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异界录

　　文梓檠向祖母提及了杜炜晟给的承诺，再加上文夫人百般劝说，她总算答应离开老宅，和大家一起迁往陌生的西南小镇。
　　准备离开海市的清晨，管家慌慌张张地带来一个消息。
　　“老夫人，大少爷，二姨太和二少爷不见了！”
　　文梓檠与母亲对视一眼，问：“屋里的财物还在吗？”
　　“值钱的东西都没了！”
　　文梓檠了然，“看来他们自有投奔之处，没事，我们走吧。”
　　目的地太过遥远，自然不可能开车去，大家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乘坐雇来的几辆马车去往火车站。
　　文梓檠坐在窗边，火车鸣笛时，他看见拥挤的人群外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啧，若不是对方的心思他实在无法接受，说不定也算得上朋友一场。
　　他收回目光，火车也渐渐驶离站台。
　　他没告诉杜炜晟的是，他当然不会在外地躲到战争结束，等把文家人都安置好，他会和司潼回到海市，继续完成他们未知的任务。
　　“杜爷，不然……派人跟着文少爷？”
　　“不必。”杜炜晟抬手压了下帽檐，大步往外走，“月梁那边情况如何？”
　　“他们建立了新政府，似乎很受当地百姓的欢迎。”
　　杜炜晟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没看出来，他弟弟还是个能成大事的。
　　“盯着军部那边，一定要帮月梁掩盖好行踪。”
　　“是，杜爷。”
　　经过几天的奔波，文家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新的住处。
　　新房已经盖好，提前在这里守候的小厮立刻迎上前，帮忙把行李搬了进去。新房比文家老宅小一些，也是怕树大招风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不过布置还挺雅致，空气里飘着新家具的木头香味。
　　文夫人望着这一切，欣慰地握住文梓檠的手，“还好有你。”
　　“应当的。”文梓檠还是不太习惯她的碰触，抽出了手，转而走向茶几，“母亲渴了吧，喝杯热茶。”
　　“好。”她面上温柔笑着，藏在袖里的手指蜷缩了起来。
　　这么久了，梓檠还在怪她……
　　她接过暖乎乎的茶杯，忍不住问了一句：“司潼那孩子……回家了吗？”
　　文梓檠一怔，淡淡回道：“他不是早就答应过您不会再出现了？”
　　突然问起司潼，难道文夫人发现什么了？
　　一旁的司潼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是顿时紧张了起来，小心地离她远了些。
　　“噢。”文夫人低下头，看着这一汪清香的茶水，冒起的热气似乎熏湿了她的眼睛，“我只是忽然想起他来，毕竟他也是你的……朋友。”
　　“您不必在意他，毕竟也不会再见面了。”
　　文夫人没说话，抿了一口茶，明明是刚泡的茶叶，却感到满嘴苦涩。
　　一家人在这儿住了几天，大概熟悉了这里的生活。
　　文梓檠之前就和司潼来考察过的，这个小镇民风淳朴，大多数百姓都是种田养家，安安分分地过日子，虽然不比海市热闹繁华，但胜在宁静安全。
　　“天气越来越冷了。”
　　寒风刮着他的脸，他走在空旷的田野间，禁不住感慨道。
　　下一刻，就有一团温暖的空气包裹了他的身躯。
　　他略带责怪道：“司潼，少用灵力，忘了上次的教训了？”
　　“这里又没有烦人的杜炜晟。”司潼说着，牵住了他的手掌。
　　文梓檠回握紧，说道：“算算日子，我们也该回海市了，到时候你就不必再隐匿身形，可以光明正大地跟我走在一起了。”
　　“嗯！”
　　“我也不打算当面和文夫人说了，毕竟是回那么危险的地方，她肯定不愿意我去，看来，只能留一封辞别信。”
　　司潼却有些担忧，“这半年她身体都不太好，能经受得住吗？”
　　“这也是无奈之举，既然你担心，那就不说是回海市，就说去投奔朋友？”
　　“……这听起来也不靠谱。”
　　文梓檠叹了口气，“凡人的生活真难熬啊。”
　　他抬头望向遥远的天际，虽然在天上也很无聊，但至少无拘无束，在凡间待久了，他都要被人际关系压死了。
　　夜里，文梓檠在收拾东西，他准备明日天刚亮时就走。
　　房门突然被敲了敲，他立刻将皮箱猛地推进床底下。
　　文梓檠打开门，神情略微诧异，“母亲？”
　　文夫人眉目间满是忧愁，轻声说道：“有些事，我想与你聊聊。”
　　“好。”他侧身请她进来。
　　因为没有多余的热水，大晚上喝茶也睡不着，文梓檠就给她倒了一杯清水。
　　文夫人没有喝，犹豫了片刻才开口，“梓檠，过了年，你就二十二了。”
　　这种开端一下子就让文梓檠想起那些被催婚的日子，顿时疲惫又无奈，“母亲，外面都打仗了，您还在操心婚事。”
　　“打仗是将军操心的事，咱们是小家，自己的事才是第一位。”
　　文梓檠不由腹诽，果然，幸好没跟她说他要回海市。
　　气氛冷了下来，文夫人捏着帕子，不自觉将柔软的布料弄得皱皱巴巴。
　　“你……是不是还喜欢那个叫司潼的孩子？”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她第二次提起了，文梓檠摸不清她话里的含义，“您问这个做什么？”
　　文夫人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愁容更深了几分。
　　半晌，她才叹着气，说道：“如果你还想着他，就把他接过来吧。”
　　“……为什么？”
　　“我累了，我知道你也累了，自从战事爆发，我也意识到人活着有多艰难，我也不忍心再为难你了，就——”
　　她的声音忽然哽住，“就成全你们吧。”
　　文梓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内心的情绪很复杂，随即又听她继续说。
　　“但你毕竟是文家的家主，延续香火是你的责任，我和你祖母会帮你找一个干净体贴的姑娘，等你们生下——”
　　“我不同意。”文梓檠倏地打断了她的话，神情又冷淡起来。
　　“梓檠你……”
　　“文家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那些弟弟妹妹也都是父亲的血脉，诚如您所说，人活着太难了，我绝不会祸害一个无辜的女人。”
　　文梓檠起身，“时辰不早了，您早点休息。”
　　文夫人面色苍白，连声音都颤抖着，“你非要断了自己的后半生吗？”
　　他并不回话，只是打开房门，凛冽的晚风灌了进来。
　　文夫人忽然感到一阵晕眩，咬咬牙站了起来，步履缓慢地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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