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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尾焚心决战前夜
万魔殿最深处,藏着一片与这座魔窟格格不入的秘境。
这里没有森森白骨,没有翻涌的魔气,只有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盛放到极致的紫色鸢尾。
这些鸢尾并非凡品,花瓣色泽深紫近黑,在幽暗的光线下,边缘却流转着一层诡异的、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莹莹紫光。它们无需阳光雨露,滋养它们生长的,是经由特殊阵法提炼的精纯魔元与生灵血气。
浓郁得化不开的异香弥漫在空气中,甜腻得令人眩晕,那香气仿佛有生命般,丝丝缕缕钻入肺腑,既能勾起心底最深的欲望,也能在无声无息间腐蚀神魂。
南宫蘅独自立于花海中央。
她依旧穿着那身标志性的紫色宫装长裙,裙摆曳地,与周围妖异的鸢尾几乎融为一体。稀疏的月光透过殿顶诡谲的镂空符文洒落,为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清冷而神秘的光晕。
她微微俯身,伸出纤长如玉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捻起一朵开得最盛的鸢尾花瓣。动作优雅而珍重,仿佛在抚摸情人的面颊。
然而,她的眼神却是一片冰冷的空洞,映不出丝毫对这片"绚烂"的欣赏。
"开得真美,不是么?"她轻声自语,声音柔媚如夜莺低吟,在这寂静的花园中格外清晰,"倾尽养分,极尽绚烂,只为这刹那芳华。"
她的指尖,那枚古老的魔纹棋子无声转动,幽光闪烁。
"可惜啊……"她唇角勾起一抹温柔得令人心颤的弧度,指尖却蓦然用力。
"噗嗤。"
轻微几不可闻的声响,饱满的花瓣在她指下碎裂,深紫色的、带着浓郁魔气与腥甜气息的花汁渗出,染脏了她莹白的指尖,那颜色如同凝固的血液,带着一种残酷而病态的美感。
"绚烂之后,终将凋零。或者,成为滋养下一场绚烂的养分。"
她身后不远处,阴影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一道漆黑的身影悄然浮现。
了无心。
她依旧是一身毫无杂色的紧身夜行衣,脸上覆盖着冰冷的黑面具,如同最完美的影子,无声无息。她静默地站在那里,目光穿透面具的阻隔,贪婪而卑微地凝视着南宫蘅的背影。那目光里,是刻入骨髓的痴恋,是愿为之焚尽一切的决绝。
南宫蘅没有回头,仿佛早已感知到她的存在。她抬起那根被花汁染紫的手指,凑到唇边,轻轻舔去那抹妖异的紫色,语气依旧轻柔:
"他们都来了……玄天宗、长生宫、听风楼,还有苏云漪那个叛徒。"她轻轻笑着,笑声如银铃,却带着刺骨的寒意,"真是……盛大的场面。正好,省了我逐一去找的麻烦。"
她缓缓转身,面向了无心。
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温柔至极的微笑,足以让任何不知底细的人沉溺其中。但了无心知道,这微笑之下,是算尽一切的冰冷。
"无心,"她看着她,眼神柔和得能滴出水来,"葬魔渊的'舞台'已经搭好,这场盛宴,需要一个惊艳的开场。"
她向前迈了一步,靠近她,伸手轻轻抚上她冰冷的面具,指尖在那金属表面流连。
"你会帮我的,对吗?"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去幽冥裂谷,去为我们……开辟一个未来。"
"一个真正属于我们的未来。"
了无心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我们"……这个词如同最甜美的毒药,瞬间击溃了她所有防线。明知道前方可能是万劫不复,她依然甘之如饴。
她单膝跪地,头颅深深低下:
"属下万死不辞。"
在她低头的瞬间,南宫蘅脸上那完美的笑容淡去了几分。她伸手,轻轻摘下了无心的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苍白清秀的脸。常年不见阳光的肌肤细腻如瓷,那双总是冰冷的眸子此刻漾着水光,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痴迷与情动。
看着这张脸,南宫蘅有瞬间的恍惚。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蜷缩在尸山血海与淤泥中的少女。浑身肮脏不堪,却唯独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充满了绝望中迸发出的求生欲,以及在看到她第一眼时,骤然点亮的光芒。
是她,亲手将那个少女捞起,赐予她名字"了无心",教她杀戮,教她隐匿,将她塑造成自己手中最锋利的刀。
也是她,引诱她沉沦,看着她从最初的敬畏,逐渐变成如今这卑微到骨子里、却又炽热到能焚毁一切的痴恋。
心思微动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浮上心头。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在那些共享黑暗、彼此依存的日子里,她是否也曾为这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灵魂,有过一丝真正的悸动?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她狠狠压下。
感情是多余的,是软弱的。
她需要的是绝对的控制,是完美的棋子。
然而,她的动作却愈发温柔。冰凉的指尖轻抚过了无心苍白的脸颊,如同情人的爱抚。
"我知道你的心意。"她柔声说,指尖下滑,抚过她纤细的脖颈,感受着那皮下急促的脉搏,"所以这个最重要的任务,只能交给你。"
了无心完全沉溺在这份罕见的"温柔"之中,苍白的脸颊泛起红晕。她仰望着南宫蘅,眼中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属下定不辱命。"
南宫蘅俯视着她,看着这张因自己寥寥数语便情动不能自已的脸,心中那点异样感再次泛起,却迅速被"物尽其用"的冷酷取代。
她为她了无心重新戴上面具,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进行一个仪式。
"去吧。"她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静,"让我看看,你最完美的表演。"
了无心深深叩首,然后起身,无声地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花园里,又只剩下南宫蘅一人,与这片依靠吞噬养分而盛放的鸢尾花海。
她低头,看着自己莹白的手指,喃喃自语:
"自由……多么奢侈的词。"
但她的眼神,却越发坚定而冰冷。
棋盘已备,棋子已动。
接下来,便是收割之时。
与万魔殿的幽暗诡秘不同,位于葬魔渊外围的联军营地,则是另一番景象。
巨大的防护阵法光罩如同一个倒扣的琉璃碗,将营地笼罩其中,隔绝了外界越发浓重的魔气。营地内,篝火熊熊燃烧,跳动的火焰驱散了深渊边缘的阴冷。
来自各方的修士们围坐在篝火旁,或默默擦拭法器,或低声交换情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草清香,那是丹修们在分发各类丹药。
气氛肃杀而紧张,却也有一种同仇敌忾的坚韧在无声流淌。
在营地边缘一处稍高的山坡上,唐棠与颜颜并肩坐在青石上。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篝火的暖意,也带来葬魔渊那令人不安的、夹杂着硫磺与腐朽气息的微风。
唐棠一身素雅月白劲装,长发利落地束起。她眉宇间的明媚已被冷毅与沉静取代,唯有在目光触及身旁之人时,才会流露出深藏的柔软。
她微微侧头,将额头轻轻抵在颜颜的肩头。
颜颜立刻察觉了她的动作。她穿着杏色短打,腰间悬着沉重的迟归剑。她自然地伸出手臂,揽住唐棠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用自己的体温驱散她身上那源于旧伤的寒意。
"颜颜,"唐棠的声音有些低哑,"明天……"
"嘘——"颜颜打断了她,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别想那么多。"她收紧了手臂,另一只手坚定地握住了唐棠微凉的指尖,与她十指相扣。
"不管明天发生什么,"颜颜转过头,澄澈的眸子在火光映照下如同璀璨星辰,"我们一起面对。"
唐棠望着她,望着她眼中毫无保留的真诚,心中最后一丝彷徨悄然散去。她反手更紧地回握住颜颜的手,感受着那份令人心安的暖意。
她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抹清浅却真实的笑意:
"嗯,一起。"
山坡下方,主营帐附近。
苏云漪已换回那身素白城主袍,青丝一丝不苟地束起。她正与司徒霆、陆靖言及颜迟等人站在一处,面前悬浮着葬魔渊的详细地图光影。
她指着地图上几处标记着浓重红点的区域,冷静分析:
"……这几处空间节点极不稳定,南宫蘅很可能在此布下了万魂噬灵大阵的辅助阵眼。明日需分头行动,优先摧毁这些阵眼。"
她的声音清晰冷静,完全看不出片刻前,她还在密室里为人戴上护身符,许下承诺。
唯有在她偶尔停顿时,指尖会无意识地轻拂胸口衣襟,那里贴身放着一枚玉符。
颜迟轻摇幻影折扇,妩媚的狐狸眼中精光闪烁:"南宫蘅擅长幻术,裂谷内魔气浓郁,更是如虎添翼。我听风楼弟子已携带破幻法器,届时会分散策应。"
更远处,陆凌寒依旧一身素白,孤身而立。她面前悬浮着一具冰棺虚影,棺内,魏青衣的面容安详如沉睡。她没有参与任何讨论,只是静静看着。那冰封般的眼眸深处,偶尔掠过足以焚尽一切的执念。
夜,渐深。
篝火依旧燃烧,但营地里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大多数修士都选择打坐调息,将状态调整至巅峰。空气中弥漫着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山坡上,唐棠和颜颜依旧依偎在一起。
她们静静看着远方葬魔渊上空那终年不散的浓稠魔云,以及魔云缝隙中偶尔泄露的星光。
相握的手始终没有分开。
这一刻的宁静,珍贵得如同偷来的时光。
颜颜忽然动了动,摸出一个小巧的玉葫芦,拔开塞子,清冽的酒香飘散。
她嘿嘿一笑,露出小虎牙,将玉葫芦递到唐棠嘴边:"棠棠,喝一口?暖暖身子。"
唐棠看着她灵动的眸子,没有拒绝,轻轻抿了一小口。酒液辛辣,入喉却化作暖流。
"你也少喝点,"唐棠无奈地笑了笑,"明天还要……"
"知道知道!"颜颜仰头灌了一大口,拍了拍迟归剑,"我的剑,早就饥渴难耐了!"
她那故作轻松的样子,像一道光,驱散了唐棠心底最后的阴霾。
唐棠将头重新靠回颜颜肩头,闭上眼,感受着身边人令人安心的气息。
无论明天如何。
无论南宫蘅有何种阴谋。
无论那大阵何等凶险。
她,都不会再畏惧。
因为,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夜色浓稠如墨。
篝火噼啪作响。
信念与杀意,温情与算计,希望与毁灭……
所有的一切,都已在这葬魔渊的边缘,酝酿到了极致。
只待黎明第一缕曙光刺破黑暗,便将轰然引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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