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女主狂追的每一天

作者:四脚直立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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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配角


      到底是第几次求剑问道,李摩诃也不记得了。只是那日比武大会,被小自己几岁的忽阑子打得措手不及,让她更是痴迷于如何精进剑修之道。

      宗主向来教导的是斩妖诛邪除魔卫道,要走的路是阳关大道,却从未教导过如何向自己的剑寻求更强的剑技。

      那孩子是用鞭子的,挥舞的时候倒是伶俐。李摩诃的冥想,在出现忽阑子时戛然而止。

      或许在忽阑子出现之前,她从未如此关注过自己应当如何更加精进,更加强大。她的过往,在进入鏖畲门后,主要目标便是修道,修仙,修心,修剑。

      心性如此乱,冥想也无法继续下去。李摩诃叹气,看着手里的剑,思考到底是自己本身不足,还是剑有所欠缺?毕竟在这九州,最强的剑修一定都是从那万剑山下来的。

      于是李摩诃启程了。她还未习得御剑飞行,只能以轻功和上乘的步法在屋瓦林宇间穿梭,并在第八轮夕阳落下前,赶到了万剑山脚下。

      她的剑,从问心,求道,求强中而来。与她本人,与鏖畲门满门的枫叶相当绯红,于是剑本名单字一赤。

      如同李摩诃那颗赤子之心一样,纯粹,本质,一心向道。

      但如今,此剑却插在了忽阑子跟前,不问道,不问剑,只是李摩诃情绪激动下,拔了出来,横在李摩诃与忽阑子之间。

      “二十年前我得此剑,因身重伤,归途遭遇灵兽袭击而不得不受你搭救。当时你我二人许下比武之约,定要在有生之年分出高低,定要在修行问道上有所突破,”李摩诃攥着剑柄的手指骨节泛白,肌腱自手背凸起,“就算过去我曾发现你之身并非完全人类,但你只要仍然向道,我不会过问一二。可如今又当如何?”

      “你忽阑子为了什么要跟随凌安怀去上界?你看不清自己道路,盲目的跟随,害了凌安怀也害了自己,你不与我说,我不在乎,可你为何不再多向内求?就算你身负魔气,有混沌之体,那又如何?我从未用那等眼光看你,你为何又要偏执于常人之躯?”

      李摩诃字字珠玑,穷追不舍,却只得忽阑子一声虚浮地长叹。

      忽阑子的目光越过李摩诃,看向更遥远的天边,思绪飘向药王谷未醒的顾修,飘向赶回上界的封琚月,飘向那个在精神折磨后也毅然要走下去的凌安怀。

      她比李摩诃见识了更多的故事,凌安怀的故事。

      “阿诃,凌安怀的路,未必不对,我们的路,也未必会笔直到底。人生弯路曲折,不会一直一条路到底,那反而太过简单,”忽阑子的目光又落在李摩诃那柄剑上,剑刃锋芒不藏,寒光乍现,同李摩诃本人一样,刚正不阿,“我不认为凌安怀走歪了。我也不否认跟随凌安怀,反而间接害她落得堕魔下场,但是李摩诃,凌安怀比你我要强,更比你我背负,知晓更多,你应当也能察觉到,凌安怀那过分通晓一切的本事。”

      “我与她将行一段未尝不可?她的道,她的路,总要有人见证。我去了,见证了,然后回来了,得到的结论仅此而已——凌安怀与封琚月必将殊途同归。”忽阑子答非所问,只抒怀于心。

      她与凌安怀在上界种种,造就她如今灵修院中,与李摩诃公然对立的发言。

      李摩诃愤而拔剑,身形立于寝中,剑指斜落于忽阑子颈项。

      庭中依旧是深雪覆地,承天峰的雪竟是如此阴郁,以至落下时,也有凄苦的呜咽之声。

      二人的身影铺在寝中竹席木榻之上,与这寝中曾经的两位主人何其相似。

      又何其落寞,勾勒悲剧与苦痛。

      “你竟是如此糊涂?那凌安怀引发战乱,搅得上界再如那上古,纷争不断,生灵涂炭,你竟还要包庇至此?”

      李摩诃就算听闻凌安怀上界种种,闻凌安怀堕魔之苦,听凌安怀神魂动荡,晓凌安怀左右为难,却也不认凌安怀走至此地并非她本人意愿。

      不过是两难全。

      忽阑子又是唏嘘一声长叹,仰头,脖颈抬起时逼近那剑锋,逼得剑主手腕颤抖,逼得剑锋退却三寸。

      “阿诃,你与我,阿月与安怀,可当真是相似极了,”忽阑子手腕甩出长鞭,鞭中龙筋因主人的战意而灼热,“殊途同归两难全,今当分道划界各朝天。”

      “从此,大路不相见,小路不逢缘。”

      朗岁站在院中,怀里还抱着一些二人留在灵修院的衣物。她仰头望着承天峰上意图不死不休的二人,目光直直地落在凌安怀的寝中。

      那寝中,曾有过欢声笑语,也曾有无数争执对立,甚至有生离死别。

      可总有人回来。

      只是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朗岁无奈,那些人走得太快了。所以总是忘了停下来,看看身边。

      她奉命,又从承天峰离去,赶往那药王谷。

      顾修也走得太快了。为了追上那两人,他没有一刻停下脚步,却因为追得太着急,落得修为尽散的下场。

      而罪魁祸首,竟是他一直渴望追逐,却总也追不上的目标凌安怀。

      他也同承天峰的雪一样,落下时,尽是凄苦的呜咽。

      厄穹见朗岁来,便是疲惫与劳累的叹息。他领他去了药王谷深处的寒潭,顾修泡在其中,药浴与寒潭伐髓洗骨,却也无法刺激顾修醒来。

      “他的神魂为灭,虽修为尽散,但若是能醒来,也能拼尽全力叫他再度踏上修仙之道。只是他不愿醒来。”

      朗岁闻言,也只得叹息。她并不精于丹药,修器也是凌安怀举荐之道……未曾想眨眼,那三人竟走至如此。

      “顾修也该休息了,”朗岁回忆起与顾修的合作,回忆起在凌安怀领导下的云上秘境的一路冲锋,回忆起蓝海后逐渐看不见背影的那三人,幽幽地又一声叹息,“那二人也是,停不下来。走在路上,走得太快,走得太强,卷起的风浪吸引人追随,也招来毁灭,最终只剩离别。”

      回忆再度涌来,脑海中竟是浮现出过去的宗主,与那个仅有几面之缘的朱寒青师姐。

      还有曾来过几次的,那几位上界的修士,还有下界的,凌安怀的家人。

      过往种种已是云烟散尽,如今未来却又如重重雾锁,看不真切。

      这个世界好似围绕着谁展开,围绕着某个精心编撰的故事,持续不断上欢乐团圆,生离死别。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主人公,那一定是封琚月和凌安怀她们。

      他们这些人……朗岁想,他们这些只是认识的,同宗门的,或是仅仅志同道合的伙伴,应当就是那配角了。

      顾修,你也是配角。朗岁取出那柄破碎的长槊,那是回承天峰路上,她与宗门同生特意去捡的。

      长槊被放在顾修身边。破碎的武器与它久眠不醒的主人,竟是相配。

      万剑山遗址,站着意料之外的人——尤凊站在那里。她是被封琚月带过来的,却未参加那惊天动地的大战,只是遥远的望着。

      她也曾来此取剑,却并未得到剑的认可。她也曾遥望憎恨过万剑山为何如此不公,是因为自己的非人之躯吗,还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强吗?直到她再遇过去的妖族同伴,直到她回忆起真正的自己,她才知晓,原来万剑山,也不过是被精心安排的一个道具罢了。

      自己,也只是戏场的一环。

      她不想沦为配角,于是在过去选择了参与娘娘的计划,为她奔走,做她的探路器,做一个失去记忆的棋子,安置在宵云宗,等待真正的主角到来。

      她想迎来自己也是主角的世界,而不是整个世界所有人都在围着那两个人转。

      凌安怀,你真的能做到吧。

      尤凊坐在万剑山的遗址,坐在整个吞掉了整座万剑山的天坑前,望着黑云消散不见的青空,心中竟是对那个视作棋子的家伙产生了期待。

      相遇,合作,背叛,离别。上演的所有戏码,都只为了一个目的。

      世界的延续。

      深林里,波斯找到了两个人。没有找到凌安怀。

      金阳子痛心疾首地搂着神魂被封印而麻木如傀儡的沈乾曦,质问凌安怀到底为何要这么做。

      波斯没有答案,它只是一只猫。

      它化形成人时,白发,异瞳,模样与那凌安怀有几分相似,便惹得金阳子愤怒地攻击和斥责。

      波斯还不会说话,它没法辩解,但它摇晃的尾巴和弱小的抵抗,让金阳子意识到了波斯并非凌安怀。

      他不知道凌安怀为何要封印沈乾曦神魂,不知道凌安怀为何要在重伤刚愈便启程离去,不知道为什么凌安怀看他的眼神纠结又复杂。

      但金阳子知道,这一切和带他去上界的人有关。那个人说,需要一个额外的钥匙,他不行,他的徒弟可以,于是绑走了他,又在某一天放走了他。

      他浑浑噩噩地被安排了一场戏,一场让一个不相干的人能参与进入舞台的戏。

      如果沈乾曦,能够参与进入这个巨大的舞台,这个戏码里,那就说明,凌安怀的计划一直在奏效。

      结果是成功的。沈乾曦因为三不通,成功被世界意识短暂寄宿,并遭遇金阳子,然后及时赶到救下凌安怀。

      只是后果是沈乾曦必须被封印神魂,为了被寄宿的痕迹不被察觉。

      本来应该杀掉的,除掉这个痕迹,但是凌安怀并没有这么做。她担着巨大的风险,保下了二人,然后毅然继续推行她和书凌安怀的计划。

      因为还得继续,他们的故事还得继续。

      不想有人再牺牲了,不想有人再死了,都活下来,活在有后续的故事里,活在新的世界了,活在崭新的未来里。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所以凌安怀,你的路注定有追随者。

      所以封琚月,你的路也注定有追随者。

      所以,配角会出现,故事会上演,主角也会更迭,舞台一轮又一轮。

      所以凌安怀,你才会继续走下去,哪怕与世界一切为敌。

      忽阑子就是认为自己看到了,隐约地看到了凌安怀背离一切也要走的道路,所以才会在这里,与李摩诃对敌。

      两人在空中缠斗难舍难分,如同凌安怀与封琚月的命运,想要相交却又不得不背离。

      李摩诃的剑被震开,忽阑子揪着自己胸口的衣领,发辫摇晃,长鞭舞动,与过去初遇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看得李摩诃微微晃神,于是被忽阑子闪身靠近,裹挟着火焰的灵力一掌拍在她腹部。

      原来,没有变。

      其实都没有变。

      只是还不够了解。像封琚月不了解凌安怀。

      李摩诃与忽阑子长久的平局战,终于迎来第一次变化。

      忽阑子,胜李摩诃第一场。

      在双方都不情愿的背道而驰的对战中,终于有一方得到了胜利。

      李摩诃落在灵修院的雪中,大雪盖在她的身上,赤剑落在手边。她如同残破落地的纸鸢。

      忽阑子喘着气徐徐落下,眼泪从眼眶中涌出,看着自己亲手打倒的李摩诃,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原来与所爱背道而驰是这种心情吗,凌安怀,封琚月。

      “我,要去凌安怀身边,”忽阑子跪在李摩诃身边,哭腔带着无力,“她需要有人去见证,那个人必须是曾经在她身边陪她一路走来的人。”

      “本来该是封琚月的。就像我身边本来应该一直有你的存在一样,但如今不同了。”

      忽阑子断下自己的发辫,至此她再无一绺长发。

      她将发辫,交到李摩诃手中。

      可落在李摩诃手里的不止有发辫,还有忽阑子滚烫的眼泪,与承天峰冷漠阴郁的雪。

      意识模糊的李摩诃下意识攥紧,嘴唇开合,呼唤忽阑子。像从前那般,亲昵唤她“阿阑”。

      只是如此细碎的呼喊,阻止不了忽阑子的决定了。

      她断去发辫,与李摩诃决裂,像凌安怀一样,背离所爱,奔赴自己决定的道路。

      这是她们二人的故事,是配角的故事,也是她们自己主角的故事。

      这也是凌安怀,想知道后续的故事。

      如果她们二人决裂后,故事就断在这里,然后一切重开,那些经历过的,全都化作泡沫,只会剩下不甘。

      凌安怀看着赶到自己身边的忽阑子,见到她断去的发辫,缓缓垂下眼睑。

      而封琚月,见到将一截头发缠绕手腕的李摩诃,也明白有人的故事迎来了分别。

      但是故事仍然要继续。

      凌安怀睁开眼,像过去,像初到这个世界开始闯荡时一样,坚定不移。

      没有后续的故事,将由她亲手开辟未来,执笔写下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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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1章 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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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7个月前 来自:四川
    由于本人身体精神状况欠佳,无法维持日更,更新将变为不定期更新。
    绝对不会挖坑不填的
    今后的更新时间将完全不定时,还请各位读者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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