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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我的车!
窗外的阳光又挪动了几分,恰好落在陆景珩的脸上,将他浓密的睫毛染成了一层浅金色。他不安地动了动,嘴里发出一串含糊不清的呓语,眉头紧锁,仿佛陷入了什么困扰的梦境。
沈澜晞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着一份案卷,但目光却时不时地飘向沙发方向。她试图集中精神分析手上的租赁合同纠纷,可那个存在感极强的男人,以及他断续传来的、关于“我的车”的执着宣言,像一只嗡嗡叫的蚊子,不断打断她的思路。
“车……明明是我的……”他又嘟囔了一句,声音带着宿醉未醒的沙哑和一丝……委屈?
沈澜晞按了按太阳穴,决定不再忍耐。她站起身,走到沙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陆先生,我想我有必要再重申一次。那辆白色大众Polo,是我,沈澜晞,昨天下午全款购买的。购车合同、发票、车辆登记证,所有手续一应俱全,需要我拿给你过目吗?”她的语气保持着律师的冷静,但尾音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陆景珩缓缓睁开眼,眼神迷蒙,像是蒙着一层水汽。他努力聚焦,看向沈澜晞,那双桃花眼即使在这种状态下,也依旧深邃得仿佛能吸人魂魄。“手续……可以造假……”他声音微弱,却异常固执,“我感觉……那就是我的车……它认得我……”
沈澜晞简直要被这神奇的逻辑打败了。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跟一个醉鬼讲道理,尤其是一个长得好看、还可能带来巨大潜在利益的醉鬼。“车认得你?陆先生,车是机器,没有感情,它只认钥匙和发动机号。”
“它认得……”陆景珩固执地重复,甚至试图撑起身体,但手臂一软,又倒了回去,他抬手揉了揉额角,露出一个痛苦又脆弱的表情,“我靠近它的时候……它没报警……”
沈澜晞:“……” 她感觉自己的律师逻辑正在被按在地上摩擦。
“而且,”陆景珩仿佛找到了有力的佐证,眼神带着控诉看向沈澜晞,“你……你把它开走了……你为什么要开走我的车?”那语气,活像她是个偷车贼,而他是被抛弃在原地的可怜车主。
沈澜晞闭了闭眼,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提醒自己,这是陆家二少,是行走的潜在案源和律师费,不能动手,不能发火。“陆先生,首先,我没有开走‘你的’车,我开的是我自己的车。其次,是你自己撞到我的车门上的。最后,如果不是怕你吐在我的新车上,我现在应该在办公室里研究案卷,而不是在这里跟你讨论一辆车到底认不认得主人这种哲学问题。”
她的话速很快,条理清晰,试图用逻辑碾压对方的胡搅蛮缠。
然而,陆景珩似乎完全屏蔽了她的逻辑。他只是用那双氤氲着醉意和“无辜”的眼睛望着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声音更低落了,带着点自嘲:“我知道了……你们都觉得我……我现在处境不好……连辆车都要跟我抢了吗?”
沈澜晞一愣。他这话……听起来不完全是醉话。陆氏集团的继承权之争闹得满城风雨,他那个大哥陆景琛手段凌厉,最近确实在舆论和业务上频频对陆景珩施压,据说截胡了他好几个重要项目。难道他是压力太大,借酒消愁,以至于产生了认知错乱?还是说,这看似荒唐的行为背后,隐藏着更深的、她尚未察觉的意图?
作为一名律师,她习惯性地分析各种可能性。但此刻,面对这张写满“失落”和“脆弱”的俊脸,以及那随时可能再次发作的“呕吐预警”,她那引以为傲的观察力和细心,被一种混合着烦躁、无奈和一丝丝……近乎怜悯的情绪扰乱了。
“没人跟你抢车,”她的语气不自觉地放缓了一些,带着点安抚的意味,“陆先生,你只是喝多了,需要休息。等你酒醒了,一切就清楚了。”她甚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捂着的胃部,考虑要不要去给他找点解酒药。
就在这时,律所的门被推开了,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哟,今天怎么来这么早?还说有什么贵客……”姜鹏爽朗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随即戛然而止。他穿着一件宽松的棉麻质地的浅灰色T恤,搭配一条卡其色休闲裤,脚上是舒适的帆布鞋,整个人透着一股与世无争的闲适感。然而,当他看清沙发上躺着的那个男人时,他脸上的慵懒瞬间被惊讶取代,眼睛瞪得溜圆。
“我的天……陆景珩?”姜鹏压低声音,几个大步跨到沈澜晞身边,用气声问道,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他怎么在这儿?还这副德行?”
沈澜晞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把姜鹏拉到一旁,用最简洁的语言,快速地将早上如何被“碰瓷”,对方如何坚称车是他的,以及自己如何迫于“洁癖”和“潜在利益”考量,最终把这个大型麻烦拖进律所的经过说了一遍。
姜鹏听着,脸上的表情从震惊逐渐转变为玩味,最后,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促狭地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沈澜晞,“行啊澜晞,这‘碰瓷’碰得够水准!陆家二公子亲自上门给你当案源?你这新车买得值,还附带吸引贵客功能的?”
沈澜晞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少废话!赶紧想想怎么办?他这样子,没法沟通,扔出去又怕惹麻烦。”
姜鹏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沙发上似乎又陷入昏睡的陆景珩,眼神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能怎么办?供着呗。这可是财神爷……虽然是个醉醺醺的财神爷。我说,他该不会是对你……”
“打住!”沈澜晞立刻截断他的话头,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收起你那些不着调的想象力。他连自己是谁、车是谁的都搞不清楚,还能对我有什么想法?我看他就是喝断片了,加上最近压力大,产生幻觉了。”
“压力大就能随便认车?还精准地认到你这刚提的新车上?”姜鹏挑眉,显然不太相信这套说辞,“这缘分,啧啧……”
“姜鹏!”沈澜晞警告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摆摆手,用调侃的语气说道,“与其在这里八卦,不如发挥一下你佛系人生的特长,去给咱们律所找点‘实实在在’的生意来。隔壁王阿姨家的猫又走丢了,需要写寻猫启事吗?或者楼下便利店老板想咨询一下进货合同有没有漏洞?这些‘大案子’正适合你。”
姜鹏知道她是在故意挤兑自己,也不生气,嘿嘿一笑:“得嘞,沈大律师瞧不上这些小案子,那我这就去挖掘一下,看看有没有配得上咱们律所如今‘知名度’的大生意。”他特意在“知名度”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意有所指地瞟了陆景珩一眼,“这位‘贵客’,就交给你照顾了,好好‘沟通’,说不定真能聊出个天价委托来。”
说完,他冲沈澜晞眨了眨眼,拎起自己那个磨得有些发旧的帆布包,优哉游哉地又出门去了,临走前还体贴地轻轻带上了门。
律所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空调运转的微弱声音,以及沙发上男人平稳的呼吸声。
沈澜晞看着姜鹏离开的方向,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合伙人,能力和人品都没得说,就是太没野心,安于现状,和她那种拼命想要往上爬、证明自己的劲头截然不同。不过,或许也正是这种互补,才能让他们这对青梅竹马的伙伴,在这竞争激烈的行业里,守着这个小律所一路走到现在吧。
她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回陆景珩身上。
此刻,他似乎是真的睡着了,呼吸变得绵长而均匀。阳光在他脸上跳跃,勾勒出完美的侧脸线条,从饱满的额头,到挺拔的鼻梁,再到线条清晰的下颌,以及微微滚动的喉结……每一处都像是精心雕琢过的艺术品。
沈澜晞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长得真是该死的好看。即使是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也难掩其与生俱来的贵气和魅力。那身质料高级的休闲装,虽然皱了,却更衬得他肩宽腿长。还有他那双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此刻随意地搭在身前,腕间那块看似低调却价值不菲的手表,无声地彰显着他的身份和财富。
“一个男生长这么好看干什么?还这么有钱……”沈澜晞忍不住低声吐槽,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复杂情绪,“真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可惜,脑子好像喝坏了,非跟我的小白过不去。”
她走到沙发边,弯腰捡起滑落到地上的一个小靠垫,轻轻拍了拍,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给他放回去——她的洁癖让她对接触一个“醉鬼”用过的东西心存芥蒂。
站直身体,她看着陆景珩沉睡的容颜,心里那点精于计算的念头又活络起来。等他醒了,酒也醒了,总该恢复正常了吧?到时候,是趁机提出担任他法律顾问的可能性?还是仅仅客气地送走他,结下一段“善缘”?
她需要好好谋划一下。毕竟,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而此刻,看似沉睡的陆景珩,在浓密的睫毛遮掩下,眼珠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沈澜晞那句带着嫌弃又隐含羡慕的吐槽,清晰地飘进了他的耳朵里。他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极轻微地向上勾了一下,旋即恢复平静,仿佛一切都只是错觉。
陷阱,已然布下。而猎物,似乎正沿着他预期的轨道,一步步走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名为“算计”的气息,只是不知道最终,这算计会指向何方。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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