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鱼得水［校园］

　　“江羡鱼，你中午去食堂吃饭吗？”霍淼突然问道。
　　他们学校不强制住宿，但因为是新校区，比较偏僻，不住宿的同学大部分也都会留在学校吃饭，晚自习下课之后才回家。
　　江羡鱼也不例外，她基本都是在学校食堂吃午饭，晚饭的选择就多了，除了食堂，小卖部也会有一些关东煮之类的食物，有的时候来不及，她也会吃泡面。

　　霍淼提问的时候，江羡鱼正在翻看语文课本，这是她的习惯，发下书之后先看语文书摘录的篇目，虽然大部分她都看过，但重温也是一种惊喜。
　　听到霍淼问这句话，她颇有些意外地抬起头，回答道：“当然吃啊，不然我吃什么？”
　　话一出口，江羡鱼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似乎不太好，她下意识地要道歉，但转念想到林燕的态度，她又默默闭上了嘴。
　　霍淼一愣，旋即他想到早上在班级门口的那一幕，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或许在他来之前江羡鱼已经被班主任训斥了一顿。
　　霍淼不想让江羡鱼不愉快，决定停止这个话题：“算了，你当我什么也没说。”
　　“我这人说话就这样，你别在意。”江羡鱼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最终还是解释了句，“怎么了？你问这个干嘛？”

　　霍淼心说你才不是这样说话的，只是今天心情不好——应该只是心情不好吧。
　　霍淼第一次见到江羡鱼是在他初三那年，父母离世，他被小姨带回县城老家。
　　不知道是谁开始在班上传他是孤儿，很快他就成了班上一伙混混的目标。
　　某次他又在巷子里和人打完架，走出来的时候只看到一个女孩拎着个白色塑料袋，她说：“同学，你没事吧？我帮你处理一下可以吗？”
　　霍淼不明白对方对他的善意来自哪里，但以他之前的经验来看，大概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他拒绝了。
　　女孩也不气馁，说：“我刚刚看到你和他们打架了，而且你这样明天上课会被老师说的。”
　　霍淼望见她的眼睛，最终还是答应了。

　　他们坐在路边，女孩的动作很轻，看上去很擅长做这些事。
　　他忍不住想多问几句，但远处驶来一辆一路公交车，女孩手上的动作加快，最终还是没弄完，公交车缓缓停在他们面前，女孩把手里的东西丢给他，上了车。
　　她坐在车窗旁，冲他挥了挥手，说：“谢谢你。”

　　公交车开走了。
　　霍淼这才意识到，他们其实一直坐在公交车站牌旁边，她并不是特意为他而来。
　　霍淼回家准备自己再处理一下伤口，面对镜子的时候，他想，这个怪物是谁？
　　所以她不是因为自己好看，也不知道他是霍淼。
　　以及她的那句“谢谢你”。
　　这一切在霍淼心里种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

　　他记得她的样子，记得她的书包上挂着一个手工织的毛线小鸡，记得她那天穿的是一双粉色的运动鞋。
　　所以第二天他试着去找她。
　　这并不难，她的成绩很好，很多人都知道她。
　　江羡鱼。
　　这三个字刻进了霍淼的心里。

　　某次在校门口撞见那天的混混和江羡鱼说话，似乎是给了她什么东西，霍淼这才知道，那天她或许是把他当成了难友。
　　等江羡鱼回家了，他逮住那个混混头头，对方说，和他打架那天，他们确实勒索过江羡鱼，但她告诉老师了，他们刚刚是在还她钱。
　　霍淼又威胁了几句才走，他想，她真的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他开始努力学习，中考结束，一中录取名单的第一名是她，而他排在很后面，她根本不会看到。
　　这没关系，只要还能在一所学校，他就会有更多的机会看到她。
　　直到今天。

　　霍淼在心里过了一遍，自己应该是没惹她，那大概就是早上在班门口的那件事，他稍微放心了些。
　　“如果你有去食堂吃饭的话，我可以帮你抢饭。”
　　原来是这件事，江羡鱼勉强收起了一点刺，霍淼的提议听上去很不错，但江羡鱼没有立刻答应。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思忖片刻后道：“看情况吧，下午我再跟你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轮流去。”有个人帮忙分担一下压力也不错。

　　江羡鱼需要测评一下新教室到食堂之间的距离，这将决定她未来是早早抢饭还是干脆待在教室里晚点去吃。
　　之前她的班级离食堂很近，只需要两分钟就能冲进食堂，她一般都是最早到的那批学生，甚至不怎么需要排队。
　　但现在这个班级离食堂很远，如果她拼尽全力还不能在第一时间吃上饭的话，她就不会第一时间去抢饭了，干脆晚点再去吃，不然跑得又累，还得在乱哄哄的食堂里面排队。
　　如果是这样，她就会拒绝霍淼。

　　霍淼的眼里闪着光，他答应了江羡鱼的提议。
　　——等等，江羡鱼敏锐地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你为什么要帮我抢饭啊？我们很熟吗？”江羡鱼意识到自己的后半句态度似乎有些不好，找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问一下。”
　　霍淼似乎早就预料到她这个问题，他的眼睛弯起来，露出一个真挚诚恳的笑容，“或许就因为你是江羡鱼？”
　　这个回答完全出乎了江羡鱼的意料，似乎怎么解读都可以，但真正让她没法第一时间回答的是霍淼的脸。
　　毫不避讳地说，霍淼笑起来更好看了。一双桃花眼弯起来，卧蚕盛起眼眸里的笑意，脉脉地注视着她，霍淼的牙齿很整齐，江羡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但这让他的笑看起来更加迷人，江羡鱼的心跳不自觉地有些快。
　　一句“你暗恋我啊”卡在喉哦里不上不下，难以说出口。
　　其实江羡鱼长得也不差，小时候她在巷子里都被称作“小美人”的。但跟霍淼比起来，她确实差远了，江羡鱼决定授予霍淼“大美人”的称号，她要退隐江湖了。

　　江羡鱼登时从书包里摸出一个独立包装的口罩来，在霍淼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撕开包装，递给霍淼道：“戴上。”
　　霍淼不明白江羡鱼是什么意思，但他乖乖地把口罩戴上，江羡鱼这才继续说：“以后你跟我说话都要戴口罩。”
　　“为什么？”
　　这其实只是个玩笑，但霍淼反问得那么认真，江羡鱼坦然承认：“你太帅了，看着你的脸很多话我说不出口。”
　　她自认对所有人一视同仁，说话做事不留情面，但看着霍淼的脸，她感觉自己快要失去原则了。
　　“那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好看，但我建议你自卑一点，因为自卑才是男生最好的嫁妆。”
　　“你喜欢吗？”
　　“喜欢。”江羡鱼突然发现自己这样说有歧义，又补充道：“谁不喜欢好看的脸呢？”

　　虽然口罩挡住了霍淼的下半张脸，但这样反而让他的眼睛更加显眼，江羡鱼恍然又想到一年前看到霍淼的时候她心里的那句感慨——“怎么会有人眼睛生的这么好看？”
　　她感觉自己的脸烧起来，慌忙把话题转移走，再跟霍淼聊下去，她怕自己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来。
　　“停停停，先不说这个了。”江羡鱼打断这个话题，示意霍淼看墙上的钟，“快下课了，我没时间跟你闲聊了。”
　　“好。”霍淼没再说什么，前面江羡鱼的问题就这样被糊弄过去了——虽然完全是因为江羡鱼自己。

　　下课铃一响，江羡鱼立刻就冲了出去，可惜命运弄人，高二一班离食堂很远，五分钟的时间还不足以让她冲在吃饭前线，江羡鱼默默决定放弃这个计划。
　　看来以后都得饿肚子了，江羡鱼无不遗憾地想。

　　食堂内人很多，闹哄哄地都是人说话的声音，以及属于食堂的、特别的味道。
　　一个男生排在江羡鱼身后，对方拍了拍她的肩，江羡鱼正走神，被这人吓了一跳，慌忙转身，发现是孟则。
　　“班长？难得在食堂看到你。”江羡鱼的视线落在孟则微微有些汗湿的额发上，颇有些疑惑。
　　班上同学传孟则有钱不是空穴来风，大家几乎都没见过孟则来食堂吃饭，大部分时间都是回家吃的。
　　孟则稍微拨弄了一下头发，露出藏在金丝边眼镜下的眼睛，“我家里人今天没空，所以在食堂吃饭。”孟则随口撒了个谎。
　　江羡鱼没多想，点了点头，“食堂的饭菜大概比不上你家里的好吃，辛苦了。”
　　“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大家一般都吃这些，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果然是少爷，江羡鱼心说，你等会儿吃了就知道，她可不是在危言耸听，要不是吃不饱，谁想选食堂里的东西。

　　江羡鱼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一本《高中英语词汇3500乱序版》，时间宝贵，在学校的每一秒她都想学习，就为了离开学校的每一秒她可以不碰学习相关的事。
　　从翻页痕迹来看，江羡鱼应该是相当勤奋的，大半本都有些破旧。
　　孟则心念一动，问：“你这本书在哪买的？”
　　江羡鱼将书签塞回去，翻到封面，反问道：“你说这本吗？”
　　“嗯。”
　　“收的二手书，前主人是个体育生，我买回来的时候特别新，血赚呢。”江羡鱼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心情明显都变好了几分。
　　孟则：“……”
　　江羡鱼一拍脑袋，“差点忘了你是个富二代，本来还想问你要不要加一下我们的二手群。”
　　“但我们好像还没有好友。”孟则说。
　　江羡鱼在回忆里搜寻了一圈，心说不应该吧？他们高一不也是同学吗？
　　——不对，好像是被她删了。

　　孟则似乎看出了江羡鱼心中所想，提醒道：“加过，但你把我删了。”
　　江羡鱼：“啊哈哈真是不好意思应该是不小心的。”
　　其实是故意的，她根本没有想过孟则会和自己同班，所以就把人家删了，但这些话她是不可能说给孟则听的。
　　“没关系，晚上回去我加你。”孟则看上去神色无异，平静道。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江羡鱼也不好拒绝，顺势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江羡鱼转身回去背单词，和孟则的交谈完全属于计划之外，同时她内心默默祈祷孟则不要再跟她说话了，她不好意思说——“我要背单词，你能别和我说话了吗？”而这样闲聊的行为只会浪费她的时间。
　　好在孟则似乎没有要和她说话的意思，接下来直到打饭都很正常。
　　就在江羡鱼端着盘子准备去找位置的时候，孟则突然叫住她，问道：“我能和你一起吃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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