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短篇合集

　　（四十七）静好

　　“还没写好？”明玄看书有些乏累，抬头见晚玲叼着笔头，磨蹭了快半个时辰纸上还是那么两行。
　　“快了，快写好了。”
　　晚玲的胳膊还是护着，生怕他看到一个字。
　　“才不关心你写什么呢。”
　　明玄故意傲气起来，推着轮椅去厨房端了份蒸糕，问她，“要不要吃？”
　　“这个不好吃，比我家做的定胜糕差远了。”
　　晚玲正得意，倒是放松了警惕，胳膊肘下压的纸嗖的一下被明玄抽走了。
　　“喂…喂…給我，你怎么能这样呢。”
　　她就在他头上去捉这片纸，忽东忽西，忽高忽低，她反应比别人是真的慢，明玄坐在轮椅上，她都捉不到。
　　“说话不算数，不是说不看么？”
　　“我没看呀。”
　　明玄哈哈笑起来，和她插科打诨，看她恼了的样子觉得甚是可爱。
　　“給我。”
　　晚玲着急，看准了方向，大力扑过去，哪知被他的另一只手偷梁换柱了。
　　她自己却因用力过猛，整个身体倒塌在他身上，气得想打他。

　　“我看看啊。”
　　明玄照着读，［游游，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不要来找我了，十分抱歉…］
　　他停到这里，因为后面确实也没有了。
　　晚玲终于从他手里夺回了这张纸，“都说不要看了。”
　　“算了。”她把纸折好，讪讪自语，“不写了，就这样吧。”
　　突的感觉腰上一阵暖，被他的双手拥住。
　　“晚晚，你…” 明玄有些哽咽，本以为她在写什么俏皮话，没想到她是在…
　　“你别生气，我只是觉得应该告诉他一声…”
　　她还没说完，嘴巴就被他咬住了，咬了一下不够，又咬了一下。
　　她把信纸小心折起来，“真的，我不会再见他了。”
　　“晚晚，我…”
　　明玄并没生气，相反颇受感动，捏着她的手背，“你选择了我，他应该很伤心。”
　　“不会，他喜欢的姑娘有的是。”晚玲嘻嘻哈哈搪塞过去。

　　静好的岁月总是过得很快，这天晚上，晚玲起夜去卫生间，睡不着了。她怕影响明玄休息，便去客厅开了小盏台灯，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红纸和剪刀。
　　窗外，无声无息地下起了小雪，叫她想起了坐在自行车后座的那段美好时光。
　　［我来了，不会再让你哭了。］
　　［等我，等我回来娶你。］
　　吕游…她念叨起他，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男人，她是不是傻，却拒绝了他两次。他肯定很难过的，对不起，对不起，心里默默念着。

　　“怎么还不睡？”咔嚓咔嚓的剪刀声戛然而止，晚玲抬起头，看到了穿着白色水洗睡衣的明哲，脸庞被月亮和窗外的雪花照得细腻而分明。
　　“睡不着，过年了，剪几朵窗花。”
　　她展开剪好的一朵，“像不像雪花？”
　　“像。”
　　“我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每次我失眠，总能碰到你，你也失眠吗？”
　　明哲摇头觉得好笑，“呵…好问题，那你猜猜是为什么？”
　　“不…知…道！”她故意一字一顿，给他做了鬼脸，表示自己的不在乎。

　　“天冷，也不知道多穿点。”
　　他从沙发边翻出条毯子，裹在她身上。
　　“谢谢。”
　　“和我说谢谢？”明哲有些愠怒，“叫我表哥。”
　　“不叫，不叫。”晚玲嘿嘿嘿。
　　“切，又不是没叫过，早点休息。”
　　既然她想和他保持距离，那就配合她吧。
　　晚玲又剪好一朵窗花，扭头去寻明哲，见他颀长的影子映在楼梯的扶手上，清冷落寞，就像生活在中世纪欧洲古堡里的孤寂人。

　　席太太带着许多燕窝阿胶什么的补品，去看望沈微。她刚小产，冒然谈离婚什么的也是不合时宜。
　　“养好身体最重要，想在娘家住多久都行。”
　　“妈，这样不好吧。马上要过年了，儿媳总是要做几道像样的年夜饭的。”
　　“不用，你就好生养着。”
　　席太太说了些客套话，出了卧房碰到沈长源搂着他的不知哪房太太在打情骂俏。
　　“吃了什么东西，嘴巴这么甜，让我尝尝。”
　　席太太咳咳两声，沈长源赶紧整理好衣装。
　　“沈先生，有事想和您谈谈。”
　　“好，书房请。”

　　席太太坐在书房客用的沙发椅上，竟从腋下抽出手绢难过抹眼。
　　“沈微小产，我做长辈的很是惭愧，是我没有照顾好她。”
　　沈长源本就是个没主见的人，见到席太太这样要强的女人在他跟前哭哭啼啼，茫然无措，不知是个怎样的情况。
　　“我只求沈微能养好身体，老天保佑，不过有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得告知您。”
　　“什么事？”
　　沈长源警惕起来，这个席太太向来是会算计的人，只见她从手包里取出几张照片，一张张铺在了办公桌上。
　　“我这几天眼皮直跳，没想到邮箱里居然被塞了这样的照片，我看了之后吓得不行，您看看？”
　　沈长源心中忐忑，知晓不是什么好事，乍着胆子拿起一张。
　　了不得，竟然是他的宝贝女儿衣衫不整地坐在一个男人的腿上，那男人明显不是席明玄…
　　“这照片也不知是真是假，仔细看了，竟和沈微如此相像，男的也没露脸，不知是谁。”席太太继续抹泪，“席家好歹在上海滩也有点名气，这要是传到哪个报社，不只席家名誉扫地，你沈家，还有沈小姐的名声也毁了。邮箱里还有敲诈信，您看，说要这个数，不然就送到报社。”
　　席太太举起手掌。
　　“五百大洋？”
　　“是五千。”
　　“这…”

　　叶章和白曈的婚事究竟給取消了，阿成給叶老板端去醒酒茶。
　　“退个婚真不容易，舞厅里的那些货色，一个比一个能喝，要把我老命断送了。”
　　“南京那边来的信。”
　　叶章打开看不过一个字，［可。］他自信地笑笑，预料到的，多少军阀从他这里拿货，再好的关系也不能优待，吕绍方自然懂。
　　“南京那边还传来消息，说吕帅被撞折了腿，他的儿子吕游不得不去苏北带兵。”
　　“知道了。”
　　叶章的腿又得瑟地搁上了桌子，“阿成，年后，从印度来的货加一百箱。”
　　“一百会不会有点少？”
　　叶章白了他一眼没接话，“还有几天过年？”
　　“三天后是除夕。”
　　“阿成，你说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喜欢什么东西？”
　　“香水？珠宝？”
　　叶章从桌上随手抄起一只钢笔就往阿成身上仍去，“俗，俗不可耐，再想。”
　　阿成擦擦鬓角的汗，“我看许多小姐都爱抱个小狗小猫，宝贝心肝的叫着，爱不释手。”
　　“不错，这个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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