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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只千纸鹤
再次有意识时，几乎累到睁不开眼，浑身的酸麻感和眩晕感让我觉得上次醒着的时候可能把这辈子的力气都用去跟怪物打架了。
睁不开眼睛就闭着，我无所谓地想着，至少身上没那么疼了。
哎？为什么不会疼了。
下一刻，一只温热的手轻柔地搭在了我的额头上，温度隔着绷带传递到肌肤上，让我察觉这不是错觉。
身下垫着的是精致的布料，而不是监狱里凹凸不平的地面。
得救了吗，是谁带我出来了，是我以前认识的人吗？
“还有些发烧…啊，你醒了。”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之是手掌离开额头的触感，我很确信是这个声音没有出现在上次清醒的时候，不管是那些族人，还是幕府的官兵。
“你…是谁？”我迫切地想知道是谁救了我，是否我过去的同伴，可是眼皮子就像被粘住一般，根本无法睁开，反而有股力量牵引着我再睡过去。
不要…我第一次开始讨厌这种感觉，现在根本不是睡着的时候，我想知道很多事，那些失去的记忆，还有…
我真的杀了名义上的家人吗？
不要睡啊….
“虽然很想一次性说清楚，但是你看起来还需要休息。”一条湿毛巾盖在还在发热的额头上，冰凉的触感让我舒服地呼出一口气，“不必着急，好好睡一觉吧。”
“我就在这里，有什么问题，等醒来会回答你的。”
他的声音有种让人不由自主信赖的幻觉，就像是你可以尽情地相信他说的是真话。听起来不该对一个陌生的人如此放松戒备，但我好似不由自主地被此吸引，再次坠入梦乡。
“又睡着了啊。”产屋敷耀哉看着门外开始落下的雪和将暗的天色，将被子往上拉了拉，转身去点燃蜡烛。
烛火亮起，不断摇晃的火光倒映在他的紫眸中，摇摇欲坠，却又一直在燃烧。他一边用手护着，一边端着托盘坐了回去，看着下着的大雪，神情认真。
两天以来，这是她第一次醒来，不过也是转瞬即逝，很快又昏过去，倒也符合医师的判断。
她在杀鬼的时候耗尽了全部体力，也受了太多伤，不仅没有及时得到休息，反而被押去幕府接受审判，无疑是雪上加霜，给她身上的伤口包扎时，就连成年人都有些不忍直视。
那个时候，以当时的出血量和伤情，医师都觉得可能很难救回来了。即使出于极小的概率醒过来，可能都要修养很久才能好。
产屋敷耀哉把她安置在主屋，不顾劝阻地照顾她。
他知道那些人在想着什么，虽然没有恶意，但还是觉得既然这个孩子几乎没救，不需要他这个主公不顾身体，耗费心神去照顾。但产屋敷耀哉并不这么觉得，即使不是他的剑士，她也是杀鬼的英雄，他尊敬她，也在心里祈祷着她能醒过来，甚至恢复健康。
说到底还是十二岁的孩子，不希望生命眼睁睁地从自己眼前流逝，想亲手做些什么，去留住那一丝丝生机。
“快点好起来吧，源小姐。”他低低地说到，将湿毛巾换下，用水泡凉，再次盖上去。
只不过，他等了许久，从枯枝上落下的第一片冰晶，再到皑皑白雪，又等到春天的日光再次回到大地，新叶再次发芽。
后来听【隐】的成员说，这段时间内要不是一直确认着我还有生命体征，众人都不敢相信我居然还活着。
“可能这就是生命的顽强吧，前一个月好几次源小姐的状态都几乎濒死，结果最后都奇迹般地挺了过来。不过这也只是第一个月的事情，后来迟迟不醒，医师也弄不清楚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一睡就是三个月，我倒是觉得像是把过去的觉都补了回来。不过医师说按理来讲我的伤口早就痊愈只是需要休养，并没有其他异常也不该睡这么久，此前醒不过来，仿佛是被什么困在梦中。
但可惜本人对此并没有印象。一个没有记忆的人，还会做什么梦呢。
我这么向产屋敷耀哉说到。
“我已经记不得了，非常感谢这段时间的照顾，我们从前认识吗？”
“不认识。”产屋敷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看起来很高兴：“您看起来很开心。”
产屋敷耀哉难以察觉地愣了愣，随即点头：“我的确很高兴，因为源小姐你终于醒了。”带笑的面容让我一时间有些恍惚。
一旁的医师在旁边附和：“源小姐昏睡了三个多月，大家都很紧张你。”
“给您添麻烦了。”我双手置于膝头，微微垂下头，一个不认识我的人，不仅把我从牢狱中保释出来，还给了我住处和帮我治疗的医生，还真是善良呢。
虽然他说不认识我，还是有点点失落。“不过，如果您不认识我，又为何要替我担保，我失去了记忆，可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以帮到您。”
产屋敷摇摇头：“我并没有其他想法。”
他向我解释了那天的真相。“你看到的怪物不是错觉，那是鬼，以人为食的怪物。我想，是它杀了你的家人，而你是为了保护家人而战。不仅活了下来，还将鬼拖到天亮，成功杀了它，这很了不起。”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话说出口我才发现自己问了什么蠢问题，明明此前都跟它交过手，证明了这件事，于是我换了个问题问：“那我的家人呢，我当时没有看到其他人。”
“很抱歉。”产屋敷顿了顿，解释到，“我拜托了其他成员，只是并没有找到他们的存在。”
“看来是已经被鬼杀了啊。”我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未尽之意。
“你已经尽力了。”
“我并不悲伤。”我抬起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不会觉得难过。”
其实是有的，当想到不记得名字和面容的家人已经不在世时，我的心脏就会传来一阵阵迟钝的疼痛，慢慢撕扯着我的身体，向四肢蔓延。可惜我连自己在为谁哀伤都不知道。听起来真是戏剧性呢，还是说是链接的血脉在偷偷作祟。
抬手按了按闷疼的胸口，很快我的注意力就被转移，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产屋敷大人，您知道我的名字吗？”
产屋敷耀哉愣了愣，他像是回忆了什么，说到：“我问过你的族人。他们说你的名字是—”
一阵风吹过，树叶摩擦的声音呢让我没有第一时间听清：“什么？”
“千鹤。”
这个名字仿佛触发了脑海里的什么开关，恍惚之间，耳边似有清脆的风铃声响起，我的眼前如做梦般看到自己的影子，正对着棋盘，斟酌着什么。阳光从侧面打过，让人影被光模糊了边缘。
这是…以前的我吗。
“千鹤。”
一瞬的幻想与现实重叠在了一起，直到脸上有冰凉布料的触感，我才回过神，竟发觉眼眶有些泛红。
“还好吗？”产屋敷收回手，“是想起了什么，刚刚叫你的名字都没有反应。”
我摇摇头：“没有。”放下手看向窗外，紫藤花正被风轻轻吹起，飘荡，有些花瓣被风吹落，悄无声息地降到门前，看起来像画卷一样。
“我只是很喜欢这个名字。谢谢您，产屋敷大人。如果可能，请让我留下来尽可能报答您。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他好像一点也不意外我会这么说：“如果你不愿意回去，我可以给你一大笔钱财，再推荐你去紫藤花之家，你不必为此后的生活烦恼。”
“有什么是能为您做的吗？我什么都能学。”话说出口的时候我就察觉自己似乎有些急切了，产屋敷这种大家族家财万贯，怎么可能缺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救我出来，甚至愿意给我一大笔钱财，已经是富贵人家中少有的善良了。
我刚想补充什么，产屋敷耀哉问到：“你想加入鬼杀队吗？”
“鬼杀队？”我有些疑惑，原来那些杀害人的东西，居然吗有组织去猎杀啊。
“是私人组织的，鬼杀队不被政府认可，以自己的力量与恶鬼抗争。”他侧过脸，紫色的眸子看着那些在空中打转的花瓣，“千百年来，一直如此。”
他收回目光，再次看向我：“你愿意加入吗，千鹤。如果不愿猎鬼，也可以加入【隐】，不必在前线，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空气安静了一瞬，没有树叶的沙沙声，也没有其他杂音，我在那一刻只能听见自己说。
“我愿意成为猎鬼人，产屋敷大人。”
我看向自己的双手：“能与鬼纠缠一夜，这具身体应当是有些许天赋的。”
“我会努力，直到斩尽恶鬼，以此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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