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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
“我亲爱的宿主宝贝,很高兴为您服务。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系·打遍世界未尝一败·无敌风火·统。”
“……”
“系统是我的名字,风火是我的速度,不败是我的宿命。”
“……”
“统期待接下来与您的共事,您可以随意称呼我,最后注意我本人喜欢被称为无敌风火统。”
“……”
一道道跳脱的机械音响起,钟回的意识渐渐聚拢。
他知道自己没死,但是在发现自己和一个听起来智力明显不足的系统绑定后,钟回突然不是很能接受原来那个安静的系统死了。
“有件事情很遗憾,但不得不告诉您的是,您的抹杀行动宣告失败,前任系统已经顺利离开。”
系统自动带上波浪号的机械音并没能打动身外这颗铁石心肠。
钟回如同一个迟暮的老人,意识佝偻着,蜷曲着,对搭理这个系统毫无兴趣。
他无比厌恶这个傻白甜系统身上过分洋溢的欢快,那是他嗤之以鼻、不屑回顾的青春。
他需要安静,极致的安静,可以化作黑暗、孤独、无聊、寂寞,将他死死包裹住的安静。
就像黑夜不需要五彩的点缀,他非生非死的余下时光也绝不需要这样与他丝毫不相干的热烈。
“小回回,你会需要统的。你不是第一个嫌弃统的人,也绝不会是第一个能拒绝统的魅力的人,请尽情敞开精神的怀抱,让我们日久生情吧!”
系统用的不知道是从那个垃圾堆里捡来语料库,聒噪、油腻、欠揍而不自知。
钟回被这一嗓子吼回了人类最正常的身心反应之一——恶心。
他决定请这位废统也一起去死。
“小回回,你的心思,统早有预料。被你挤兑走的是一般的系统,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统外有统,作为组织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统,决不是你可以轻易格式化的。”
钟回不能理解,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无聊的组织。
它们有这个闲工夫,为什么不去拯救那些善良却不幸的人,为什么不去推动那些懦弱且无助的人,为什么不肯惩罚作恶多端却得意洋洋瓦釜雷鸣的人?
它们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为什么专好禁锢无辜的魂灵,强迫他人完成没有理由的契约,为了苦难而制造苦难?
钟回不理解。
钟回想请这整个白痴组织全部去死。
他二话不说,精神海爆发一阵出耀目不已的金光。
系统留下一串要命的“啦啦啦啦啦——”之后,便安静如鸡。
钟回的世界终于宁静下来,那股将他的内心搅动得暴躁不堪的气息,终于死得明明白白,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放心地将意识散开,面目安详,静默地沉入死亡的海洋。
……
“钟少爷——钟少爷,吉时已到,您快收拾收拾去接亲吧……”
“少爷醒醒——”
“少爷——”
“我嘞个亲娘啊,钟少爷你醒一醒,这好好的怎么就魇住了呀——”
有人焦急不已,有人扯着嗓子上坟一样哀嚎,有人带上哭腔,七嘴八舌,热闹得别开生面。
钟回睡得没有想象中的安详。
他仿佛做了噩梦般,眉头紧皱,以为这是意识附到什么人身上,遂翻了个身,自动屏蔽。
直到……
“小回回,快醒一醒,你该走剧情啦,统没有抛弃你哦。”
钟回骤然睁开双眼。
久不视物的他视线模糊,霸道的红色光线毫不客气地挤入他半睁的双眼,于是乎眼前只有一团又一团莫名其妙的红色。
钟回甩了甩头,试图看清楚周遭,却只见八九十张血盆大口齐齐涌来。
不开玩笑,他那一刻以为自己附到拔舌地狱里头哪个也姓钟的倒霉冤魂身上了。
等弄清怎么回事,他已经端坐在梳妆台前,任人打扮。
铜镜虽糊,镜中人却美得清晰。红衣华冠,面容俊朗,五官深邃,鼻梁高挺,眸光清冽似浸玉寒泉,薄唇轻抿如玉露凝光。近看只道神清玉骨,远顾可知朗映尘寰。
钟回对着这张青春的面容愣神片刻。
他的沉默给了系统极大的鼓舞,它风风火火地就冲出来邀功:“怎么样,怎么样!小回回,是不是很棒呐,连你都为之倾倒出神的绝色容颜。”
夸张的叫嚷把钟回从痛苦的回忆中扯出来,他神色漠然,仿佛只是看了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配合你们。”
为他梳洗的小厮丫鬟大惊,纷纷跪倒:“少爷息怒。”
一个气色红润、金尊玉贵的美妇人走上前,心疼地抚上钟回的后背,就差眼泪潸潸:“娘的好儿,这婚事是你祖母生前定下的,为的是两家永结秦晋之好,娘知道哪个男人丑陋粗鄙,配你不上,但是他素有贤名,你们多相处相处,日子也就这么过下去了。”
钟夫人苦口婆心劝导,她虽然心疼儿子,但亡人之命不可违,钟老夫人一生精明,她不会埋下这样显而易见的祸害坑自家亲孙儿的。
系统模仿能力很强,它也学着钟夫人哭唧唧道:“回回宿主,咱俩现在是一根船上的蚂蚱,你任务失败,我们都会死翘翘的,统还没活够啊,呜呜呜——”
钟回方才下意识地说话,是忘记系统可以读心了,他看到眼下跪的跪,哭的哭,劝的劝,很不顺眼。
嘴里冷冷蹦出几个字:“我知道了,你们继续。”
说完他就继续放任这具皮囊为人摆弄。
看似接受命运安排的钟回,实则毫不畏惧。
如果任务失败,自己会跟着系统死亡,他可能要破天荒放串鞭炮。
因为真正被背后神秘力量抹杀的只会是脑中这位废统。
可以摆脱它,钟回不介意死一死。
“啊呀呀!回回你这个思想很危险,要不得,要不得。只要你存在,统就在哦,除非你任务成功,否则统会像鬼一样缠着你,咩哈哈哈——”
钟回开始思考多炸它两回,它能不能说话正常一点。
系统表情僵硬,语速超群,连波浪号都忘记加上便脱口而出:“并不能。”
钟回虚心请教:“请问你从没有被宿主投诉过吗?”
统十分不屑:“现在流行先婚后爱,哪个宿主不是一开始要死要活要逃跑的,最后还不是统统沉醉于系统给她们带来的一切。”
钟回:“你的意思是可以投诉。”
系统洋洋自得:“前提是你任务成功,能见到主神,而且据我所知没人成功。”
钟回绕回去冷冷回应:“你不是第一个如此自大的系统,却会是第一个被抹杀或者被投诉的系统。”
系统喜出望外:“我说的没错吧,哈哈哈,你这么快就融入了我们的句式,不要口嫌体正直啦。”
系统自觉自己是个温柔小意、善良淳厚的统,它心中暗暗孤芳自赏,自己一定不会在宿主陷进去时明晃晃补刀的。
在两人有来有回,“友好交流”之际,钟回梳洗完成。
只见他束腰宽袖,头发一丝不苟地笼入玉冠,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起立行动间,腰间玉板轻叩,声音清越,头上金银宝石制作而成的宫花轻轻颤抖。
亮堂得晃眼睛的灯火,以及随处可见的喜字暴力地抹开了他面容中经年不化的冰冷阴郁。
钟夫人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一套繁复的流程下来把她是累得够呛,可是看到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穿上婚服,像个正正经经的新郎官,她心中还是充满了骄傲。
说起来,钟夫人的样貌和钟回真正的母亲长得极为相似,因此,在接触到钟夫人滚烫的目光时,钟回下意识地躲开了。
曾经,钟回母亲比钟回本人更期待他赘给苍南王,一赘,至少在残酷的政治场中,可以保住钟家三代荣华。只是,她没来得及等到便被苍南王以谋逆之名处置了。
过去的钟回应该期待过可能会有的美好爱情吧,但是现在的钟回对于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波澜不惊。
娶谁和赘谁,都是与他毫不相干的词。
走走过场,就当是自己的意识附在某人身上,替他完成了未尽的余生。
系统觉察到钟回的想法,疯狂点头,眼中有着与钟夫人如出一辙的欣慰骄傲——难搞的倔驴宿主终于上道了,统统我呀,真是不容易。
最能共情系统的钟夫人此刻正乐不可支,她熟练地过滤掉钟回眼中的冰冷,自顾自将红绸披在他肩上,喜滋滋将人送出门。
锣鼓喧天,鞭炮震响,钟回一声不吭,竟也在众人的簇拥推动下,顺顺利利地迎回了今晚的另一位新郎。
暮色四合,明烛高照,此间满室盈红。
哄闹的众人退却,只留下两位新人默默相对。
重重叠叠的大红绣帐没能塞满这个尴尬空荡的新房,只剩下垂落的一顶小巧精致的大红盖头,保住了两人暂时的体面。
皇帝不急太监急,系统满心激动,疯狂催促:“回回,快快快,别傻站着了,走剧情,掀盖头呀!”
可算是把它急坏了!!!
不过它催任它催,钟回自是岿然不动。
系统有点碎了:“我没见过你这么消极怠工的宿主,啊啊啊——”
它急得哇哇直叫,慌不择言:“你别被钟夫人的话吓到了,为了提升宿主走剧情的积极性,统可以赌上自己的统格保证,盖头下的绝对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世大美人!”
钟回连眼皮都没抬。
他打算待会打个地铺,与床上端坐的那位井水不犯河水,等他找到离开的办法,就一走了之。
然而在系统喋喋不休咸吃萝卜淡操心的时候,另一位新郎出声了。
“钟少爷,我能把盖头揭下来吃点东西吗?”
语出,他的肚子还十分配合地响了一下。
钟回闻声望过去一眼,随后扭头淡淡应声:“请便。”
那人如临大赦,他一把抄起盖头往床尾一丢,见钟回神色泰然,他也毫不客气走到紫檀圆桌前大快朵颐。
先前钟回没仔细看,眼前的人身形清俊修长,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精致繁复的婚服反倒在眼角为他极具少年感的脸庞勾起一抹艳丽,虽然吃的急,但举手投足间是令人舒适的率性洒脱。
总的来说哪里都好,就是……
长得简直和宁时卿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
钟回脸色一僵。
系统趁机指责钟回:“看看,你把人饿的……”
钟回面色如墨,如果系统站在他面前,它一定会担心自己会不会被钟回活剥了的。
然而系统没有,它还在帮饿坏了的另一位新郎大吐苦水。
钟回深黑的瞳仁危险地锁住浑然不觉的猎物,冷冷道:“你是宁时卿?”
“宁时卿”眸光一亮,像是在惊喜钟回主动与他说话。他嘴里塞着东西不方便回答,于是选择实诚地点了点头,用肢体语言最大程度地释放了善意。
但是很显然应该接受善意的人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钟回接受不了宁时卿还活着这件事。
愤怒可以说一点就着,名为“宁时卿”的火苗一下烧遍他的五脏六腑,属于死去的钟回的情绪宛若风暴般席卷而过。
宁时卿他凭什么把一切都忘了,他凭什么还可以重来,他凭什么还可以这样坦然注视着他而毫无半点羞愧。
钟回嘴角扯起一道极其不详、艳丽的笑容。
桌上的点心哐当一声被打翻在地。
“宁时卿”在瞳孔短暂地放大后便失去了生机,
不知是震惊于那抹笑容的风流绝艳,还是震惊于猝不及防的死亡。
总之,最终这位“宁时卿”还未咽下的食物永远不会再进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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