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红如血

　　早晨先从一碗奶茶开始，制作奶茶的主要原料是砖茶，属于黑茶，又叫边销茶，是由比较老的茶梗和茶叶经发酵压块而成的，煮好后少加些鲜奶。

　　赤那端着奶茶放到桌子上，客人已经离开了这里，他有点担心，在这异国他乡里，没有钱，语言又不通，对方会不会出什么事。

　　这里养着几千万头畜牧，到了一定年份想要重新开发，最简单的方案就是放火烧草地。

　　大火不仅阻断了去路，还惊扰了马匹，它把褚裟甩了下来，然后逃走了。

　　“咳咳……”褚裟被熏得咳嗽不止，四周枯黄的草被卷入火舌，他感觉自己也要被烧死在这里了，骨灰撒在草原一定是件很浪漫的事，别折腾了，就这么死了算了。

　　“褚裟哥，褚裟哥……”
　　马蹄声和铃铛声相伴，是赤那来找褚裟了，他抓住了逃跑的马拴起来，然后继续找人。

　　“褚裟哥，你在哪里？”赤那急的说母语。

　　“这里。”

　　“抓住我的手。”

　　褚裟犹豫了一下，然后把手递给了赤那，被对方拉上了马。

　　火势太大了，为了找褚裟，赤那没有顾及劝阻来到了火海深处，现在不好出去了。

　　“他们有危险。”
　　卫斯激动地站了起来，“你们在做什么？快点灭火，救他们两个！”

　　“老板，我们也没料到褚老师会离开。”

　　“他是抑郁症，又不是白痴，你们弄得这都是什么？”卫斯是真的着急了，他站起来又坐下，“立马进行人工降雨，务必保证他的安全。”

　　“来不及啊！”

　　“没有路。”赤那用湿布捂住口鼻，他是刚想到今天要放火烧草地，都怪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我不想死。”褚裟更崩溃了，他很久没有吃抗抑郁药了，接二连三的事给他折腾得够呛。
　　刚才被马甩下来还受了伤，这会儿他开始自暴自弃，“算了，你走吧，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吧，死了也好。”

　　“褚裟哥，在我们草原有一句话，你磨炼不成一匹骁勇善战的狼，那你注定就是任人宰割的羊。”赤那坚定地看着前方，“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放弃，抓紧我，我们可以出去的。”

　　高大的黑马载着两个人跳过了挡住去路的火势，黑烟滚滚，无处可躲，褚裟捂住口鼻看着赤那的侧脸，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十九岁，勇敢又无畏。

　　“老板，他们逃出来了。”秘书低着头汇报现况，他们没想到褚裟不信也就算了，竟然直接一个人骑着马离开。

　　“孩子怎么办？”一个员工怀里抱着一个可爱的孩子，“难道要丢在路上让他们捡回去吗？”

　　“这主意不错，老板，您觉得呢？”

　　“哼，他冷心冷肺冷血，不会捡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的。”卫斯有些无语，他看了一眼孩子，“这孩子不会是我爸在外面的私生子吧？”

　　“当然不是。”管家连忙解释，“伯爵没有做任何对不起褚老师的事，这孩子是找来替他陪褚老师的。”

　　“你们不会以为他很久不吃药人就会蠢到接受自己和一个同性有孩子吧？你们这些人真是做了一个特别精密的骗局啊，差一点就说服我了。”卫斯冷眼旁观，“算了，这个孩子哪来的送回哪里，叔叔不喜欢替代品。”

　　“可是……这是伯爵为褚老师准备的，还说如果这个说法说不通的话，就说这个孩子是他的私生子。”

　　“这是在搞什么？”卫斯不懂，他一直跟着母亲卫红丽生活，父亲的计划和褚裟的任性都不是严谨理性的他能理解的，“叔叔很聪明，你们恐怕骗不了他。”

　　“伯爵说，骗不了和不骗了还是有区别的。”

　　“你们诚实地告诉我，爸爸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了？这些东西不可能一下子就准备好了，他一定是早就安排了。”卫斯没有得到答案，也是，在父亲心里，褚裟最重要。

　　“当我躺在地下沉睡的时候，我希望他不孤单，哪怕是生气，还请你们陪他度过我死去后的一段时间，报酬会在他拿到遗产后自动转到你们账户的。”

　　蒙古包里，医生为褚裟检查伤势，他一边检查一边用蒙语教训伤者，怎么能在放火烧草地的时候乱跑。

　　幸运的是，褚裟只是扭伤了脚腕，被火烧伤了手背。
　　他坐在床上，没了之前的焦躁，他把萨满那离谱的预言当做是对方老糊涂了，内心万分宁静。
　　大半生都在奔波，十八岁爱上了宫黎川，因为郑敏敏意外怀孕只能离开，缺钱的他做了一件蠢事，留下此生最大的污点；二十六岁的时候身败名裂，再次远走他乡；三十七岁的时候遇到了卢卡斯，他们结了婚，结果不到四年对方就去世了。

　　所有的爱都没有结果，人人都知道怎么做才会幸福，但大家都做不到。

　　褚裟在卢卡斯死后坚定地认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流浪，短暂的停留，永远都在旅途上，没有家。
　　但在火海里，赤那骑着骏马向他而来，那种眼神让他萌生出一种难言的感情来，他说不上来是什么。

　　“我的命在你眼里有那么重要吗？”

　　“任何人的生命都很重要。”磕巴不顺但坚定真诚的话再次从赤那嘴里说出来，黑白分明又澄澈干净的眼里有珍惜。

　　“我……谢谢。”褚裟举了举手，他把脚挪了挪位置，然后躺下，“不管怎么样，你救了我，这样的恩情我会记一辈子的。”

　　话说有很多人救过他，但这是他第一次生出一种被救赎了的感觉。

　　“咕噜咕噜~”

　　安静了一会儿，赤那听到了很响的一声肚子叫，他见褚裟肉眼可见地红了脸，立马站起来，“对了，我给你留了饭。”

　　“真是够丢脸的。”褚裟在赤那一离开就立马捂着脸懊恼，他戳着小腹的肌肉，“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赤那端来了炒米和奶茶，茶中加上酥油和少许青盐，他放在桌子上没离开。

　　“你去放羊吧，不用管我。”褚裟哼哼了两声，很不高兴。

　　“我要留在这里陪你。”

　　“那羊怎么办？”褚裟日常就是个熊孩子，很少有现在这种负责任的想法，不知道是不是要夸奖他懂事了。

　　“今天外面都在放火烧草原，不能放羊。”

　　褚裟眨眨眼，歪着头看赤那，“为什么我总是在你跟前丢脸？”

　　“不丢脸。”

　　普通话极差的赤那总会让褚裟想起卢卡斯笨拙地说中文哄自己开心，他喝了一杯奶茶，眯着眼笑了，“我老公是个很好的人，真诚善良，你也是。”

　　“老公是什么？”

　　褚裟开始解释老公的意思，顺便说起了自己的婚姻，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什么是闪婚，卢卡斯的家产和孩子们，还讲了他的房子和酒庄。

　　“你爱他吗？”

　　“当然不爱，我只是看中了他的钱和地位才会和他结婚，等我拿到遗产就可以过快活日子了。”

　　调查员有四个，他们手里拿着厚厚一摞的资料本，随时等候差遣。

　　“宫黎川，娱乐公司的老总，他是褚老师的初恋，一般情况下，人最看重的就是初恋，事实上，褚老师为了他接了很多商演和综艺节目，他们分开也不是因为不爱了，偶尔见了面也是很暧昧，所以我觉得……”调查员A.坚信初恋理论能战胜一切，“我相信他一定可以满足您的要求。”

　　“伯爵的先生很不喜欢自己被当成病人，更不想带着污点和宫黎川重归于好。”
　　调查员B.直接挤开了调查员A.，然后介绍自己的人选，“伯爵，这个是南宫擎宇，根据我们调查得知他应该是喜欢褚老师，而且他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资助褚老师。他照顾过您先生的舞蹈团，人有钱又靠谱。”

　　调查员说得很委婉，没有用包养一类的敏感词，事实上，南宫擎宇借给褚裟的钱从来没有要回来过。

　　“靠谱是后来的事，上面说他曾经威胁并羞辱过褚老师，请您慎重考虑一下。”调查员C.把自己的人选推了出来，“我觉得还是他的儿子南宫嘉彦更合适，年轻又有能力，从小到大喜欢的一直都是您先生，非常的专一不说，为了褚老师还毅然和父亲抗争到底，现在很有成就，您看，这都是他的产业。”

　　“如果你真的调查了的话，就应该知道南宫嘉彦他有情感障碍、反社会人格、偏执症和雏鸟情结，我很难相信这么多病症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如果选择了他，到底是褚老师被治愈，还是他被治愈，或者是两个人共沉沦？”调查员D.拿出来了自己的人选，也是最靠谱的一个，“王将离，他也是舞蹈专业的，今年二十三岁，是褚老师的学生，深深的仰慕着您先生，我觉得他最合适。”

　　“他告白过，但您先生转头就和您结婚了，我觉得他没希望。”

　　“总比你的人选有希望。”

　　“我的人选怎么了？总比没水花的人好多了吧？”

　　桌子上摆着四个人的照片，一直背对着调查员的男人转了过来，此时他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脸色和状态都特别差，“我在三神山放了一点东西，你们在当地找一个人，如果他能让我先生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你们的报酬翻倍，至于这张银行卡，你们谁先成功就归谁，咳咳……”

　　“好。”

　　“卢卡斯，下来玩啊！”

　　“我马上下去。”卢卡斯站在窗边大声回了褚裟，然后转头看着调查员们，“我的时间不多了，就不留你们了。”

　　“是，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我死后，这些事让卫斯负责，我相信他会做好的。”

　　褚裟在院子里拿着水管浇树，眼角笑出细细的纹路，“老公，我在这边栽棵树，你觉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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