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一百七十九章——聖誕快樂
放假的霍格華茲靜若初雪覆山,萬籟俱寂。
石階被白霜厚厚裹住,腳步聲一落,便被雪意吞沒;只有壁爐裡那點微紅的火光,偶爾迸出劈啪的聲響,像在替整座古堡守夜。
留校的學生寥寥無幾,長廊與階梯因而顯得更加空曠。
萬物都慢了半拍,像歲月也在這節氣裡緩了一緩。
西維亞仍維持著一貫的規律——清晨在圖書館靜靜抄著筆記,午後則在溫室外的林木間散步。
她的日子安穩、無波,如春水不驚,安靜得彷彿能與雪落一同消融在光裡。
直到某個午後,靜謐的圖書館像往常般沉在光影裡。
西維亞在角落的書架前停下,正要抽出一本略微泛黃的咒語集時,指尖卻碰到一個硬硬的角。
那不是書籤——
而是一張被摺成方形的小羊皮紙,被隨意地塞在書頁間。紙邊還翹著,像是匆匆塞入的。
她攤開它。
角落以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潦草字跡寫著:
「特別實驗 No. 27:據說能讓人笑(希望別炸)。
——F & G」
她還來不及細想,那張羊皮紙的邊緣便忽地一縮——像被什麼點燃似的,冒出細細一縷銀煙。
下一瞬,紙面微鼓,一隻摺得歪歪斜斜的紙鶴就這樣「噗」地竄了出來。
那紙鶴輕巧得像是被施了魔法的小精靈,拍著翅膀在她眼前盤旋了兩圈後,落在打開的書頁上,緩緩抬起紙做的頭——
「噗、噗。」
兩聲壓抑又欠揍的竊笑,語調竟和雙子如出一轍。
西維亞怔住了,像被這突如其來的小惡作劇捉住了心口。
指尖在半空停了很久,終於還是伸了出去。
紙鶴乖乖立在她掌心,翅片微微抖動,像仍忍著笑。
下一刻,它便化成一抹溫柔的微光,在她掌心散開——乾淨得像雪落,也像是有人隔著時空輕輕拍了拍她的肩。
不驚世、不張揚,只是默默告訴她:
——假期裡仍有人惦記著妳。
這樣的「實驗成果」並非頭一遭。
彷彿雙子把整座霍格華茲當成他們的私人實驗場,隔三差五便會在她經過的地方留下什麼「證據」。
有時是在圖書館她常坐的那張靠窗座位。
有時是在通往地窖的濕冷階梯轉角。
甚至是她偶爾路過的某個書架縫隙。
全部都無害,甚至……有些還可笑到不成體統。
但在這靜得能聽見雪聲的假期裡,它們卻像一盞盞小小的火苗,將西維亞的日子悄悄照亮。
她沒有回信,也沒有留下任何字條。
但每一次——不論是落在書頁間、還是悄悄躺在階梯上的小把戲——她都會靜靜收好。
偶爾夜半醒來翻到那些東西時,唇角還會微微揚起,那笑輕得如霜上落筆,幾乎看不出痕跡。
雙子也心裡有數,頗懂分寸。
從不靠近地窖半步,只在遠遠的走廊另一端向她揮手,似乎在說:「妳放心,我們不越界。」
於是,那些微不足道的小惡作劇——
便成了這個冬季裡最輕、最暖的一縷聲音。
如雪中暗燃的燈火,不張揚、不逼人,卻默默地陪著她走過漫長的假期。
聖誕節的清晨,霍格華茲安靜得彷彿整座城堡都屏住了呼吸。
地面上的世界被厚雪覆蓋,萬事萬物沉在寒意與白光之下;而湖底深處的斯萊特林休息室,只能透過水波的折射,模糊接收那份遙遠的寧靜。
西維亞醒得很早。
湖光順著綠色的窗牆漫射進來,淡淡的光紋在石壁上流轉,如同鱗片輕顫。
壁爐裡那團火靜靜燃著,沒有劈啪聲,只剩火苗與水影交錯的微光,在空氣裡搖搖曳曳。
溫度微涼,帶著斯萊特林特有的氣味——細微的硫磺、潮濕石壁的氣息,還有壁爐裡松脂燃起時那一抹溫和的香。
這樣的清晨,有種說不出的安穩。
似是冰封,也似是歲終將至的沉默祝福。
長桌上擺著幾個由家養小精靈送來的聖誕包裹,形狀大小不一,在湖光映照下泛著柔光。
西維亞的目光很快落在其中一個之上——銀灰色包裝紙柔和而雅,綁著深綠色的緞帶,角落的署名筆跡端正清秀,是薇薇安的手筆。
她默默坐下,指尖沿著緞帶摸過一圈,像先在心裡致意,才輕聲將結扣解開。
盒子打開的瞬間,一抹溫暖的顏色便映了出來——
一條深綠色的圍巾,線跡細密,看得出手工的耐心與溫柔。
挨近一點,還聞得到淡淡的藥草香,像溫室深處那片永不凋零的氣息。
盒底壓著一張信箋。
筆劃輕柔,不徐不疾,帶著薇薇安一向給人的安定感。
「天氣冷了,記得多加一件衣裳。
溫室裡的鈴蘭開得很好——若妳想看,隨時都歡迎回家。
——薇薇安」
她的指尖停在「回家」二字上,輕若落雪。
火光與湖水的反射在字面上流動,把那個詞拉得又近又遠——
近得像有人就在門口輕喚;
遠得像隔著整整一個冬天的霧。
西維亞垂下眼,靜靜呼了一口氣。
她慢慢將圍巾展開,深綠色的圍巾柔軟、暖和,帶著編織者的耐心。
可越是溫柔,胸口越像被指尖觸到某處久未碰觸的舊傷——不是痛,只是一縷連她自己都說不出的酸意。
她沉默片刻,終究還是把圍巾摺得整整齊齊。慎重地將它放回盒中,像把一份無法承受的溫暖暫時收起。
火光在她側臉上一明一暗,將她的神情染上一層柔暗的靜色,像水墨在宣紙上緩緩暈開。
湖中不知從哪裡泛起一串細小的氣泡,沿著玻璃窗外緩緩上升。光線為之微微一顫——
彷彿整個世界都在深水裡、用最安靜的方式呼吸。
西維亞垂著眼,指尖仍停在盒蓋上。
那片溫度不再刺心,只剩下被輕觸後的餘韻。
她輕輕開口——
像怕驚動其他人,也像是把一句話放回心底應有的位置。
「……謝謝您。」
聲音細得幾乎抓不住,卻在水光深處慢慢散開。
被深湖收藏,也被火光溫柔照亮——
如同在這靜寂的聖誕清晨裡,替誰默默行了一禮。
正要起身時,階梯口傳來極輕的腳步聲,落在湖底空蕩的空間裡格外清晰。
西維亞抬眼,便看見西奧多正順著階梯走下來,神情一如往常的沉靜。
他手裡拿著一個深色的小盒子,指節在邊緣處不疾不徐地扣著,像是已拿了好一陣子。
「妳起得真早。」
他的語氣不帶驚訝,彷彿早就知道她會在這裡。
西維亞微微側了側頭,眼神安穩如常。
「我習慣早起。」
火光映在她身後,湖面反射著綠光,讓她的側影像被薄霧輕輕描過。
西奧多看著那畫面,指尖在盒角停了一瞬,像壓下某種不該顯露的情緒。
他走近了兩步,聲線依舊平靜,卻比平日更柔一些。
「聖誕快樂。」他緩緩將盒子遞出。
那個小盒子乍看之下毫不起眼,甚至稱不上「禮物」——
只用一條墨綠的細繩繞了兩圈,結也打得簡單,像是隨手系上、卻又乾淨利落得過分。
西維亞指尖停在繩結上,微微頓了頓。
她不知該不該收下——
但終究還是輕輕一拉,將它拆開。
盒蓋掀起的瞬間,一支墨色羽毛筆安安靜靜地躺在裡頭。
筆桿細而直,黑得像湖底最深的那層陰影。
光線一轉,能看到筆身上有極淺的盧恩符文,若有似無地閃著冷淡柔光。
西奧多看著她的反應,語氣一如往常的平靜。
「自動修復筆尖,」他淡淡道,像只是陳述事實,「適合妳那種會寫到凌晨的筆記。」
她抬起眼時,恰好撞上他的視線。
西奧多依舊是那副沉靜、像水面無風時的神情——
但眼底卻多了點什麼,淡淡的,像湖光輕輕漾過一層柔意,不說也不藏,只是靜靜在那裡。
「謝謝。」她的聲音輕得像怕驚動早晨的寧靜。
「別客氣。」
他語氣平平,連音色都不曾抬高。
只是話到一半微頓了一瞬,像在思索該不該試圖越界——
「只是覺得……妳也該收到些除了書以外的東西。」
這句話落下時,湖光剛好晃進他的眼底,映出一抹極深的綠。
不張揚,也不刻意,就那樣靜靜在深處浮動,像夜裡最暖的一盞燈,被風推了一下。
西維亞垂下視線,小心地把那支墨色羽毛筆放回盒內。
指尖觸到筆身上那道微涼的金屬時,心口某個原本沉睡的角落輕輕一動——
像冰層下暗湧起的微溫,細微、克制,卻足以在寒冬裡泛開一寸暖。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像在斟酌字句,也像在和自己過往的習慣拉扯。
終於,她低聲開口:
「……其實,我不太習慣收到禮物。」
語氣很淡,幾乎沒有情緒起伏。
可那一絲幾不可察的遲疑——
像薄雪下壓著的一點脆弱,被她第一次小心翼翼地掀開。
西奧多聽完,轉頭看了她一眼。
神情依舊是一如既往的冷靜,只有眉尾微微挑起,像被她這句話悄悄觸動了什麼。
「那就當作練習。」
語氣平穩,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淡笑。
「從這一份開始。」
簡單一句,卻不逼近、不逾矩,像把一扇門輕輕推開到剛好能讓光進來的程度。
她怔了怔,像是被那句話輕輕點住了心口。
目光落回那個深色的小盒子上——
火光映在盒面微亮的反射裡,彷彿默默替她下了個結論:
這份心意,她可以收下。
她沒有再說什麼,只低頭把盒子收好,動作一如既往的安靜而細緻。
兩人便這樣在壁爐邊並肩坐下。
沒有交談,也不顯尷尬,像是沉默本身就是屬於他們的語言。
壁爐裡的火焰輕輕燒著,偶爾發出一聲細響;湖外的水流在玻璃後緩慢掠過,帶來一陣陣低沉的共鳴。
一冷一暖的聲音交織在空氣裡——
像是兩條截然不同的脈搏,卻奇異地合拍。
在這個靜得出奇的聖誕清晨,他們就這樣坐在一起,毋需言語,只讓那份平靜慢慢落地,像雪花靜靜落在湖面上。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