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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
村子里的人白天劳作,晚上入睡早,戌时刚过,玉明村就陷入了一片寂静的黑暗中。
江宝珠悄悄掀开床帘爬了起来,隔着朦胧的窗纸看向小院西侧的房间,小叔子屋里已熄灯两刻钟。
她又侧耳听了片刻,确定人已入睡才转身从床下的木盆里拿出自己的小衣。
院子里的大水缸接满了水,是白日里萧重山一担担挑回来的,小叔子生的高大俊秀,孔武有力,按理说应该是村里争相挑选的好女婿,可是年至十八还未成婚,平日也不和村里的姑娘相处。
萧重云自小父母双亡,只有这一个弟弟,年少坎坷,靠村里人接济长大。虽然二人如今柳暗花明,可江宝珠见过他们最狼狈的样子,日常相处起来难免多投入几丝怜悯和关怀。
身为长嫂,江宝珠自觉将小叔子的婚姻大事揽在自己头上,明里暗里给他介绍过不少女孩子,可这些女孩子要么被他沉默木讷的样子气走,要么被他直截了当的拒绝。
这么多年,竟一段好姻缘都未成。
江宝珠知他不愿意,也不好再勉强,只是对夫君说要给萧重山攒一笔钱,留作养老的本钱。没想到萧重云竟然吃味了起来,说她被弟弟分走了太多注意,都不关心夫君了,说着俯身转进她衣摆里,同她闹了许久,势必要她心里再不想着任何人才罢休。
想到这里江宝珠一阵脸红,又忍不住甜蜜地笑了起来。轻手轻脚的洗完衣服,转到院子后的竹林里晾晒。
算起来萧重云走了也有两个月了,京城虽然距离玉明村只有两日马程,但村里哪有什么马,出行全靠牛车,山路赶完又换水路,紧赶慢赶也要十天,待放榜归来,估摸大半年见不着面,江宝珠二十年岁的人生里几乎都有萧重云的陪伴,分别这么久,难免会有些思念。
正惆怅着,突闻身后有窸窣的声响。
江宝珠吃了一惊猛地转过身去,身后不知何时静悄悄站了一个人。
他长身玉立隐在阴翳处,斑驳的竹影印在他脸上,皮肤冷白无暇,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正含笑睨着她,看起来就像是话本里披着月色吸人精气的狐妖书生。
刚刚还思念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江宝珠有些呆了,直到人走上前来,玉石一般凉润的指扣住她的手,这才有了实感。
江宝珠惊喜地环抱住他的腰,仰头看向他,“你怎么回来了?”
她的脸上是不加掩饰的信赖和欣喜,星星的光辉落于眼中,娇美的面庞透着粉,红润的唇瓣一点珍珠,引诱人低下头来采撷。
江宝珠觉得自己好像一块冰,软绵绵地融化在萧重云的唇舌里,多日未见,萧重云对她的索取更加激烈,大手牢牢地扣住腰腹,不许她躲闪。
宝珠脑子雾蒙蒙一片,直到烟花在脑中炸开,她才打了一个哆嗦,清醒过来。
她衣衫凌乱地坐在院中的石桌上,四下安静,粘腻的水声显得异常响亮,听得江宝珠愈加耳热。
萧重云外表一副清隽淡泊,无欲无求的书生做派,私下却极为纵-欲,以往也诱哄着宝珠趁夜深人静时在院中胡闹,可是今日不同,院子是有人的,小叔子还在。
这样一想,她似乎听到了西侧屋子里清浅的呼吸声,耻于被外人发现,她抬脚在萧重云肩上蹬了蹬,掩着唇用气音催促他小叔子在这里,快点进屋。
相比于她的慌乱,萧重云却显得气定神闲,他更加卖力,作弄的宝珠紧紧捂着嘴仰面倒在石桌上才不紧不慢地从裙摆中退出来。
他俯身撑在她脸侧,幽深的双眼直勾勾注视着她,浅色的唇润上一层水渍,呼吸相缠间带来一股甜腻的腥味,手在她身上煽风点火,嘴里却在冷静逼问:“为何萧重山在这里?”
江宝珠勉强压住身体里一波接一波的情潮,小声与他解释。
村里闲汉见江宝珠一个人在家,起了龌龊心思,刚开始还是趁着夜间敲敲门,调笑几句,后来竟想从墙头上爬进来,还好小叔子经过这里,及时将人赶走。
隔壁王婶被惊醒,见状让萧重山留下来,见叔嫂俩有些犹豫,又劝说道:“村子里清贫人家大都是兄伯叔嫂一家三代挤在一起住,为了生活哪顾得上什么男女大防?再说你们俩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什么好别扭的。”
萧重山当晚就回去收拾被褥,搬了进来。
不得不说,萧重山搬进来江宝珠确实是松了一口气,前几日她被闲汉骚扰,夜夜抱着绣花剪艰难入睡,自他搬进来后,夜里有人守着,她也不必胆战心惊。
况且小叔子包揽了大多家务,听她要到镇上做工也没有阻拦,而是每天给她在挎包里装满吃食,早晚到村口接送她,和善妒、处处管束她的萧重云比较起来,小叔子可真是太省心啦!
想着想着难免比较起来,待回神时,却见面前人脸色冷了下来,眼睛也危险地眯了起来,唇角似笑非笑,沉声问她:“是哥哥好还是弟弟好?”
“当然是你,他们都是外人,只有你才是我的夫君。”江宝珠已深谙哄他的方法,雪白的藕臂拦上他的脖颈,贴上耳朵甜蜜地哄他,要他将自己抱进屋里。
萧重云将她抱起,临进屋时,视线在西侧小屋睨了一眼,才跨过门阶,转进里屋。
粉色的床帐被风吹散又合上,一夜春雨打湿庭花,直至晨时才云销雨霁。
日上三竿,江宝珠悠悠转醒,萧重云结束后尤为体贴,擦洗上药甚是周到,故而醒来后除了略感酸胀外,并无不适。
昨日京中书院春沐休假,萧重云借同窗骏马赶回来的,距科考不过一旬,不好久留,今日一早江宝珠眼还没睁开就催促他动身回京。
待穿好衣裳打开房门后,院中果然不见萧重云的身影,倒是萧重山汗如雨下的赤膊在院中劈柴,见她出来告诉她,他已向医馆替她告了一天假,厨房里的饭刚热过,是兄长一早特地给她做的。
他神情淡然,宝珠却有些不敢看他,昨日萧重云闹得激烈,她到后面意识混沌,忘了收声,也不知小叔子听到没有。
她愤愤地咬着春卷,把它当作萧重云的脸在啃,心里骂萧重云是个混蛋,风尘仆仆回来就是为了跟她做那档子事。
春卷入口酥脆,内馅是虾子和春韭混合的鲜美,惹人食指大动,筷子不停。
直到一片阴影覆上,宝珠才停手抬起了头。
萧重山上衣还未穿,他的身体不像村里的杀猪匠那样膘肥体壮,也不像萧重云一样如天然的玉石般白皙漂亮,而是肌肉匀称,如茁壮的小树,充满着青年人特有的朝气,由于刚刚劳作过,身体散发着热意,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发亮。
宝珠视线躲闪着,有些不好意思看。萧重山沉默着将一个小布袋放在宝珠面前。
“这是什么?”打开后是一袋碎银,江宝珠粗略一扫,估摸着有二十两。
江宝珠刚嫁来时,那时他们三人同住,萧重山也学着哥哥,每月末将工钱上交给江宝珠,江宝珠好好存放着,后来萧重云突然说弟弟长大了,需要独自历练,硬是要和萧重山分家,江宝珠将两年攒下的钱和半数萧重云的钱都分给了小叔子。
萧重山在山脚下盖了间房子,除了年节和给萧重山介绍姑娘,很少来往。
江宝珠当然没理由收他的钱,忙将布袋合上,递还给他:“重山,我不能收你的钱。”
只是面前的人一向固执,闷闷地说这是这几月住在这里的食宿费用,僵持着不肯接。
食宿费如何需要这么多?这怕是把媳妇本都拿出来了。
几番推让无果,江宝珠只得把钱收起来,心里盘算着等萧重云回来,让他还回去。
离得近了,江宝珠才发现他脖子上有些狰狞的青紫痕迹,她关切地问了缘由。
小叔子只说是上山背柴时绳子勒出的,毫不在意的样子。
江宝珠见他要放置不管,让他等着,进屋拿了瓶药油。
本是想告诉他药油如何使用,但见萧重山已扬起了脖颈,乖乖坐着等着她,眼睫下垂,乌黑的眼睛注视着她,看上去颇为乖巧。
到底是个孩子,宝珠心软了半分,决定亲自给他演示一遍。
许是因为疼痛,手下的肌肉紧绷,江宝珠动作愈发轻柔,见他背后也有伤,宝珠细致涂上药油,再来回画圈推开。
以往淡淡的桂花香因女人的靠近而变得更加馥郁,柔嫩的手在身上煽起一阵一阵酥麻,萧重山绷紧牙关以防止喘息声从喉腔泄出,又努力舒展脊背,试图用身体记住这新奇的感受。
他忽地想到昨夜兄长带着一身春情闯入屋门,萧重山当然没睡,他们三人一起长大,多少个夜晚他都是仔细捕捉着宝珠的声音入睡。
兄长一脸阴森箍住他脖子质问,为何夜半三更碰巧出现在嫂嫂门前?骂他居心叵测,警告他离宝珠远一点。
萧重云恐怕也想不到他造成的伤口会引得嫂嫂如此怜惜。
江宝珠的衣袖垂在萧重山的腿边,被他不动声色地牵住。
兄长是豺声之人,他既放不下野心,亦想将江宝珠牢牢握在手里,总有一天他会在江宝珠面前显出行来,露出虚伪自利的嘴脸,将宝珠越推越远。
萧重山一直在等待那一天的到来,他会好好地接住嫂嫂,献上自己年轻的躯壳滋润奉养,使出浑身力气,讨她欢心。
*
玉水镇,秦宅外。
江宝珠今日没去医馆,可若是她同以往一样去送药,定能看见昨晚还在自家院外的黑色骏马,此时正拴在她害怕的镇宅凶兽旁。
秦宅内一改昨日阴沉,从者甚多,下人仆役步伐沉稳,气息绵长,一看就是长期训练过。
正厅,萧重云一身青色素袍不卑不亢立于堂前,俊美的脸上带着一成不变的温和笑意,他从袖口中取出一封密信。
“崇阳王命我交予殿下。”
侍从接过信呈与主座,一双玉白的手漫不经心拆信展开。
当今圣上年幼势微,由崇阳王摄政,崇阳王风流浪荡,子嗣甚多,秦晏怀虽为第六子,但能力卓绝,母族更是山阴王氏一脉,身份显赫。听闻父亲有意将爵位传给无能的嫡兄,秦晏怀当机立断离开清都,王氏老臣更是整日在朝堂上参奏崇阳王,惹他心烦。
虽未和崇阳王撕破脸,但也是立了个不小的下马威。僵持多月,崇阳王忌惮王家,还是先低头,在信中言辞恳切请他还家。
信未看完便被秦晏怀随手丢掷,淡漠的凤眼扫过堂前端立的青年,王府门生遍布,此人最为神秘,早些年凭信件自荐为崇阳王出谋划策,如今甫一露面就在太学脱颖而出,锋芒毕露。
秦晏怀对这种藏头露尾的人没兴趣,傲慢地从他面前走过。
步伐间,袖口落出一物——紫色荷包时隐时现,萧重云似乎看到了上面的珠宝纹样,他再凝神想要细看,人却早已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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