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第一赘婿

　　殿门在身后缓缓合掩，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细响。
　　陆周谦杵在原地，默然数秒后，当即道：
　　“……我好像出现的不是时候！”
　　说罢闪身要走。

　　“你等等——”
　　沈行约迅速起身，一阵风般追上前。
　　被意外撞破恋情，他的脸上非但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局促，反而大方地将陆周谦邀请过来。

　　“我来介绍。”
　　沈行约朝两人引荐：“这位是陆周谦，小陆。我现代时的发小，也是我的好兄弟。”
　　陆周谦表情生硬，脸色略带尴尬，被推着带到坐榻前。
　　沈行约随意地把手搭在他肩上，又朝萧拓解释：“还没来得及和你说，他与咱们一样，也是穿越者。”

　　萧拓缓缓抬眸，视线落在陆周谦身上，带着一贯的审视意味。

　　“萧拓，我男朋友。”
　　沈行约在旁坐下，毫不避讳地亮明了两人的关系。

　　陆周谦那表情仍不自在，又只得被迫接受了自己好兄弟出柜的这一事实，在案前落座，便听沈行约道：
　　“他现在是浑北部落的首领。”

　　陆周谦点了点头。
　　关于萧拓的身份，此前闲谈时，他曾听沈行约提过一次。
　　目光无意间与萧拓对上，后者微微蹙眉，略现出迟疑。
　　“怎么，”沈行约给两人递茶，想也不想道：“你们见过？”

　　陆周谦转而看向沈行约，神情莫名，再看向萧拓时，则显得有些拘谨。

　　“沈璞。”
　　萧拓总算想起来曾经在哪里见过这样一张脸，不免感到疑惑：“怎么会是他？”

　　“他不是沈璞。”
　　沈行约稍侧过身，与萧拓肩膀靠着，道：“可能……他与沈璞长相相似，就像我和沈鐩一样。不过，关于这点我很肯定，他是我现代时的朋友，小陆。”

　　陆周谦捏紧了茶杯，随之点头。
　　萧拓在他略显局促的脸上移开目光，倒没有过多的意外神色。
　　因他长年远离王庭，对沈璞的印象还停留在少年时期，听沈行约这么说，便不再存疑。
　　二人碰杯，算是彼此认识了。

　　“所以拖了这么晚才回来，是你们在半路碰上了……”
　　陆周谦喝了口茶，抬眼看向两人。
　　话题说回到正事上，沈行约叹了一声，摆了摆手，紧接着和他说起了在后山发生的事。
　　陆周谦听得一头雾水：“镇墓兽？听起来进展不太顺利，你们没受伤吧？”
　　沈行约搭在案前的手手掌摊开，表情显而易见。
　　陆周谦这才注意到他被包扎的两手，掌心被绷布缠束着，修长的手指露在外面。
　　“擦破了点皮，这倒没什么，”沈行约道：“只是天子剑丢在后山了，还要麻烦再找，至于后续，转移财物的具体情况，还要等李肃醒来才能知道……”
　　话音渐寂，殿内的气氛忽地发生了改变。
　　沈行约第一个觉察出不对，蓦地回头，便见屏风后，现出李肃灰败的一张脸。
　　“……”
　　谈话的三人登时停住。

　　殿内静得出奇，没有人知道李肃是什么时候醒的，更没人知道他是何时站在这里，刚才几人的对话，又被他听去了多少。
　　萧拓放在案畔的手按向金刀刀柄，眉目间现出杀机。
　　如果被李肃在此撞破沈行约的真实身份，为避免可能出现的不利因素，他也不介意在此地动手杀人。而陆周谦则是第一时间看向沈行约，神情凝重。

　　“你醒了……”
　　沈行约强装镇定，站起身道：“什么时候醒的？感觉怎么样？”

　　“已经好多了。”
　　李肃从屏风后现身，顿了顿，语气迟疑道：“陛下……”

　　“虚礼免了，过来坐。”
　　沈行约回过视线，示意案前的二人不妨，既然李肃还肯称呼自己为陛下，很可能他根本没听清什么关键信息，否则换个人这会儿早就炸了。

　　李肃挪步过来，与他三人对案坐下。
　　“你这阵子先养伤，余下的事，就托个手下人去办。”
　　沈行约声音平静，瞥了眼李肃，又道：“让他们把转移的财物运送到指定地点，后续会有人出面处理，你就不必管了，只是善后的工作得注意盯着点，听见了？”
　　李肃点头，有些心不在焉：“是，陛下……”

　　殿内凝固的气氛仍在蔓延，萧拓按在刀柄上的手没挪开，陆周谦的脸色还紧绷着。
　　李肃眉头深锁，显得心事重重，片刻后，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坐榻主位。

　　“都看着朕做什么？”
　　沈行约呷了口茶，放下杯盏时，听见李肃道：“陛下。”

　　“？”

　　“我刚才……都听到了。”

　　沈行约：“……”

　　“你说什么？”
　　沈行约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种情况下，李肃竟然会选择主动摊牌，而他再度发起确认，一是想给这件事一个缓冲，也是给李肃一个活命的机会，岂料对方却道：“我都听到了！”

　　“你们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李肃攥紧了拳头，抵在案上，情绪显得有些激动：“你不是沈璞，而你……你也不是当今的圣上，这太离奇了！你们……究竟是……？”

　　“杀了他——！”
　　不等李肃说完，陆周谦当即道：“小约，他已经知道了咱们的身份！等下出了这间大殿，万一他向其他朝臣告发咱们怎么办？！眼下没有别的办法，为了活命，我提议还是先控制住他！”

　　萧拓拔刀出鞘，刃出一寸，被沈行约缠着绷布的手按住：
　　“别！冷静点，还没到非要杀人的地步。”
　　陆周谦：“可是，他如果出卖咱们……”

　　“他不会。”
　　沈行约面色沉着，与萧拓目光一触即分，继而移到李肃身上：“你说对吧？”
　　从起事之初，将李肃等人招为麾下，一路走来，沈行约早已摸清每一位下属的脾气秉性。
　　果不其然，在一片沉闷的气氛中，李肃低声道：
　　“在我弄清楚真相前，不会向外界吐露半个字，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陆周谦仍然十分担忧，皱眉道：“小约……”

　　“相信我，这件事我能解决。”
　　沈行约朝他递过一个安抚的眼神，转而看了眼萧拓，道：“你们先回避一下，让我和他谈谈。”

　　陆周谦将信将疑，显然是因此前囚禁一事被吓怕了。
　　萧拓于是收刀起身，经过沈行约身侧，眸光短暂地停留，继而将一旁杵着的陆周谦顺手推了出去。

　　二人走后，殿内再度陷入静默。
　　在这期间，李肃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沈行约身上，迷茫中又带了点困惑，犹如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沈行约道：“现在，有什么话，你可以问了。”

　　“……你，不是沈鐩？”
　　“是。”

　　“告诉我你的名字。”
　　李肃略微停顿了下，问道：“可以吗？”

　　沈行约便不加隐瞒，告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并补充道：
　　“更准确来说，我原本所处的时代，距今已过去了三千余年。”

　　这一句话如同平地惊雷，令李肃陷入了长久的震颤之中。
　　一直以来，他最为信任，不惜舍命追随的君主，其真实身份竟是这般诡诞离奇。
　　李肃满眼震惊，久久回不过神来。
　　而他的表现，正在沈行约的意料之内。

　　“为什么？”
　　良久后，李肃才缓缓开口，道：“你会出现在这……来到这里后，你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
　　李肃不解地看向他，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

　　“好问题。”
　　沈行约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道：“我很想现在就答复你，但很遗憾，连我自己都没弄清楚。”

　　视线转向空旷的殿宇，沈行约背过身去，低哑的声音略显飘忽：
　　“怎么会出现在这，又为什么，与燕国的皇帝长相相似……种种疑团，时至今日也没有一个定论……

　　至于像你所说的，我来到这所做的一切，想必你也有目共睹。与其说，有什么所谓的目标，倒不如说，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话音停顿，沈行约转过头来，眸光一瞥：“你觉得呢？”

　　李肃微微一怔，紧锁的眉心渐渐舒展，从方才的震惊中平复下来。
　　正如沈行约所说，除却这一层特殊的身份外，无论王朝的走向，还是臣民的命运，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一切的一切，都是众人选择并为之努力结果。
　　一切都没有改变，他也仍然他。
　　而这乱世，并不需要一个身份正统却残暴无道的君主，真正需要的，恰恰是如沈行约这般，有能力带领众人，改写王朝命运的天命之士。

　　恍惚之间，李肃又想起陷入死地时，沈行约朝他说过的话。
　　或许从那时起，对方就没有打算瞒着他。

　　“我知道了。”
　　一片沉默后，李肃点了点头，道：“我会守住这个秘密，也会继续尽一个臣子的本分。”
　　沈行约微微扬眉：“想通了？”

　　索性这会儿身份暴露，沈行约也不再拿往日的君臣之礼来辖制他，目光平和道：“既然你都知道了，往后咱们只当朋友处着，实话说，在我所处的那个时代，早就没有君君臣臣这一套了……”

　　李肃目光深沉，久久看向他，忽地撩袍跪地，道：
　　“陛下对臣有知遇之恩，对朝野亦有明治之功，不论陛下身份如何，臣都愿誓死追随，绝不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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