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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景
事情如杭谨庭所想的一般无二,策留的魂魄苏醒在第二天的清晨。彼时的杭谨庭正在姜府中四处走荡,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男人倏地停下脚步,殊不知他自言自语的奇怪模样在外人眼里已经习以为常。
“杭先生。”策留在杭谨庭的识海之中唤道,却没有立马要回身体的控制权。
“策留?”
策留一愣,问道:“我昏睡了多久?”
“整整一天一夜。”杭谨庭回答,“我逃出来之后,你的身体撑不住昏迷,是姜隽青让周翊把你带了回来。”
策留闻言沉默了片刻,又问:“你不问我点什么?”
杭谨庭想了想,便顺着对方的意思提问:“距离我上一次出现在你身体里,过了多少年?”
“四年。”策留立马道,“整整四年,一直在找寻先生,但是我始终得不到任何信息。”
“我……”杭谨庭沉默了片刻,决定不再透露下去,他随即扭转了话题,又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直觉吧。”策留同样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或许是我们的灵魂能够产生共鸣,在你出现的那一刻,我感到一阵心安。没有理由的。”
策留的猜测杭谨庭没有否认,他走到一处池塘边驻足,看着睡眠中自己的倒影,男人不仅有些疑惑。
杭谨庭:“这姜府……好像比之前要萧条许多。”
“师父不再收弟子了。”策留回答,“外门无人能入得了他的眼,他们也大多都是一些追名逐利的人。师父说他们不懂津门,劝退了一些人后,便决定不再收徒。”
杭谨庭一怔,没想到在姜隽青掌位之时,津门就已经有了衰败之势。策留的能力毋庸置疑,但是以他目前对姜隽青的态度看来,似乎一切还都未发生。
“我以为你会问我那天战场上的事。”忽然,策留开了口,问道,“那天先生来的突然,我被那些三教九流围攻了许久,是我实力不济,这是先生第二次救了我了。”
“那些不是敌国的人?”
杭谨庭一语戳中,策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终究回答:“不是。是各门各派的人,他们想杀了我。”
“为什么?”杭谨庭追问,“姜隽青知道这回事吗?”
“他们说我不配被收入津门。”策留的声音听上去咬牙切齿,想着横竖都瞒不过杭谨庭,他干脆全盘托出,“从前想要杀我的人并不多,只要把他们都杀了,师父和师兄就都不知道了。但是这一次的人多有点多,师父那边恐怕是瞒不住了。也多亏了那日他们起了内讧,这才有机会给我们逃了出来。”
策留像是在陈述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他的语气没有起伏,眼中没有任何波澜,杀人与被杀仿佛成了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杭谨庭觉得他陌生,但在对方喊出“杭先生”时,又觉得策留还是当初那个阿留。
虚假中参合着他的热忱。
自策留醒来之后,杭谨庭便把身体的使用权还给了对方,他每日看着男人在自己的庭院中浇花养草、修炼功法,除了那日的对话,杭谨庭几乎看不出策留的其他心思。策留终日将自己困在在座并不宽敞的庭院之中,他在等待一个人回来。
如周翊所说的那般,姜隽青回来在第二日傍晚,太阳落山之时。当时的策留正独自坐在花园之中吃饭,看见姜隽青满脸风尘地向他走来,策留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起身作揖,口中却没有半句话。
“允卿不在吗?”姜隽青问道,“明明才回来没几天。”
“三师兄去找我哥了。”策留避重就轻地回答,“听人说那边的战事好像出了一些问题,三师兄快马加鞭赶过去了。”
“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策留摇头,“他们不爱同我透露这些。”
姜隽青点点头,评价说:“允卿与宇寰在一起,那我就放心了。你呢?允卿写信给我,说你遇上一些小麻烦。”
没有点破,听见姜隽青隐晦地提及,策留出口试探性地反问:“师父不都知道了吗?”
是知道策留被卦法传回了石青山?还是知道外面的这些流言蜚语?又或者是偷偷跑下山,跟着策宇寰离开的事情?
杭谨庭疑惑地看着眼前神似在打哑谜的两个人,不禁觉得困惑。
出乎了杭谨庭的医疗,姜隽青并未有半句责怪,而是问策留:“有哪里受伤了吗?”
策留摇摇头,说:“只是灵力损耗过大,休息几天就好了。”
“关于外面的这些传闻……”姜隽青思考了片刻,终是叹了一口气,他说,“算了……我相信你的,阿留。”
姜隽青和策留没有过多的交流,两人面对着坐下,男人替自己的徒弟把了脉,却没有看出什么病灶。
把脉的时候,姜隽青深深望向了策留的双眸,他微微张开了嘴,没有说出一个字,朝着徒弟微笑着颔首,杭谨庭总觉得对方在通过一双眼,看向自己。
姜隽青与策留寒暄了几句,便打发着对方回屋,策留背对着他走离,姜隽青看不清,但杭谨庭却发现了策留始终紧锁着的眉头。姜隽青的归来并没有让策留安心,杭谨庭很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心中的想法的改变,带着一丝惧怕与失望。
这种感觉很微弱,也只有拥有对方一魂的杭谨庭,才能感受到这细微的变化。
策留一定知道些什么了,杭谨庭笃定。
策留没有转身,杭谨庭便无法继续观察姜隽青的模样,只觉得对方的神态很是疲倦,脸色并不好,甚至有些病态。杭谨庭从几册残卷与周翊的口中得知一些有关姜隽青的故事,是好或是坏,他无法评判,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出现在这个年代之中,他觉得冥冥之中一定会有什么引导着自己前行。
忽然,杭谨庭开口问策留:“按照正常速度,周翊与策宇寰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少则三天,长达半年。”独自坐在屋中,策留回答,“其实我也说不好时间,我不太和宇寰哥一起出远门,这次也是我瞒着师父偷偷遛下山的。我跟着他去了北地战场,但是途中发生了变故,我和他走了散,半路遇到了仇家,然后就是你见到的那幅场景。”
“那你的仇家……好像有点多。”杭谨庭笑了笑,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还有些震撼在心头,“往少了算,都得几百来号人吧?”
“那些都是当日聚集的各派人士,和我都有些私仇,一传十,十传百,结果想杀我的人就越来越多,我一一把他们解决了,于是那些死在我手下的人,就有更多的人想要来替他们寻我报仇。”横竖瞒不过杭谨庭,策留坦然道,“师兄们只为朝堂办事,不太了解各门各派的纠纷,他们常年驻守在边疆,回来了没多久就又要离开,或许并不十分了解。”
“那姜隽青呢?”杭谨庭反问,“他既不去战场,又是津门的掌门,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处境?你好歹也是津门的内门弟子。”
策留一愣,思考了片刻后闷声回答:“我也不知道。他总是很忙,但他从来都不同我们细说,偶尔回府也只是伏案写东西,我已经很少与他交流了。”
写东西?
杭谨庭心中有一个猜测,或许此时的姜隽青已经着手进行津门残卷的编写,而这一旦开始,那边意味着姬熠的目的已经被姜隽青所知晓。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这计谋中的一环。
“姬熠……你大师兄呢?”杭谨庭又问。
“大师兄?”策留下意识地反问,“你怎么想起他了?我们其实很少看到他,总感觉……他不太喜欢呆在姜府。”
说对了。
他不仅不喜欢姜府,甚至想要对你们所有人下手。
杭谨庭在内心腹诽,想起姬熠在黑龙潭的那番话,不禁又有恨意涌上心头。记忆中大周的这个姬熠还是位风度翩翩的君子哥,杭谨庭沉下心来,策留却感受到了他的不对劲之处。
“你不喜欢大师兄?”策留询问。
杭谨庭否认,说:“没有,上一次我来的时候,与他的接触不太多,好奇罢了。”
策留没有怀疑,只是觉得杭谨庭对他似乎有所保留。他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选择换了个话题,问道:“先生上次为什么会离开?”
杭谨庭:“该做的事情做完了,或许就会让我离开了。”
策留:“不是你主动走的?”
杭谨庭坦白:“我控制不了,来和去都由不得我。”
策留笑出了声,也不知是不是杭谨庭的错觉,他总觉得对方似乎格外的开心。
并不好奇对方是从哪里来,又要回哪里去,策留闭上眼睛,他在识海中面对面站在杭谨庭的对面,问道:“那先生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或者我又能帮到你什么?”
“我回到这里是为了救一个人。”
“很重要的人?”
“嗯。”杭谨庭点头,“我只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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