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不结婚
沈乔壹张着眼，僵硬地看着商承修，喉咙被卡住一般，扭曲、卡壳的声音从口中溢出，沈乔壹分辨不出这是谁的，只知道自己在张口，却丧失了听力。
“你的父母和我的舅舅为我们俩定下的娃娃亲，不记得了？”
商承修面色沉淡地看着他，话语里夹带对他的记性的不满。
沈乔壹不记得这回事，“商先生，很抱歉，我完全不记得。即使记得，这也是不做数的，21世纪嫁娶自由，娃娃亲说明不了什么。”
商承修听完他较为理性的发言，不以为然：“沈先生，你没有机会拒绝。”
沈乔壹不明白，也为自己没有丝毫怒火的内心感到轻视，鼓着脸扭向一边：“那总得让我回去拿户口本。”
商承修微微扬起唇。
“今天几号？”沈乔壹问孟叔。
未等孟叔作答，另一道声音响起，此时商承修的笑容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二月二十九号。”
四年才有一次的日子。
在这样纪念重大的日子结婚，的确浪漫非凡，可是他不是笼子里的鹦鹉，主人说什么就学什么。特别是婚姻，对于一个人来说，婚姻可以轻得像鹅毛，但托付的终身与真心却是弥足珍贵。笼统来说，他是不愿意将自己的婚姻交给除他以外的任何人。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歉意的离席。在得到商承修的允许下，孟叔将他带到可供他发泄的房间里。
沈乔壹走到窗前，拨通母亲的电话。
“喂，小一，回国了吗？”
沈乔壹坦白：“妈，我现在在商承修家。”
“你们见面了？真快呀，我正要和你说呢，你们俩从小定下的娃娃亲，我和你爸爸都不是反悔的人，户口本我已经交给承修了，你们打算什么——”
“我不结！”沈乔壹的怒火被送走的户口本燃着了，将他的理智燃烧成灰，愤怒与委屈疯长：“为什么不和我说就把户口本随便给别人了？！你们问过我的意愿了吗？！我不结婚！什么娃娃亲我根本就不记得，全都不作数！”
隔着浩瀚大海，正在度假的父母幽怨地责怪他：“你真是留洋久了，什么都忘了。”
沈乔壹被噎得心慌，遗忘的确恐怖如斯，但他无能为力，他不能在盛满儿时回忆的载体里装一个监控的呀。
遗忘是本能，怎么能逼他丢失本能呢。
吵到红脸并不是他想要的，憋着眼泪忍下心中不快道：“就当我留洋久了，我是不会结婚的，这是包办婚姻，绝对不长久也不会幸福的。我不想以后和不爱的人共处一室，我不要，你们还是早点取消掉，否则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没有勇气听父母接下来让自己伤心的话，沈乔壹当机立断挂断电话，“嘟——”一声落音，沈乔壹抵挡不住纷纷投向他的烦恼，眼泪汹涌地落下。
门被强硬地推开，商承修神色淡薄得仿佛事不关己，沈乔壹睁开湿红的眼，和商承修僵持对立着。
商承修一步步走来，每一步都犹如踩着刀尖，表情愈加悲伤。距离沈乔壹半米时，他停住，抬手替他抹掉眼泪，但被沈乔壹甩开了。
“我不结婚，不会和你结婚。商先生，承蒙你看得起我，就当我不识好歹。”沈乔壹吸着鼻子，声音水水的，一点攻击力都品不出。
“嘴这么毒。”商承修评价，口气强势，却依然温柔以待，“如果我逼你和我结婚呢？”
沈乔壹浑身发抖，他狠狠盯着商承修，“商先生，你和我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我才22，正是拼搏的年纪，我不想把精力浪费在家庭上，你是成功人士，想必比我更加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即使我们结了婚，也不会培养成爱的。
“如果你有拒绝不了的理由，请一定要告诉我，我不会占走应属于你的幸福。”
“觉得我老？”商承修平静地问，骨相优越的五官隐去本该呈现出的情绪。
沈乔壹疑惑他为什么这样说，拧眉道：“你应该不比我大多少。”
商承修露出一抹苦色，注视着沈乔壹的眼睛慢慢柔和起来，似乎体内的冷静再也支撑不住内心深处呼啸的海浪，总之，沈乔壹的心根连着痛了一下。
“沈乔壹，我已经32岁了。”
沈乔壹被那一闪而过的痛骇醒，恐慌地躲避他直接的目光，想昨晚的荒唐又不敢，“你比我大了十岁，我们之间不可能没有代沟的。”
年纪轻不知伤人深浅，等真相揭开，才明白误伤了自己。
商承修见他无暇顾及自己，便继续做被他打断的事情，貌似不准备回应这句话：“如果我一定要有拒绝不了的理由，那就是你。沈乔壹，你忘了许多，我不想追究，但你最好想起来。”
“凭什么？”
“凭我爱你。”
沈乔壹不明白，眉头越拧越深，这是他所听过的最诧异的表白了，不知道参杂多少真心。到最后，扯出一个难看但维持礼貌的笑容：“你的爱太不值钱了，我们也许小时候见过几次面，可是长大后是第一次见面啊，怎么会有爱。”
商承修露出了一种似于最原始的茫然，感染着沈乔壹再次为他心痛一次。沈乔壹难受地揪着心口的衣服，那是商承修为他准备的，也许是孟叔或者别人，但都是商承修介入过的。
沈乔壹低着头，后悔将话说得这么难听。
“对不起……”沈乔壹仍旧低着头。
商承修看着他的发旋儿，从容不迫地将他拉进怀里。
怀里的人没有推动，商承修甚至怀疑他有没有呼吸。有的，好在有的，也好在沈乔壹不那么瘦了。
这点让商承修有点开心，只是有点。
“讨厌吗？”他问。
“我该讨厌什么？”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讨厌吗？”
沈乔壹觉得商承修释放给自己的耐心太多太多，让他无法不接受，也无法不听从：“不讨厌。”
“那就好，我怕你讨厌我。”
沈乔壹默不作声，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商承修，你的生日是今天吗？”
“这么聪明。”商承修笑了笑，沈乔壹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但他知道商承修是不高兴的。
沈乔壹脸颊发烫：“因为你答得很快，我其实问的是孟叔。”
“我知道。”
沈乔壹将这句我知道归为后半句的回答，于是道：“为什么提起今天会不高兴呢？”
这个问题也许出格、也许唐突，也许建筑一个人的寂寞，也许会给许多人造成走投无路的结果，但是沈乔壹的记性往往不好，只是诚恳地祝愿：“希望你能开心，还有，生日快乐。”
“谢谢乔壹，我很开心。”
“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开心。”
“沈乔壹，你不答应跟我结婚，却开始管理我的情绪了。”
沈乔壹一惊，舌头打结：“我都不答应了，你不照样抱着我。”
“饿不饿？”
沈乔壹脱开他的铁臂：“不要拿这个来避锋。”
按着上来的路原路返回到餐桌，孟叔端上全新的早餐。
商承修没有下来，孟叔说他不去公司的话一般会在书房工作。
沈乔壹看着对面空无一人的座位，咬了一口玉米笋，有点吃不进去。
“其实少爷是很长情的人，这些年一直在等着沈先生。”
沈乔壹对这个话题比对面前丰富的早餐感兴趣得多，现已彻底放下碗筷，因为想不起来而苦恼：“可是……我没有让他等啊。”
“看来沈先生真的忘了小时候的事了，那可是人生中最珍贵的时光。小时候你和少爷是邻居，常常黏着少爷，有一次你举着玩具枪，把少爷身边的人全赶跑了，没人敢和少爷玩，都知道他身边有个护法的小朋友。”
“你说将来要娶他，不会分开，也不让少爷孤独，少爷一直记到了现在。”
“可是不久后你们便搬了家，少爷常常坐在院子里隔着栏杆望着你的房间，新来的住户总忘关窗，少爷见窗帘被风吹起来，就会说你回来了。有时站在门口，一等就是一天。”
孟叔的字字句句汇聚成一团巨大的水球，蕴含庞大的威力朝沈乔壹砸来，滴滴属实，句句戳心。沈乔壹从滔天的负罪感中回神，愧疚无比，恨透了早上的自己，恨透了自己擅长遗忘的脑袋。
自己先招惹的商承修，把他的朋友全部赶走，承诺他不让他孤单，又比任何人都离开得突然，还无情无义地忘得彻彻底底，今天说了这么多的伤人的话，他怎么能这么坏。
“沈先生，你不要自责，那时候你还小，不记得是正常的。”孟叔如此安慰道。
可是，商承修记得啊。商承修比他大了11岁，对以前的事情记得牢固，如果是他，也不会忘记。但是十几岁的商承修怎么会喜欢一个几岁的小孩子这么多年呢？
沈乔壹想起商承修的冷漠，难过地猜测他是不是有情感疾病。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一辈子都还不完。
在底下抽搐反思半晌，沈乔壹作出决定，跑上楼敲响了商承修的门。
等了一会儿，门从里打开，露出商承修那张英厉俊美的脸，正向外溢着一丝丝喜色。
他先是低头看沈乔壹被拖鞋包裹密实的脚，问：“是无聊吗？”
沈乔壹摇头，严肃地道：“商承修，我是来跟你说正事的。”
商承修把他带了进来，沈乔壹目不斜视地盯着他看，看得商承修有些想捂住那双纯真的双眼，可惜不舍得。
“孟叔告诉了我小时候的事，但我真的不记得了，这是不可避免的，我记性一直不太好，学习的时候也是这样，没想到会给你造成这么多的麻烦。我知道后很后悔，后悔今天早上说过的所有的话。”
“关于小时候我信口开河的话，我向你道歉，你不要怪我。”
沈乔壹扣弄着手指，被商承修强行分开，握在手心里。
他双眼湿润地抬头，语无伦次：“然后……然后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喜欢。”商承修几乎没有犹豫，给出了确切答案，沈乔壹莫名有了底气：
“那……我们试一试吧，相处……相处着试试。我有很多缺点，跟我相处过后你可能会觉得我不好的，那个时候你也一定要跟我说，我不会黏着你了。”
商承修轻微蹙起眉，抬起手，食指指腹按在沈乔壹面中的痣上：“沈乔壹，你后悔的所有话当中，也包括希望我能开心吗？”
“不包括！我希望你开心是真的，我真的希望你能开心。”沈乔壹一脸要哭的样子：“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但你是骗子，沈乔壹。”
沈乔壹又要低头，可商承修宽大的手抵着他的下巴，迫使自己望向他：“对不起……我不会骗你了。这次你随时叫停，决定权在你的手上。”
“如果我一直不喊停呢？”
沈乔壹感觉商承修在靠近，可是没有证据，浑身开始燥热，磕绊道：“那，我也不会离开你。”
“你还是骗子。”
沈乔壹乱了，慌了，害怕商承修不原谅的心理达到顶峰，后背沁出一层冷汗。他用那双自由的手拉了拉商承修的衣摆，恳切的语气：“那你要我怎么办呢？商承修？”
“留下来。”
“只要留下来吗？留下来就行了吗？留下来你就不怪我了是不是？还要我做什么呢？”
“沈乔壹，靠近我不用带着目的。”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