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与偏见之庄园继承人

作者:马约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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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住土地的护身符


      ——1797年10月17日晚,赫特福德郡北沿—契约室
      庄园北翼契约室恒温,橡木百叶缝隙漏进一束斜光,照见悬浮的羊皮纸纤维。
      长桌中央摊开黑檀匣,内衬铅皮防潮,匣中卷轴以猩红丝带捆扎,丝带边缘已起毛,显示每年至少启封一次。
      空气含蜂蜡、樟脑丸挥发物构成独属于埃奇沃斯家族的“法律防腐剂”味型。
      阿利斯泰尔爵士着深绿色斜纹猎装,袖口铜扣刻有克里米亚战役日期
      他用骨柄裁纸刀挑开丝带,刀尖停在灰鹰纹章上方一寸。
      “拉丁文是教堂的锁,英制链尺是国王的钥匙,纹章才是我们的签名。”
      他先让伊莱亚斯触摸纹章烫金,指尖温度使金箔微卷;再翻到背面手绘链尺图,指节敲在1664年齿状红线:
      “红线一旦断齿,土地就流血。今天教你把齿重新锉尖。”
      伊莱亚斯压低童声,胸腔共鸣刻意下沉:
      “齿若磨损,可否用法律文件补焊?”
      爵士短促一笑,像老兵听见新兵问射程:“补焊需治安法官正印,而我恰好就是。”
      ——北界林地——
      晨雾比昨日更浓,像一锅煮过头的牛奶,稠得化不开。北界林地被湿雾包裹,能见度不足三十码。
      伊莱亚斯系紧马裤的皮带扣,第三次检查靴跟——今天不能有任何“女性化”的疏忽。她推开橡木门时,阿利斯泰尔爵士已立在走廊,指尖夹着一封拆开的信。火漆印被撕成两半,残片像血滴凝在波斯地毯上。
      “弗莱彻村声称,北界三英亩三角地属于他们。”爵士的声音像磨刀石擦过钢刃,“依据是1664年《圈地法案》修订前的一份羊皮地图。”
      伊莱亚斯接过信件。劣质纸张泛着酸味,墨迹晕染处像蠕动的蝌蚪。落款是“弗莱彻村公会”,印章粗糙得像是用土豆刻的。
      “他们何时提出主张?”
      “昨夜。恰逢老测量员布朗去世一周。”爵士冷笑,“时机选得精准。”
      马匹踏过沾露的荨麻丛,向北界行去。越往北,雾气越稀薄,土地渐露出贫瘠的本相:碎石增多,土壤泛着病态的白。星火不时打着响鼻,蹄铁磕在石头上迸出火星。
      祖父突然勒马,从鞍袋抽出一卷用丝带捆扎的羊皮纸。纸张脆黄,边缘蜷曲如秋叶。
      “1664年原始地契。”他展开一张半干的羊皮纸。
      伊莱亚斯勒马,呼出的白雾在面前凝成短暂的句号。
      祖父阿利斯泰尔爵士低声道:“今日,我们带的是契约,也是利刃。”
      他的语调平稳,却像给即将开始的谈判定下调号。
      阿利斯泰尔爵士勒住克里米亚,低声吩咐:
      “下马,脚步放轻,别踩断任何一根新芽——它们可能是证据。”
      爵士翻身下马,靴跟碾碎苔藓,发出轻微的脆裂声。
      他先指向第一块界石,语气像在法庭宣读:
      “第一问——石在何处?”
      匕首刮去苔衣,露出深凿的“E.W.”与年份1664。
      “第二问——距离几何?”
      折叠尺拉开,量得石缘到老白栎树二百零三步,比契约多出七米二。
      爵士冷笑:“七米二,足够插进三排甜菜,也足够撬走半座庄园。”
      “第三问——刮痕何时?”
      伊莱亚斯蹲下,指腹抹过新凿的U形槽,石粉沾在指尖,仍带潮气。
      “切口边缘未氧化,时间不超过两周。”
      爵士点头,像法官确认证词:“对方急于播种假象,却忘了时间不会撒谎。”
      爵士取出怀表,立在界石顶端:“弗莱彻村赌的是《时效占有法》——连续十二年耕作即可反客为主。
      可惜,他们的苜蓿芽插枝不过两周,离十二年的门槛还差四千三百七十九天。”
      他顿一顿,目光扫过伊莱亚斯:“若我们今日记录无误,四十三天后便是他们败诉的终点;若我们错过,便是我们失去的开端。”
      伊莱亚斯立刻在笔记本写下三行:
      一、实测偏差七米二;
      二、新凿痕两周内;
      三、需调阅弗莱彻村近十二年纳税与巡查记录。
      爵士扫一眼,低声赞许:“记录比誓言更可靠。”
      爵士忽然用匕首尖在界石侧面刻下一道更深的“E.W.”,声音铿锵:
      “法律条文若无人守护,只是一纸空文。
      这一刀,是给未来的法官看的,也是给觊觎者看的。”
      伊莱亚斯望着新刻痕,握紧缰绳,心里默数:距继承日还有六千二百零五天,
      而第一道齿,已牢牢嵌进庄园的边界,也嵌进她的未来。
      1797年10月20日
      晨雾未散,玫瑰园温室像被淡金色薄纱罩住。艾琳娜坐在铸铁椅上,指尖抚过母亲留下的伍斯特瓷——釉面仍带珍珠光,却映出她眼底的警觉。
      伊莱亚斯站在石阶,羊毛西装内衬的束胸勒得肋骨发疼,却让她背脊笔直如剑。她低声对姐姐耳语:“金家今日来,不是为茶,是为地。”
      艾琳娜轻点头,唇角带笑:“那就让茶先说话。”
      金家双生花入席,裙摆簌簌作响,像盛开的花朵。
      梅薇斯先开口,声音甜得发腻:“父亲挂念北界的小麻烦。金家律师擅长地契,或许可助一臂之力?”
      伊莱亚斯截断,声线刻意压低:“祖父昨日已用六分仪复核——界石位置误差半寸,律师恐怕插不上手。”
      她让“半寸”落地,像投下一枚铅弹。弗洛拉果然上钩:“六分仪?那些冷冰冰的东西!我们刚学布鲁塞尔针法——”
      艾琳娜轻笑,将果酱抹得匀称:“弗洛拉的针脚比弗莱彻人挪的界石更精确。”
      一句话,把话题从法律拉回闺秀,也把金家的攻势削成花边新闻。
      茶过三巡,梅薇斯终于亮钩:“下周四郡议会午餐,铁路董事也在。东片地……可愿谈开发?”
      伊莱亚斯放下茶杯,杯沿轻碰,声如铁片:
      “铁路要直线,埃奇沃斯要曲线。直线省工,曲线保价。”
      她抬眼,目光穿过对方精心描画的眉线,“每英亩两镑年租,是庄园最稳的麦穗。铁路若拆,缺口不止三英亩,而是连锁崩塌。”
      梅薇斯指尖一紧,瓷杯发出细响。艾琳娜顺势接过:“老民谣唱得好——‘老橡树的根比新铺的路更长久’。”
      一句民谣,把开发方案钉回道德高地。
      金家马车远去,碎石声渐息。艾琳娜解开伊莱亚斯领结,指尖触到束胸勒痕:“弗洛拉盯你领口三回,下次垫软缎。”
      伊莱亚斯望向暮色中的庄园,声音低却稳:
      “梅薇斯左手摩挲杯柄十二次——她们在试探底价。让金家带话回去:埃奇沃斯的土地,比钢轨更有分量。”
      艾琳娜用珍珠发簪在茶盘画一条线,像给边界再刻一道无形的界石。
      一切归于寂静,两姐妹的影子在褪色的地毯上渐渐拉长,一个穿着淑女的长裙,一个套着继承人的西装。只余守夜马灯一盏盏亮起,像大地睁开的金色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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