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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月客栈
苏虞驾马北上,本想赏尽风光,却一路阅看的是民生凋零,她突然忆起寨子里的人跟她说的事,寨子虽然不易进出,道路闭塞,但若进了寨子是能吃饱穿暖的,比之乞丐流民强了许多。
连行五日之后,她到了朔州。
朔州与半途上遇见的乡县好上许多,毕竟有官兵驻守,流民得到了控制,不可入城,但流民逐渐增多,不断有愤慨偏激之徒与官兵争执,不知能控制多少时间。
为便宜行事,她出门在外穿的是男装,挽的亦是男子发髻,但未刻意打扮成男子的模样,加上她配着刀,眉目间肃冷,隐隐有杀伐气息,瞧着便挺唬人的,令宵小之徒不敢小觑她,所以无人敢触苏虞的霉头。
她在申末酉初时刻,入住了一家叫做怀月的客栈。
彼时正时客流量大的时候,店家忙的不可开交,苏虞随意寻了处偏僻角落的桌子,独自沏了茶等吃的。
“老大,这朔州就是好,比其他地方富了不少,我们在这里干票大的,够我们潇洒好几年了!看见那桌戴幕篱的女子了么,她腰上挂的玉佩能值几十金呢,还前呼后拥的围了不少人,怕是来头不小,嘿嘿。”
“还用你说!我早就盯上了,人多眼杂的,先不说了。”说罢,男人闷头喝了一杯酒,吃起菜来,眼中的余光时不时的往戴幕篱的女子的方向瞥。
不过两三句交谈,苏虞猜出隔壁桌客人目的不纯。
大堂闹哄哄的,人声鼎沸,各种嬉笑怒骂不绝于耳,那两个男人的声音压的极低,几乎是私语,换了旁人只看见嘴巴在动,而交谈的内容是不知道的,可苏虞自幼练武,又耳聪目明,恰巧在旁边,她半字不落的全落入耳里了。
苏虞恍若未闻,垂头喝茶。
朔州兵力有限,偶尔混进些不法之徒是在所难免的,于是刺史下令戌末时刻以后全城夜禁,若被巡逻官兵逮捕,立即下狱问审,宁愿错杀,也不放过,在雷霆法纪的威慑下,确实有效果。
苏虞对他们打家劫舍的计划不在意,也没打算提醒那素未谋面的幕篱女子小心,她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人。
她觉得幕篱女子是个傻的。
天下四分五裂多年,王侯将相皆想自立为王,弄的民不聊生,幕篱女子看样子是高门贵女,出门在外还显露出财富来,不被人惦记才怪,虽然她有人保护,但怕就怕在藏在暗处的危险,那才是致命的。
苏虞望向幕篱女子那桌,大概是包间没有了才选择的大厅,幕篱女子虽然没有露面,看衣着就能发现她的衣料不是普通人买得起的,苏虞嗤笑起她在高门里活了那么多年居然没长出心眼,招摇得认为别人不知道她有钱。
她的身量略高,骨骼比寻常女子宽些,苏虞猜她大概是从北方来的。
酒饱饭足后,苏虞的脑子醉醺醺的,她脚下绊着绊着跨上楼梯,晕乎乎的到了厢房。
不住宿的客人趁在宵禁前陆陆续续离开,店家逐渐的熄掉灯笼,留下几个灯笼勉强照明。
苏虞眼神迷离,在昏暗的灯光下隐约看见厢房外挂着的牌子叫“衔云小筑”,她忽而迷茫起来,店小二先领她认过房间,她还把行李给放进去了的,可那时房间的名字不叫“衔云小筑”,至于叫什么,她又想不起了,朔州的酒比黑鬼寨的酒好喝多了,她嘴馋忍不住多贪了些,但她记得自己房间位置是对的。
她的脑子糊涂起来,纠结片刻,还是踏了进去,看见行李尚在,确认无误,放心的摸上床睡觉。
三更半夜,漆黑如墨。
郑大和郑二蹑手蹑脚地踩着地板,摸索着行走。
郑二掏出火折子,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添了抹亮,火光照着他半边脸庞,悄声询问道:“老大,你知道那贵千金住的是哪间厢房吗?”
郑大胸有成竹道:“当然,你跟我走就好了。”他打听到幕篱女子一行人住的厢房名字,尤其是幕篱女子住在哪间,但没提前踩点过,毕竟他们人多,还提着刀剑,他担心被发现后小命危险。
于是二人来到了衔云小筑。
郑大指了指牌子,道:“就是这里。”
郑二会意,撬门这事他得心应手,三下五除二地弄坏里面的门栓,他看见露出的门缝,得逞的笑起来。
他们搜寻了半天,逐渐琢磨出不对劲来。
那幕篱女子带的护卫随从可不少,还有婢女贴身伺候,可门外没见到过值夜的护卫,进来了也没几个人影,冷冷清清的,听得见床榻上睡着的人轻微的鼾声,以及闻到空气里淡淡的酒气。
莫非找错地方了?
郑大怀疑自我的时候,发现桌子上有个灰扑扑的包袱,打开检查,除了衣裳,还有十几两银子和五六串铜钱,铜钱每串大概有百枚,他们见惯了金银,这些东西对于他们而言颇为寒酸。
他心情一落千丈,叹着气准备把银子揣兜里,苍蝇肉再小还是肉,有总比没有的好。
郑二在旁边目睹着,对这点三瓜两枣很嫌弃,道:“能单独住厢房的人怎么会那点银子?我去床上那人身上找找!”
郑大赞同他的话:“没错!”他猜自己是中了幕篱女子那伙人的招,来了出祸水东引,可他们又是何时露出马脚来的?郑大百思不得其解,但来都来了,目标发生变化但目的没有,搞到财务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前后来到床榻,郑二刚掀开被子尚未看清楚人脸被狠踹了一脚,他“哎哟”着后退了几步,把凳子给绊倒,连火折子也摔在地上了,郑大当即反应过来和苏虞扭打起来。
郑二迅速爬起来,加入了混战队伍。
苏虞手上有刀,对付他们绰绰有余,郑大郑二的拳脚功夫在她面前不够看的,他们的拳头狠,但苏虞的刀更狠,很快他们的胳膊便溅出血来。
苏虞见他们毫无还手之力,趁这个时候把帘子拆了扯成绳子把他们绑起来,再用碎布堵上他们的嘴。
做完事情,掌柜带着几名店小二上来了。
他们打斗的动静太大,不可能不理,又忧心过去会有危险,索性等声音消停了再去。
于是掌柜见到了被捆成粽子的鼻青脸肿的郑姓兄弟。
掌柜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苏虞需要人收拾残局,简单的交代了事情的经过,让他们明早把郑大郑二交由官府处置。
掌柜望着乱七八糟的桌椅板凳,察觉出苏虞并非善茬,道:“如今屋子乱的很,不如我给客人换间厢房可好?”
厢房确实狼藉,答应承了掌柜的好意。
苏虞睡到中午方醒,她神清气爽,回过神来复盘昨晚的事情。
郑姓兄弟行窃的时间在后半夜,那时她口渴难受,将醒未醒,忽而听见有人从外面撬开门栓,苏虞霎时间警觉起来,发现他们是为了财物,想着包袱里有银子,被盗就盗了,破财免灾,结果他们嫌少,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苏虞在走廊上走着,看见衔云小筑的牌子挂到了廊尾,距离她昨天住的厢房隔了六个房间,而自己先前那个厢房挂的是衔雾小筑的牌子。
她找到一个店小二问了起来:“你知道衔云小筑住的是谁吗?”
店小二道:“是那个带幕篱的女子,旁边的衔雨小筑和衔露小筑都是他们定的。”
苏虞脑里猜出某种意料之外的结果,她道:“他们现在人去哪里了?”
店小二又道:“早上的时候他们退房离开客栈了。”
苏虞问完话后打发他走了。
她的记忆没有错,果然有人调换过厢房的牌子,掌柜见客人走了以后熄灭了许多灯笼,当然看不清楚牌子上写的字,但客人不会忘记自己厢房的位置,店小二们不识字,经常来回穿梭都不会发现牌子被人故意更换,所以不会换回来。
幕篱女子亦或者她身边的人不知何时知道郑姓兄弟的歹意,使出偷梁换柱的计谋,苏虞替她成了倒霉鬼。
她制服郑姓兄弟的动静大,他们知道事情已经解决了,后再悄悄地把牌子换回来了。
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两个打劫的,苏虞觉得先前低估了他们,头遭出门莫名其妙被当枪使用,她又气又笑的,他们那么多人,解决两个喽啰用不到什么力气,居然还要借别人的手,心眼真是比漏筛密得多!
她忿忿不平地出门逛街,决定花钱让自己开心起来,她东西没买几样,此地的民风与官府政见听了够。
朔州富饶,物价虽涨,但没那么离谱,全靠刺史治理周到,严厉打击商贾垄断货物抬高价格,许多势力企图拉拢他,想游说他投靠,目前为止没有哪家势力成功过。
如今,占领七州的梁王暗地里派遣使者与朔州刺史进行劝和,而南王亦是如此,倘若梁王功成,那南王便大势已去,毕竟朔州地处要塞,北可直达上京,南可攻下南州等五州。
苏虞嚼着糖葫芦听着一众老中青书生在破败布蓬里高谈阔论,周围亦吸引许多不知所以的群众。
大家认为梁王最有可能成为皇帝,他的军队兵强马壮,如果朔州被他拿下,他只需再夺两州就能打进京城了,至于南王,他的兵马稍逊色,朔州到了他的手里,要不了多久梁王也会抢回去的,不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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