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嘴神功

　　墙头上的朱子冬和小蟑螂，像两只窥视猎物的野猫，目光牢牢锁在李孤手中那油光闪闪的鸡腿上。朱子冬咽了口唾沫，胖脸上挤出惯有的、属于纨绔子弟的傲慢与恶意。
　　“李孤，你手里拿的什么？”朱子冬明知故问，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戏弄的味道。他最喜欢看李孤这种穷酸小子被逼到墙角、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李孤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想把鸡腿藏到身后，但随即，一股前所未有的底气从心底涌起——不，是从他怀里那本冰凉的《乌鸦嘴神功》里渗出，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可是练成了神功的人！岂能再被这死胖子吓住？
　　他强迫自己站稳，甚至微微挺起了瘦弱的胸膛，斜眼看着朱子冬：“眼睛瞎了？烤鸡腿都不认得？莫非你爹光顾着长膘，没给你吃过？”
　　这话一出，不仅朱子冬愣住了，连墙头上的小蟑螂都惊得张大了嘴。以前的李孤虽然嘴也毒，但多是边跑边骂，何曾如此镇定地、面对面地嘲讽？
　　朱子冬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比他爹追出来时还要红。他感觉自己在跟班面前丢了面子，顿时恼羞成怒：“好你个臭要饭的！偷我爹的鸡腿还敢嘴硬！小蟑螂，给我下去揍他！”
　　小蟑螂闻言，脸上露出怯意。他比李孤还矮半个头，仗着朱子冬的势欺负人可以，真让他单独下去动手，他可不太情愿。
　　朱子冬见小蟑螂犹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自己撸起绸缎袖子，笨手笨脚地就要从墙头上爬下来。那墙并不高，但对于他这养尊处优的体型来说，还是有些吃力。
　　若是往常，李孤此刻早已计算好了逃跑路线，嘴上可能还在骂，但身体肯定做好了溜之大吉的准备。
　　但今天，不一样。
　　李孤看着朱子冬那撅着屁股、小心翼翼往下爬的滑稽模样，一个疯狂而刺激的念头窜入脑海：试试！就用他试试这乌鸦嘴神功！
　　秘籍上说“言出法随，咒诅必应”，是不是真的这么灵？
　　他的心因兴奋和一丝不确定的恐惧而怦怦直跳。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回想着那八十天里对着空气骂骂咧咧时摸索出的那种感觉——一种将不满、怨气、还有某种难以言说的意念集中在舌尖的感觉。
　　他盯着朱子冬即将落地的胖腿，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极其清晰而快速地低语了一句： “摔倒！”
　　两个字轻若蚊蚋，却仿佛抽走了他一丝微弱的精神气。同时，他感到怀中的《乌鸦嘴神功》书卷似乎极其短暂地悸动了一下，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凉感顺着皮肤渗入体内。
　　话音刚落——
　　“哎哟喂！”
　　只听朱子冬一声惊叫，他那只即将踏实地面的脚不知怎地突然一软，仿佛踩在了一块看不见的香蕉皮上，整个肥胖的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他手舞足蹈地试图抓住什么，却只捞到了一把空气，然后结结实实、五体投地地摔在了巷子的硬地上！
　　“噗通！”一声闷响，伴随着朱子冬杀猪般的痛嚎。
　　“嗷——我的牙！我的肚子……”
　　尘土飞扬。朱子冬趴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门牙磕在石子上，渗出血丝，华丽的绸缎衣裳沾满了灰土和黏糊糊的污渍，狼狈不堪。
　　墙头上的小蟑螂彻底看傻了，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他根本没看到李孤动手！老大怎么就自己摔了？还摔得这么惨？
　　李孤自己也愣住了。
　　成功了？！！ 真的成功了！！！
　　一股狂喜如同岩浆般瞬间喷涌，几乎要将他淹没。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血液轰隆隆地冲上头顶。他强忍着才没有当场跳起来欢呼。原来秘籍上写的都是真的！他不是在做梦！他李孤，真的拥有了这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他看着地上哼哼唧唧、一时爬不起来的朱子冬，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一切的快感油然而生。
　　他努力压下嘴角快要控制不住的笑意，故意装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甚至还带着点轻蔑，学着戏文里大侠的口吻，哼了一声：“哼，自不量力。”
　　说罢，他不再看那对主仆，抬脚直接从朱子冬身上跨了过去——这个动作他曾在脑海里幻想了无数次，今日终于实现！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深巷，将朱子冬的痛嚎和小蟑螂的不知所措彻底抛在身后。
　　巷外，阳光猛烈，市声鼎沸。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但在李孤眼中，一切都不同了。他不再是那个只能在阴暗巷子里偷鸡腿、被追打得抱头鼠窜的小乞儿。他是身怀绝技、言出法随的“天选之子”！
　　热血流遍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兴奋地战栗。第一件事该干什么？行侠仗义？扬名立万？对！去找皇上！只有皇帝老儿才配得上他这身本事！到时候，封个护国大将军，光宗耀祖……虽然他也不知道祖宗在哪。
　　李孤被自己宏伟的蓝图激动得浑身发烫。他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泥污，又用手理了理那头乱糟糟的头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稍微“大将”风范一些。然后，他挺起瘦弱的胸脯，努力做出器宇轩昂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走上了熙熙攘攘的大街。
　　他感觉自己脚下生风，看周围行人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强者”的审视和“未来大将军”的宽容，不时还故作深沉地微微点头。行人们则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回敬这个行为怪异、衣着破烂的小乞丐。
　　但李孤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这些目光毫不在意。他甚至忍不住发出几声嘿嘿的傻笑，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身披铠甲、接受万民朝拜的景象。
　　正做着白日梦，李孤敏锐的目光忽然瞥见街角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个尖嘴猴腮、眼神飘忽的男人，正紧紧尾随着一位衣着鲜亮、挎着绣花绸袋的年轻姑娘。那男人的手指纤细灵活，如同毒蛇的信子，正悄无声息地探向姑娘的钱袋！
　　小偷！
　　李孤精神一振！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不正是他“行侠仗义、扬名立万”的第一站吗？
　　他立刻集中精神，目光锁定了那只罪恶之手。有了刚才对付朱子冬的经验，他这次更有信心了。他回忆着那种意念集中的感觉，心中默念：让你偷！让你手痛！痛得受不了！
　　他嘴唇微动，用气声快速诅咒道：“手痛！手痛！”
　　这一次，感觉更为清晰。他清晰地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气流从体内被抽出，伴随着极细微的精神力消耗，顺着他的目光，缠绕上了那个小偷的手腕。
　　几乎就在同时——
　　“嗷——！”
　　一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惨叫陡然响起！那个小偷原本灵活的手指猛地僵住，随即像被无形的烙铁烫到一样，整只手剧烈地抽搐、扭曲起来！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冷汗涔涔，捧着那只如同突发恶疾、剧痛难忍的手，原地跳脚，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周围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纷纷侧目。
　　那姑娘也被惊动，回头一看，正好看见自己的钱袋不知何时已被扯松，险些掉落，而旁边一个男人正捧着手痛苦嚎叫。她下意识地一摸腰间，顿时花容失色：“哇！我的钱袋！抓小偷啊！”
　　这一喊，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了现场唯一一个行为异常的人身上——那个捧着手、惨叫不止的小偷。
　　然而，下一刻，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那小偷在极度的痛苦和恐慌中，一眼瞥见了就站在他身旁不远的李孤。也许是李孤那“看穿一切”的眼神（其实是在专注施法），也许是人在极度痛苦下的错乱，他竟鬼使神差地、一把将那个差点得手的、绣着鸳鸯的绸缎钱袋塞到了李孤手里！
　　“邪门！有鬼！痛死我了！救命！”小偷语无伦次地嚎叫着，仿佛那钱袋是什么烫手的山芋、不祥的诅咒之物。手上的剧痛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就在钱袋离手的瞬间，疼痛感潮水般退去。
　　小偷愣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瞬间恢复如常的手，又看了看拿着钱袋、一脸错愕的李孤，再听到周围人“抓小偷”的喊声，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惊恐的怪叫，也顾不上钱袋了，连滚爬爬地钻进人群，眨眼就跑得没了影。
　　李孤手里捏着那个还带着姑娘体温和香气的钱袋，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
　　这……这乌鸦嘴神功效果也太立竿见影了吧？而且这贼……脑子是不是不太好？
　　他正要把钱袋还给那惊魂未定的姑娘，却见那姑娘手指着他，声音尖利地喊道：“是他！是他偷了我的钱袋！快抓住他！”
　　刚才小偷塞钱袋的动作太快太隐蔽，在旁人看来，就像是李孤和小偷完成了某种交接，或者李孤才是主谋！
　　这时，刚好有两个在附近巡逻的官差闻声赶来，闻言立刻“锵啷”一声拔出腰刀，虎视眈眈地朝李孤逼近。
　　“不是！你听我解释……是他塞给我的！”李孤急了，连忙挥舞着钱袋辩解。
　　但那姑娘和周围被误导的民众哪里肯信？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好说的？
　　“小贼！还敢狡辩！放下赃物，束手就擒！”官差厉声喝道。
　　李孤心里叫苦不迭。这真是黄泥巴掉□□，不是s也是s了！他倒是可以再用乌鸦嘴把这俩官差放倒，但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对官差动手，这祸可就闯得更大了！到时候别说护国大将军，恐怕直接就成了全国通缉要犯！
　　上公堂解释？县太爷会信他这“乌鸦嘴神功”的故事吗？只怕会被当成疯子直接打板子收监！
　　眼看官差就要扑上来，李孤把心一横：罢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将军梦稍后再做，先逃命要紧！
　　“这钱袋小爷先保管了！回头赔你三五百两黄金！”他冲那姑娘胡乱喊了一句——也不知是真心这么想，还是纯粹死要面子——说完，转身拔腿就跑！
　　“站住！别跑！”两个官差怒吼着紧追不舍。
　　李孤凭借对长安城大街小巷的熟悉，像只受惊的兔子，在人群中左冲右突，钻巷爬墙，好不容易才借着复杂的地形甩掉了追兵。
　　他靠在一条无人小巷的墙上，气喘吁吁，心里一阵后怕，又一阵莫名的兴奋。怕的是差点被抓住，兴奋的是这乌鸦嘴神功果然厉害无比！虽然过程有点乌龙，但结果是他“打败”了小偷（吓跑的）和官差（甩掉的）！
　　稍微平复呼吸后，更大的野心冒了出来。经过这两次“实战”，他对自己的神功信心爆棚。区区官差和小偷算什么？他的舞台应该在皇宫大殿！
　　对！直接去找皇上！只要让皇上见识到自己的本事，还怕没有荣华富贵？之前那点小误会，又算得了什么？
　　整理了一下跑乱的衣服（虽然并没什么用），李孤再次昂首挺胸，朝着皇城的方向，大踏步走去。这一次，他的目标无比明确——太和殿，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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