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笔官

　　“不用急着起来，”见我要起身，钟离溪压住了我的肩膀，“你有些发热，还是好好休息比较好。”
　　“我不碍事……”

　　一句话好说出了口，我看着钟离溪一下倒是不知该再和他说什么，或者说想说的话太多了，我完全不知应该从何处开口。

　　“丫头，以后不要去见苏漠好吗？”
　　我低着头想着的自己此时可以说的话，钟离溪突然冒出的这一句话却让我非常费解。

　　“为什么？”
　　“因为我想你活着。”钟离溪笑着道。

　　“可是……可是苏漠不会害我啊。”
　　我虽从当上执笔官后就和苏漠不合，可共同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虽说不上关系太好，可也是现在的我可以去相信的人。

　　“不会吗？”钟离溪的语气有些嘲讽，他抬眸看着我，“那我问你，他先前来的时候和你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我不能理解钟离溪的意思，了还是告知了他一些，“就似乎六界现在的情况而已……”

　　钟离溪的嘴角的笑意得更浓了，那嘲讽直达眼底，像是在说，你看，他也就告诉了你这些。

　　“可是！可是他折损了修为帮汇聚体内的灵力，因为苏漠的帮助我现在才能听到声音，而且……”
　　“丫头，”我急忙地想要为苏漠争辩，钟离溪摇了摇头打断了我，“他没告诉你，他是谁。”

　　“他就是苏漠啊……”
　　“丫头，我认识他七万多年了。”

　　仅仅只是这一句话，我便被塞得说不出任何话来。

　　钟离溪不过七万多岁，他说认识苏漠七万多年，那么苏漠他……

　　“阳侯神君应该和你提过一些，苏漠上一次来妖界的时候本是想要带你做完记录的，可是阳侯神君防着他不愿见他，他也只好作罢。”钟离溪笑着道：“不过他所猜测的并不准确，苏漠有神君之实却并未渡劫那是因为这劫难他早就渡过了，无法看清他的命格也只是苏漠法的修为高上他太多太多，他无法窥看而已，他不愿相信也就没有承认。”

　　“我这样的说法你懂么？”
　　“……”

　　我知道钟离溪在提示着我什么，我却不敢去想，也就摇了摇头。

　　“七万多年的修为，要是苏漠愿意，他可以站在仙界那一方与我斗，那么两方的也可算是实力相当，可他并未这么做。他没有出手帮助过任何一方，对于一切都是冷冷地看着，他回来之后没有做过任何的选择，没有给予过你任何可做参考的提议，却在逼着你不停选择。他从过去回来之后，天帝待他就很不一样，所有关于执笔官的事情也都听凭他的处理。我会让他来妖界，是因为他说不会帮助任何一方，只尽一个执笔官的责任，去记录这一场战事。”
　　“可就算这样……就算你这么说，也不能证明苏漠想要害我啊，因为……因为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啊！”

　　“理由？”钟离溪冷冷地笑着，每一个字都是带着恨意从口中说出来的，“这样的事情他做过了一次，自然有可能做第二次。”
　　如同一盆凉水从头顶泼下，冻住了我的大脑，让我无法再去思考任何的事情，却还是不能接受钟离溪口中的话语，“也许……也许只是个误会呢？我不是……不是好好地活着么……”

　　“是，这一世的你好好地活着，所以，我不容许此事再发生一次，”钟离溪敛起嚇人的表情，回到原本的温润，“而且我刚刚也询问过，他承认了。”

　　我本不愿去相信钟离溪口中所说的那些，总想去等帮苏漠辨别些什么，可还没等自己开口，脑海深处某一处的记忆因为钟离溪的这句话被唤醒了，曾经瞧见过模模糊糊的画面，此刻变得清晰了起来……
　　如同刚刚的梦境一样的，给人一种非常真实的感觉……

　　◇

　　“是真的要离开么？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想待在这里了吗？”

　　我和苏漠并肩走在下界的路上，苏漠走在我的面前的，我只在后头跟着并未与他并肩走，苏漠几番想要停下等我，我却总是把保持着这一步半的距离。

　　“是，”我点了点头，虽然声音有些抖，脸色却特别的坚定，“我找到了想要一直一直待下去的地方，也找到了想要一直一直陪伴的人。所以，我想留在那里……”

　　苏漠停下了脚步，扭头看着我重重地叹了口气：“季忆，我没有把你教好。”
　　“漠神已经做得很好了，不争气的是我，”我笑着摇了摇头，出声却是为了给苏漠宽心，“不过你养了我这么多年，却并未真正把我收做徒弟，这一点是非常明智的。这样不管我今后走了什么，都不会连累到你了。”

　　“连累？”苏漠下意识地复述了这两字，眼底划过的是一丝无可奈。
　　“好了，送到这里就好了。”南天门口，我拦住了想要继续往前的苏漠，“下面的路我自己走。”

　　苏漠并没有理会我，而是继续迈着步子往前走着，声音幽幽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

　　“你真的喜欢他？还只是同情？我不明白，明明……”
　　“苏漠。”我浅笑着制止了苏漠继续说下去，“也许我并不清楚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就像你一直在我的身边，所以我从小就想和你在一起，傻傻地以为自己喜欢了你好多好多年，可是到头来，却发现我对你不过是依赖，那不是爱。在我的身边只有你关注我，只有你会听我说话，你像是我生活的全部重心，而我不过只是你生命的中小小的一部分。”

　　“你曾……”苏漠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惊奇，立马又消散不见，接着还是等一句叹息，“你认为你只占了一小部分嘛……”
　　“你有很多要做的事情，小时候我都帮不上什么忙，就以为只要我帮你多分担一点，你就能轻松点，能陪着我的时间也就更多一点……”说着说着我的心里一片荒凉，“不过这些不过是我的痴妄而已。”

　　出了南天门，能瞧见外头的云一点点被霞光染上暗色，凤凰鸟双飞掠过天际，璀璨一瞬就消失在了眼前，那漂亮的光辉在身侧流转，好像只要伸手就可以触摸到。
　　这样的场景让人非常怀念，好像是我一直一直都想瞧见的画面，可如真的见到了，却没有想象中那般高兴，只是扯着嘴角笑了笑。

　　“那么……”许久，苏漠才又开了口，他扭头看着我，眼里是藏匿不住的不舍，“你……你还会回来么？”
　　“回来？”我愣住了，像是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可在苏漠问出的口那一刻，我却认真地思索了起来，我并不知当时的自己在想什么，只知道自己不想敷衍他，所以蹙起了眉头咬住了下嘴唇，很认真地想着答案。

　　“应该不会了。”

　　在说出答案的那一刻，我的胸口突然感到了一阵刺痛，我并未看见苏漠的脸，眼前所见全是踩在脚底的织云，这是因为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不会再回来了吗？”

　　苏漠又问了一遍，我重重地点了点自己的头：“嗯，我想和钟离溪在一起，也许我对他的喜欢同你当初我认为自己喜欢你一样，不会一直一直持续下去，可是我答应他了，会永远同他在一起，无论死生也不分离。”

　　“那么……”苏漠用手抬起了我的下巴，换上了一副非常严厉的表情看着我，语气也尖锐了几分，“你可还记得曾经答应过我什么吗？”
　　“此次离开，再不询问有关执笔官的点滴，不再去记录任何的事情。”我重重地点了点头，回答得认真，“不向任何人提及书楼中的任何记录。”

　　“如果那不做执笔官你可连唯一能在六界生存的身份都没有了……”见我没有一丝犹豫，苏漠的眉头一下蹙了起来，他依旧不依不饶，我心中却只那是不舍是不安，“你真的要为他放弃一切？”
　　“如果这是唯一解决的办法，那么我愿意。”

　　苏漠摇头叹息：“季忆你不明白。”

　　“是，我不明白，因为你从未告诉过我。”我笑着道，“你总是让自己当一个冷眼看客，无论什么事都可以非常淡定地看着，做着应该有的记录，可是我做不到。”
　　“你要做什么，要待在谁的身边我都不会拦着你，只不过……”苏漠并未在接着之前你的话题继续说下去，他松开我，伸出手却是在我的手上画着束缚的令咒，“对于我限制的框架你敢越出一步……”

　　“就是万劫不复。”我结果了苏漠的话，并不是太在意，“你从小就告诉我，我一直记得。”
　　“季忆，我一点都不想亲手抹去你的存在。所以，请不要让我为难。”

　　“我……尽量……”

　　◇

　　又来了……
　　我伸手捂自己脑袋，恨不能并把过往种种一点点敲出。

　　在我渡劫成功之后，那些像是被深锁脑海深处的记忆总会时不时地冒出来，可是每一次都只是一个个细小的断片，看不见前面，亦无法知晓后面发生了什么，只是在心里隐隐察觉，这是我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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