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雀斑与长卷发

　　火光在米凯莉亚眼前弥漫，热浪席卷了整个商店，那些货架和商品盒被逐渐扩大的火势迅速吞没。在火焰的中心，迪尔米德背对着她，缓缓倒了下去。
　　“咒立停……咒……清水如泉！”她拼命挥舞魔杖，大声喊道。
　　一股强力的水流从杖尖喷涌而出，如浪潮般浇灌在升腾的大火之上。像是下了一场大雨，蒸汽凝结，火焰平息，焦黑的地板中升起一阵白烟，呛得米凯莉亚直咳嗽，水火交融时的滋滋声恍惚间让她想到煎锅中的牛排。
　　她跳进浓烟中，将挡道的货架全部推开，直到看见那个昏迷的人影。迪尔米德躺在地上，呼吸微弱，从脸颊到脖子，被火舌舔舐过的皮肤触目惊心。
　　“不……”她小声喃喃，双手止不住地颤抖，那些血水令她反胃。
　　“愈合如初……愈合如初……”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魔杖划过那些令人恐惧的伤口，却绝望地发现她的治疗咒语收效甚微。
　　不能再拖下去了，她需要找人寻求帮助。米凯莉亚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环视被烧得七零八落的商店。那一定是道威力十分巨大的“火焰熊熊”，入眼可见的大部分东西都被烧得难以辨认，散发出一股难闻的焦糊味，那三个食死徒倒在离火势稍远的地方，同样裹了一身黑灰。
　　她捡起掉在地上的袋子，也没管里面还剩多少有用的东西，走到食死徒们面前，消除了他们的记忆，又将他们轮番丢出店外，随后回到迪尔米德身边，小心地抱起了他，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猪头酒吧，“噗”的一声带他消失在了原地。
　　再次出现在猪头酒吧里时，她显得狼狈不堪。尽管没机会照照镜子，她也能想到自己此刻看起来不会比怀里的迪尔米德好到哪里去，因为阿不福思看见她时差点忍不住大吼大叫起来。
　　“嘿！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他丢下手中的盘子和抹布，急匆匆地凑上前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满脸乌黑的两个人，其中一个依旧昏迷不醒。
　　米凯莉亚随手擦了把脸，尽可能冷静地对阿不福思说：“他被烧伤了，阿不，有没有什么治疗烧伤的药可以用？”
　　阿不福思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走进了柜台后的房间里，从里面传来翻找瓶瓶罐罐发出的叮当声。片刻之后，他带着一只玻璃瓶回到他们身边。
　　“只有这个，”他举起瓶子，露出上面的贴标，“白鲜香精，希望有用。”
　　米凯莉亚接过它，打开瓶盖，双手始终抖个不停。透明的药剂滴在迪尔米德开绽的皮肤上，他闷哼一声，伤口肉眼可见地生长起来，像是有一根看不见的针正在缝合裂向两边的伤口。
　　米凯莉亚放下药剂，一下失去了浑身的力气。她软绵绵地坐在地上，被刚才发生的一切压得喘不过气。
　　“……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过一会儿他就会醒来的。”阿不福思检查完他的身体，这才转向米凯莉亚，“好了，现在你能告诉我刚才发生什么了吧？”
　　米凯莉亚疲惫地点点头，仍瘫坐在地上，将她在店里的经历原封不动地讲给他听。
　　“我就说外面很危险。”听完她的故事，阿不福思只是这样说。
　　“我明白，可是——”
　　“可是如果你今天不去店里，这男孩说不定就会死在那儿，是不是？”阿不福思说。
　　米凯莉亚愣了愣，对上他深蓝色的双眼，好像一下穿过时间的洪流，又一次被那位睿智的老校长注视。
　　她果然觉得他和阿不思·邓布利多很像。
　　“我……可能吧，我也不清楚，如果我没去，也许那些食死徒也不会进店里来……”
　　一声微弱的咳嗽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米凯莉亚和阿不福思一道回过头去，看向缓缓睁开双眼的迪尔米德。他脸色苍白，倚着靠背，茫然地望着这间昏暗的、散发着霉味的酒吧。
　　“我这是在哪儿？嘶……”他刚一开口，便皱起眉头，下意识地想要摸向自己脸上的伤口，但很快便停下动作，左手悬在脸边，转而看向米凯莉亚。
　　“放心吧，我们都没事。”米凯莉亚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杯水，看着他的眼睛说，“这里是猪头酒吧，那些食死徒都被打趴了，现在正一无所知地躺在笑话商店门口呢，等他们醒来，会发现自己什么也不记得。”
　　迪尔米德接过水杯，显得很虚弱。
　　“谢谢。”他轻声说。
　　“现在该拿这男孩怎么办？”阿不福思站在米凯莉亚身后，抱着胳膊说，“他不能回店里去，我这儿倒是有些房间可以住。”
　　“不，我想我不能留在这儿。”迪尔米德马上说，“即使消除了那些食死徒的记忆，一旦从被损毁的店门口醒来，他们也一定能反应过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这样一来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找到我，如果我继续留在这里，会连累您的，先生。”
　　阿不福思耸耸肩，“我可能面临的危险远比你想的还要多。”
　　“正因如此，我更不应该麻烦您，我会想办法躲到别的地方去的。”迪尔米德坚定地说。
　　“唉，年轻人。”阿不福思摇摇头，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米凯莉亚静静地靠着桌子，这会儿终于开口道：“来我们这儿吧，迪尔米德。”
　　“你们那儿？”迪尔米德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在霍格沃茨吗？可是，布莱恩小姐，在学校里光是照顾好自己就很不容易了吧？”
　　“确切地说，是在霍格沃茨某个神秘的房间里。”米凯莉亚朝他露出微笑，“那里很安全，我们已经住了一个多星期了，至今没有被发现。”
　　迪尔米德将信将疑地眨眨眼睛，捏着手里的水杯没有动弹。
　　“那里有很多和你一样被食死徒迫害的学生，现在他们都过得不错。”米凯莉亚接着说，“在你有更好的去处之前，先和我一起回去吧，大家都会欢迎你的。”
　　听了她的话，迪尔米德好像突然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他低下头沉默了半晌，接着，他一口气喝空了杯子里的水，站了起来。
　　“好吧，我跟你回去。”他说，“当然了，我会尽可能不影响你们的。”
　　米凯莉亚笑了起来，用魔杖一点旁边的袋子和饭盒，让它们浮在身后，随后示意迪尔米德跟上她。
　　“那么，我们回去吧，你的伤也许还需要再处理一下。”她说着，转向阿不福思，朝他挥了挥手，“再见，阿不，谢谢你的帮助。”

　　脚步声在密道里回响，没有人说话，迪尔米德一声不吭地跟在米凯莉亚身后，就像她的一道影子。
　　米凯莉亚配合着他的步调走走停停，在爬上一道坡后看了眼手表，说道：“大约还有十分钟，我们就能回到秘密基地了。”
　　身后的脚步声停止了，她转过头，发现迪尔米德扶着墙壁，大口喘着气，汗水从他的额头不断滴落，脸上泛起不健康的红晕。
　　米凯莉亚大惊失色，赶紧走过去搀扶住他。迪尔米德重心不稳，整个倒在了她身上。她发觉他的身体很烫，呼吸声粗重，那些伤口在黑暗中也依旧狰狞。
　　“抱歉，我不太舒服……”他哑着嗓子在她耳边说。
　　米凯莉亚吃力地支撑着他的重量，好一会儿才转过身，让他倚在自己的肩膀上，同时抓住了他的一条胳膊。
　　“再坚持一会儿，我们就快到了。”她鼓励地说，“想点开心的事吧，你瞧，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你都不用上班了，也不用花钱，还能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养伤。”
　　迪尔米德艰难地笑了一下，米凯莉亚分明从笑声中听出了一丝无奈。
　　“你救了我的命，布莱恩小姐，我得活下去才有机会报答你。”他迷迷糊糊地说，“还有韦斯莱先生，他给了我工作，你们都改变了我的人生……”
　　他的身体越来越烫，说的话也越来越混乱，在回到有求必应屋之前，她已经来来回回听遍了他头十七年的经历。
　　在布斯巴顿的时候，他似乎非常喜欢学习，加入了魔咒研习社团，并且小有成就；他没什么朋友，但他并不觉得那有什么不好，他更享受一个人独处；英国虽然多雨，但他并不讨厌，雨水的味道会令他想起小时候偷偷溜出家门去捡蜗牛的日子；在母亲生病之前，他的生活也许会一直顺风顺水，当然了，现在说这些也已经没有意义。
　　米凯莉亚推开画框，带着他爬了出来。
　　他们的到来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大家发出惊呼，很快围到他们身边。
　　“这是谁？”
　　“哎呀，他受伤了！”
　　“我们是不是还需要一张床？”
　　大家七嘴八舌地把再次陷入昏迷的迪尔米德抬到一张吊床上，拘谨地盯着他的脸看。
　　米凯莉亚目标明确地走到橱柜边，打开柜门，果然看见里面已经摆满了各类魔药，是伯莎和贝蒂今天早上从校医院里带回来的。
　　她从里面拿出一大瓶烧伤治疗膏，回到床边，那些围观的学生立刻给她让出一条通道。她在迪尔米德身边坐下，打开瓶盖，沉默地将橘黄色的药膏敷在他的伤口上。
　　伯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惋惜地望着他的伤疤。
　　“这是韦斯莱魔法把戏坊的新店员，是不是？”她说，“他看上去真可怜。”
　　“他会好起来的。”米凯莉亚说。
　　伯莎看向她黑乎乎的脸颊，还有泛红的眼眶，微微笑了笑，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揉了一把。
　　“当然，他一定会没事的。”她说。
　　迪尔米德就这样在有求必应屋住了下来，他在床上躺了三天，一直到第四天高烧才终于退去，伤口也结了一层深色的痂，像是随时戴着一副面具。
　　他醒来的那天夜里，米凯莉亚又一次抱着双面镜躲到了盥洗室，对着镜中的弗雷德不甘心地掉眼泪。
　　“你们的店就那样被他们烧毁了。”她哽咽着说，“那么多商品被烧成了灰，什么也没剩下……”
　　“店没了还能再建，你们没事就好。”弗雷德笑着安慰她，“你还能在这里对着我哭，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了，莉亚。”
　　米凯莉亚抽抽搭搭地擦了擦眼睛，勉强朝他露出笑容。
　　“真想见你啊，弗雷迪。”她小声说。
　　“我比你更想，亲爱的。”弗雷德穿着睡衣，坐在窗台边，眼里倒映着月光，“我想你想得发疯，可是没有办法，我不能一拳打死神秘人，然后从这栋没趣的房子里跑出来见你。”
　　米凯莉亚被他逗笑了，仍有些悲伤地注视着他。
　　“还要过多久这样的日子呢……”她喃喃道。
　　收好双面镜从盥洗室里出去时，她迎面撞上了迪尔米德。
　　米凯莉亚吃惊地望着他，发觉他的脸有些红。
　　“抱歉，我只是想来上个厕所。”他说。
　　“你醒啦？”米凯莉亚说，“这真是太好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不，没有哪里不舒服……”迪尔米德退开一步，不太好意思地看着她，“倒是你，布莱恩小姐，你还好吗？”
　　米凯莉亚愣了愣，想起来自己刚刚哭过，脸上也许还带着泪痕。
　　“哦……没什么。”她低下脑袋说，“只是到了晚上就会有些多愁善感……”
　　迪尔米德温和地勾起嘴角，让开出门的路。
　　“快回去睡觉吧，时间不早了。”他说，“到了明天，你依旧是充满精力的布莱恩小姐，而我今晚也从来没来过盥洗室。晚安，做个好梦。”
　　他笑了笑，从她身边经过，走向里面的隔间。
　　米凯莉亚站在原地，突然又有些想哭。

　　迪尔米德醒来后，有求必应屋里的气氛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他在一群霍格沃茨的学生之中显得不太合群，时常一个人坐在魔咒练习专用场所，一待就是一个下午。然而一旦有人找他搭话，他又会温和有礼地回复他们。那种若即若离的疏离感将他和许多人隔离了开来。
　　米凯莉亚听他说起过自己其实很希望能继续完成学业，于是把那些厚厚的七年级课本借给了他，让他在无聊的时候也可以有点事做。作为回馈，他也会为她讲述在布斯巴顿发生的故事。这让她终于意识到他也只是个普通的男孩，拥有和她相似又不同的过去。
　　在同他搭话时，每个人都隐隐意识到了一件事：他脸上的疤可能永远都不会褪去了。
　　迪尔米德对此表现得并不在意，大家也都默契地没有提起，但那些略带怜悯的眼神还是偶尔会伴着刺痛出现在一些人的脸上。
　　很快，连这也不算新鲜的事了。就在五月的第一天夜里，他们从波特瞭望站得知了哈利三人最新的消息——他们闯入古灵阁，偷走了某样东西，随后骑着一头火龙离开了。
　　这一消息就像一颗炸弹在有求必应屋内猛地炸开，大家纷纷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发出欢呼。
　　米凯莉亚拿起桌上最新一期的《预言家日报》，果然看见头版头条上是一张巨幅照片，拍下了冲破古灵阁束缚的巨大火龙，在它身上，三个渺小的身影紧紧抓着它的脖子，随它一起飞向高空。
　　激动的情绪在学生心中蔓延，他们相信，那正是哈利计划中的一部分，此刻他一定迎来了巨大的突破。
　　而在这之后，更加激动人心的事情发生了。
　　阿利安娜——阿不思和阿不福思的妹妹——从画像里出现，示意纳威跟她一同前往猪头酒吧。
　　一个小时后，他从密道里气喘吁吁地回来了。他的身后，真正的哈利、赫敏和罗恩挨个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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