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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一大早,云祉便换上男装,束了马尾,趁着阳春白雪以为她还在睡觉,翻墙出去。
她昨晚留了个心眼,用过晚膳后,在小厨房的灶台处取了些草木灰。今日一早掺进了脂粉里,又用石黛将眉毛描粗。
于是纪城的大街上,出现了一名漂亮的少年。
一袭赤色锦袍,潇洒利索。五官还是那副模样,俊秀灵气,只是云祉涂了黑,画了粗眉,用粉调整了一下,使得脸部棱角分明了些,多了一份野性。眼尾微微上挑,却不显媚态,只徒增几分风流恣意。
云赊月的个头在女子中算高的,但扮作儿郎却有些瘦弱显小,可她举手投足间,皆有股少年郎的开朗豪放,冲淡了个头上的不和谐。
毕竟模仿起少年的行为举止,对于上辈子自下山便“换”了性别的云祉来说,简直如鱼得水。
一旁的摊贩小声议论。
“这是谁家的小少爷?怎的从未见过?”
“这孩子真漂亮,我若是生了这么漂亮的娃儿,天天给他做好吃的!”一位大娘兴奋的说。
“若叫你养着,一顿胡吃海塞,再漂亮的男娃也要变成漂亮的小猪崽咯!”旁边的大叔善意的打趣。
云祉并不知道自己的出现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只是一路问,一路寻,终于找到了县衙。
云祉道明来意,县衙的杂役瞧她气质不似寻常人,通报了县令。
刘县令听闻外面来了个俊俏的小公子,生怕是谁家的少爷,便出来迎了迎,那少年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青竹一般。
“小公子,敢问您是……?”刘县令客气道。
云祉见礼。
“刘县令客气了。我乃天夷城御史大夫李延年大人手下,李极一。回乡省亲路过此地,恰好遇见昨日的案子,愿协助县令调查。”
随便扯来故友李延年的名头,再化名行个方便,还望故友莫要介意。
云祉心想。
刘县令却不自觉抬袖擦了擦额头的虚汗。
不曾想边境纪县的案子,竟惊动了御史台……
刘县令不敢怠慢,请云祉进了书房,谁知昨日的李县尉竟也在。
李县尉在酒楼虽未看见云祉的脸,却认出了她的衣袍。
“你是昨日的那位小公子?”李县尉惊诧。
“李县尉,你们认识?”刘县令问他。
李县尉将昨日的来龙去脉讲给刘县令听,刘县令恍然大悟。
“御史台果真不凡,竟有公子这般见多识广的人才!”
几人坐下后,云祉询问了案件的情况。
刘县令说,目前尚未抓到下毒之人,但在昨日死去的赵姑娘卧房的梳妆台上,发现了掺了巨鹞之毒的脂粉。
“那脂粉来源于一家名叫春喜阁的脂粉铺子,我们带人去查封时,那铺子已然关了门,人去楼空,什么也不剩了。”李县尉补充道。
“剩下的十二名少女,估计也是从春喜阁买了脂粉,意外中毒。”刘县令叹气。
云祉一惊。
“十二名?您是说,昨日总共有十三名受害者?”不曾想这竟是一桩大规模投毒案。
“不错。另外的十二名少女死状与赵姑娘相同,昨日李公子破案之时,晏公子那边也得出了与李公子相同的结论。”
“晏公子?那是何人?”云祉讶异。纪县这地方,竟有人识得无相阙的秘毒?当真是卧虎藏龙。
“晏公子乃是纪县郊外清水村里,妙谙学堂的一名教书先生,他通晓不少江湖人的手段,助我们破过不少案子呢!”李县尉似乎很是崇拜这位晏公子,抢着开口。
云祉对这位晏公子有些好奇,但查案要紧,便言归正传。
“既如此,劳驾县令将剩余死者的线索尽数告知,我们兵分两路,我单独去查。”
刘县令将线索一五一十告诉云祉,云祉在心中暗暗记牢。
待准备离开时,云祉脚步一顿。
“刘县令,昨日可还有别的投毒案?”
刘县令有些茫然。
“不曾听闻有人报案,李大人莫非听到了别的要案?”
云祉摇摇头。
“没有,只是多问一句,是我失礼了。”
她继承云赊月的记忆后,曾发现致使云赊月死去的毒药也是无相阙的秘药,名叫洛水。
只是洛水与巨鹞不同。
制作洛水的药材中有一味兰岐草,生长在距离三国甚远的沙漠中,极为难寻,青囊阙发布无数江湖悬赏,倾尽全力也仅仅获得一株。
最终制成五份洛水之毒。
此毒服下后不出片刻便会死去,死后便会在逝者体内消失的无影无踪,根本验不出来,乃是无相阙不外传的至毒。
巧的是无拘山曾有半株晾干的兰岐草,藏于药阁中,师叔曾带她辨认此草。
故而云祉识得兰岐草的味道,也察觉出云赊月的酒杯里被下了洛水之毒。
可这便奇怪了。
无相阙究竟为何要大费周章用此等毒杀一个被征北王秘密养在纪县的郡主?
莫非云赊月的存在威胁到了无相阙?
云祉一边思索,一边从县衙出来,却因低着头走路撞上了一名戴着素纱斗笠的少年。
云祉被撞的歪了身子,待她抬头望去,恰好一阵清风拂过,显出了素纱斗笠下少年的真容。
少年的唇形如名贵瓷盏的弧度般,薄厚适宜,嘴角微微上扬,添了几分漫不经心的贵气。往上瞧去,鼻梁如玉石雕刻,肤色冷白如玉。
二人对视时,云祉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那双眼如神仙挥毫留下的水墨丹青,远山浸墨,黑白分明。眼型偏细长,眼尾微微上挑。眉骨高挺,眼窝深邃。
好一个神仙之姿的少年!
只是他望过来时,睫毛又长又密,像蝶翼轻覆般遮住了眼底的情绪,竟让人觉得比月色还清冷,万分疏离。
云祉心如擂鼓,不动声色的移回目光。
她在天夷城待了三年,也不曾见过如此气度的少年郎。
这般人物出现在纪县这样一个小地方,总觉着有些奇怪。
斗笠少年未曾停留,也未曾道歉,而是转身进了县衙。
云祉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
他身形颀长,宽大的素色长袍也掩不住其挺拔身姿,通身端的是清冷矜贵的气质。
云祉心中疑惑,但念及如今已拿到线索,还是尽快破案为好,便不再想这少年的事,径直离去。
按照县令所给的线索来看,这十三人中,有一名幸存者,但目前尚且处在昏迷状态中,不知其身份。
春喜阁已经没什么搜查的价值了。
云祉决定从这名幸存的少女查起。
来到收容这少女的医馆,云祉一进门,药童便上前询问:“公子您要抓点什么药?”
云祉摇摇头,低声说明来意,药童一听是县令派来的人,便带她进了里间。
里间的床上,躺着那名昏迷的少女,面容清秀,与她差不多大的模样,衣衫破旧但干净整齐。
云祉问那药童:“这姑娘昏迷多久了?”
药童答:“自昨日辰时至今。”
云祉点点头,趁药童转身,不经意将手指搭在少女的脉上,随后几不可查的蹙眉,收回手。
“昏迷至今,可有人来询问过这少女的情况?”
药童身子一顿,表情微妙,随后坚定的摇了摇头。
这药童说谎。
云祉没有拆穿他,只是查看了少女腕间与颈部是否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首饰。
她借着身体遮挡,轻轻掀开少女领口的一点衣物,没发现首饰,倒是在少女的锁骨处发现了一个浅浅的红色花朵印记。
云祉假装什么也没看到,与那药童告辞,出了医馆。
待出了医馆,云祉缓步走在街边,低头沉思。
那少女锁骨处的印记她知道。
那是齐国贵族折磨奴隶时用的一种手段。
齐国的王公贵族喜欢“圈养”奴隶以供取乐,他们会将烙铁制成齐国当地特有的一种、名为“绮罗”的花朵的模样,再叫下人们用铁夹往奴隶身上投掷这种绮罗花烙铁。
贵族们会往下人身上押注,谁投在奴隶身上的绮罗花印记越多,谁便胜出。
齐国的贵族们称这种惨无人道的手段为“掷花”,自以为风雅,在贵族之间流传甚广。
云祉前世在江湖上游历过一年,曾经见过一个被“掷花”过的老翁。
那老翁假死侥幸从奴隶冢爬了出来,却带着旧伤与这些绮罗花印记活了一辈子,谈及齐国的王公贵族,他临终前都捶胸顿足,说恨不得将这些人千刀万剐、生吞活剥。
按说纪县乃是燕、齐两国边境,出现齐国的人不算稀奇。
可齐国的奴隶大多被折磨致死,很少有人能跑出来,如今这少女来历不明,又在她身上发现了绮罗花印记……
云祉直觉此事不简单。
要想调查这少女的事,估计得去关塞一趟。
只是关塞距离这里尚有二十里地,她还是先回别院,准备些东西再去吧。
云祉转身离开,却没瞧见她身后的医馆里,药童扒在门边,谨慎的盯着她,看她走远了,才退回医馆的里间。
药童对着里间的屏风恭敬的行礼:“世子,那小公子走了!”
屏风后的人不语。
片刻后,那人对药童道:“你做的很好,若日后有人来问,与今日回答一致即可。”声音温润如玉。
药童称“是”,随后退下。
回到清禾别院已是晌午,不出意外的,云祉被阳春抓住狠狠地唠叨了一番。
“小!姐!虽说十六年之期已到,您命格的隐患已除,可您也不能天天往外跑呀!若是被人认出郡主身份,可如何是好?”
阳春叉着腰,气鼓鼓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云祉目光游离。
“我都扮成这样了,怎会轻易被人认出身份来?”
阳春扭头刚要反驳,却在看到她毫无破绽的少年扮相时,将话咽回嘴里。
“阳春,莫要再说了,小姐聪慧,心中自有分寸,你这是关心则乱。”白雪笑意吟吟的为云祉看茶。
云祉接过茶杯,刚要递到唇边,忽然想起什么,正色道。
“明日我要去关塞一趟,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阳春本想劝她,却在看到她郑重的眼神时,鬼使神差的改了主意。
“小姐心里有分寸便好,只是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和白雪会在别院等您回来的。”
阳春的话让云祉心中颇为温暖。
许是继承了云赊月记忆的缘故,云祉与阳春白雪二人的关系也在慢慢拉进。
云祉认真的点点头,答应她,随后端起茶,一饮而尽。
可一杯下去,顿时感觉肚子有些饿。
于是云祉摸摸肚子,望向白雪。
白雪掩唇一笑,又无奈的摇摇头。
“午膳早已备好,就等小姐回来用膳了。”
许是三人气氛融洽,别院里的生活安宁惬意,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
是夜。
一道身影从别院的檐瓦上轻轻跃下,落在云祉的小院里,借着月光依稀可见这人身着黑衣,默默观察着院里的布局。
什么时候的事?
有高人在云赊月的院里布了阵?
黑衣人犹豫再三,终归是踏着特殊的罡步,谨慎地朝着云祉的卧房行进。
嗖——
寒光乍现。
一只暗箭以破空之势从暗处直直射来!
黑衣人没想到这暗箭势头如此之猛,将将侧身躲过,哪知几乎是同时,数支暗箭从四面八方向他射来!
冷汗霎时间浸湿了他的衣衫。
四周皆有暗箭直逼,无可奈何之计唯有向上求生。
黑衣人足尖轻点,运轻功飞身跃上院中的泰山石,可泰山石顶却不知被抹了什么,黏黏糊糊,一时移不开脚。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的景致竟悄然发生了变化!
黑衣人慌张的朝四周望去,不知不觉,四周的景致竟变成了燕国皇宫的模样,黑衣人恍惚片刻,险些以为自己当真到了天夷。
好强的幻阵!
黑衣人咬破嘴唇,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一手从怀中掏出能使神智保持清醒的药丸,从面罩下塞进嘴里,一手掏出腰间的匕首,横于身前。
谁知一个声音在耳边幽幽响起。
“你在…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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