女笑着奉承道,眼神却忍不住往齐越那边飘。
“是啊是啊,方才可真是……惊险呢。”
另一位粉衣小姐小声接话,语气里带着后怕和一丝隐秘的兴奋,“世子爷那气势,吓死人了。还是姐姐沉得住气。”
纪婉仪淡淡一笑,用团扇轻轻点了点那粉衣小姐的肩头:“谁知齐越那厮又在撒哪门子的气,离京两年这脾性越发大了。”
她四两拨千斤,将齐越那疯狗行径轻巧地带过。
正说着,她们已行至大殿门口。夜风带着凉意吹拂而来,稍稍驱散了殿内的闷热和酒气。
纪家的马车早已候在宫门外,还需走一段宫道。几人道别后纪婉仪带着侍女缓缓向自家马车走去。
就在纪婉仪微微松了口气,以为今晚的社交终于结束时,一道高大的身影带着浓重的酒气和压迫感,倏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玄色衣袍几乎融入夜色,只有金线暗纹在宫灯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是齐越。
他不知道何时摆脱了那群围着他的人,竟直接堵在了她的去路上。
侍女吓得低呼一声,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噤若寒蝉。
纪婉仪脚步一顿,抬起眸子,似笑非笑地看向他:“齐越,你这是做甚?”她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清冷,带着明显的疑惑。
方才宴会上她已经收敛着自己的脾气忍受他无端的怒气了,他还要这般上来找她的不痛快。
齐越低头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滚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怒火、不甘、委屈,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酒精放大后的执拗。
他喝了太多酒,灼热的酒液烧得他理智摇摇欲坠,只想撕破她这副永远波澜不惊的假面。只想知道她是否对他真的毫无情意,一丝也无。
“做甚?”他嗤笑一声,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浓的嘲讽。
“本世子岂敢指教永宁侯府的嫡小姐?只是好奇,纪小姐如今眼光是越发高了,连御赐的蟹粉酥都入不得口,嫌脏了?”
他刻意提起方才的难堪,语气恶劣。
纪婉仪眉尖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语气也带些怨气和她无意识的娇嗔:“你还有脸问?那帕子的汗味熏死人了。”
“不可能”齐越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猛地向前逼近一步,几乎要撞上她。
他明明在赴宴之前特意洗漱一番,还熏了平日里她熟悉的熏香来过来的。醉意发散的思维在纪婉仪这话说完之后稍稍回笼了一点。
他身上强烈的男子气息混合着酒气扑面而来,纪婉仪身后的侍女吓得脸都白了,想上前却被齐越一个冰冷的眼神钉在原地。
“纪婉仪,”他几乎是咬着牙根,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你如今倒是讲究起来了?当年你……”
他话未说尽,但那未尽之语如同毒蛇的信子,嘶嘶作响——当年你在我齐家落难时迫不及待地和离,那份决绝,可比现在的“嫌弃”要干脆利落得多!
纪婉仪的脸色崩了一瞬又回温。她攥紧了扇柄,夜风吹起她鬓边一缕碎发,掠过她明媚动人的脸颊。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稳住心神。
她迎上他几乎要吃人的目光,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齐越,这里是皇宫。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齐越像是被这两个字彻底点燃,他猛地伸手,一把攥住了她莹润洁白的手腕,那截莹白的手腕在他古铜色的指节间显得脆弱不堪。
他的思绪一下子断了,满脑子只有为什么纪婉仪的手腕这样柔软纤细。
还有些凉,如同上好的羊脂玉一般,握久了染上同他一样的温度,让他的心顿时软成一滩水。
纪婉仪浑身一僵,他竟然敢对她动手动脚?
她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却撼动不了分毫。男人的力量悬殊此刻暴露无遗。
“齐越!你放肆!”她终于维持不住温婉,声音拔高,带上了明显的怒意。
“我放肆?”齐越攥着她的手腕越发收紧,眼睛赤红,像是陷入了某种偏执的疯狂。
“我还有更放肆的!纪婉仪,你告诉我,那探花郎就那么好?就那么急着另攀高枝?!”
他几乎是低吼出声,积压的嫉妒和怨恨在这一刻彻底失控。
在他回京以后本以为会看到她悔不当初的模样,结果却是听闻她似乎有意再许人家,如何让他不心生妒忌和怨恨。
“我……”纪婉仪气得浑身发抖,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扬起了团扇,似乎想打掉他那无礼的手,却又强忍着停在半空。
因为和新晋探花郎交好确实是事实。
“没话说了?”齐越看着她因愤怒而染上红晕的脸颊,那双总是沉静的眸子此刻燃着火焰,亮得惊人,竟比平时那副假模样生动百倍。
他心头的邪火奇异地被这生动浇灭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更扭曲的占有欲。
他猛地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语气又生气又委屈:“纪婉仪,你明知道……”
他的气息灼热地喷在她的耳廓上,带来一阵战栗。那话语中的偏执和疯狂让纪婉仪心底生寒。
不等他说完,她猛地将团扇覆上面前人的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齐越闻着近在咫尺熟悉的香味,也安静下来,喉结在团扇之下无声的滚动。一双眼睛就这样亮晶晶的望着眼前人。
望着他这样,纪婉仪知晓他多半是醉了。但看着这样的眼神,纪婉仪猝不及防,向后踉跄了半步,而后被人稳稳扶住。
纪婉仪站定,看着他没好气道:“还不放手?”那手腕已然留下几道明显的痕迹,如同她此刻被搅乱的心绪。
齐越站直身体,恢复了那副冷峻的模样,只是眼底的猩红未退。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袍,仿佛刚才那个失态疯狂的人不是他。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人心惊。
待他放手后缓慢走向自家马车,见某人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她,好似被人抛弃的小狗,好不可怜。
纪婉仪站在原地微微转身,叹气道:“还不跟上?”
齐越闻言快步跟了上来,两人并肩而行。锦书跟在后面瞧着自家小姐又瞧了瞧齐越,恍惚以为回到了两年前,二人并未生出嫌隙的日子。
但只有当事人知晓,有些事,确确实实发生了,就再也无法改变。
等到走到了,纪婉仪看着他,语气不咸不淡:“我到了,不用送了。”
齐越听这话被她气的不行,干脆直接上了纪家的马车。
男人的声音从车里传来:“我饮了酒,不宜骑马,劳烦纪小姐送我回府。”
侍卫和车夫为难的看着纪婉仪“小姐,这……”
纪婉仪揉了揉额角,无奈道:“随他。”而后也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里。
纪婉仪进来的时候齐越已经闭眼,眉头紧锁,好像非常难受。
见状,纪婉仪更是无语,却还是动手到了一杯温润的清茶递给他:“难闻死了,一身酒气。”
齐越睁眼看她,没动,许是酒意醉人,又或是宫灯下的她足够鲜活美好。
他接过茶杯,却没喝。鬼使神差的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拉她的手,被纪婉仪用团扇拍开。
望着熟悉的动作,摆明了是生气了不想理他,性子一如当年。
思及至此,少年开怀大笑。然后在某人不赞同的眼神里又缓缓收声。
“岁岁,明日我去买新的蟹粉酥来向你赔罪行不?”想到刚刚宴会上自己的行为,少年后知后觉的心虚涌上心头。
“哼。”回应他的是纪婉仪意味不明的哼笑,他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两家早年交好,府邸其实就在隔壁。到了纪府门前,纪婉仪直接把人赶下车。
刚准备往府里走,齐越又是把人拉住。低声哄到:“好岁岁,明日我来找你。”
纪婉仪方才在马车上已经昏昏欲睡了,此时只想回到悠芳庭洗漱歇息。
奈何某人不仅没有看出来还要拉着她在门前说话,纪婉仪气的平日贵女做派全无。
把自己袖子从他手里解救出来,然后直接把团扇朝他脸上扔去。怒骂道:“齐珩之,我打死你。”
带着锦书怒气冲冲进了府。
齐越急忙接住团扇,望着远去的窈窕身影。眼中渐渐凝满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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