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跃

　　从封建到资本的过渡那么自然。

　　小少爷自己的生意越做越大。虽然他可以选择直接继承家产和接手家族生意，但他还是选择了自主创业。这好像是他们那个圈子的传统，要证明自己，不靠家里。我和高灿确实成为了小少爷的左膀右臂。我们也不再叫他少爷，而是叫他老板。

　　老板在中国的生意出了问题，但最近他忙着接手爷爷在瑞士的生意，无暇处理。于是他派高灿前去查看。爷爷想退休了，最近正在把自己手上的生意全权交给少爷打理。少爷老板在生意场上手腕极高，自然是得心应手，但也不免操劳。他已经两年没有交女朋友，玩特殊游戏了，因此我的高灿近两年也十分安分。

　　中国那边分部的问题似乎挺大，老板处理完瑞士的事务，亲自前往坐镇。我也很想跟过去，毕竟我和高灿已经很久没见面了。但爷爷希望我留在瑞士陪他，说是孩子们都走了，会很孤独。于是，我留守瑞士。

　　其实，我很喜欢中国。那里的人和我长得差不多，说我出生就在说的语言，还会做各种奇奇怪怪的好吃的。我常在幻想，如果我的父母没有把我抛弃在瑞士教会的福利院，而是带着我在中国长大，我的人生会有怎样的不同？我只陪高哥哥和老板去中国出过两次差，非常喜欢那里的一切，但好像很多中国人也很向往瑞士。我不懂为什么，这里有什么好？

　　我听说老板在中国新招了一个年轻女秘书，还是高灿推荐的，一时之间，警铃大作。我借口思念高灿难耐，一定要去中国看他。爷爷虽然笑话我，但也放我飞往中国。我见到了那个女孩，她叫吴悠。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我莫名地很安心。我敢肯定，她不是坏女孩。她周身散发着一种冷锐理性的气质，但面上又待人亲和。我感觉她骨子里很像老板。

　　高灿和老板得知我约吴悠吃饭后，准备了一堆问题要我问吴悠。他们很想试探吴悠，希望同为女性的我能让她敞开心扉。吴悠比我想象的要圆滑很多，她给我一种既坦诚又深藏不露的矛盾感。她好像很信任我，和我推心置腹，但好像又完全不信任我，说的都是能说给我听的实话。我很佩服她，小小年纪，那么会说话。无论如何，我很喜欢她。但我也发现，高灿和老板想用她，又很提防她。这个小姑娘确实厉害，能让老板防备，的确让人刮目相看。

　　吴悠犯了个小错误，老板大大松了口气。我不明白为什么。高灿告诉我，老板之前感觉吴悠太滴水不漏了，没有任何可以攻破她的点，很难把她发展成自己人。我突然觉得吴悠很可怜，她可能要变成老板的猎物了。也许她和以前那些女孩不一样，也许也没什么不一样。她终究会被操控，被迫以自愿的形式乖乖听老板的话。我很想帮她，却无能为力。

　　吴悠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她成长得很快，老板也自以为很快地掌控了她。吴悠很快就能代替高灿驻守分部了，我随老板回了瑞士。没过多久，高灿也回来了。

　　高灿回来后，我们小别胜新欢，日日耳鬓厮磨。不久之后，我怀上了孩子。爷爷特别高兴，帮我们在教堂举行了婚礼。老板给我们准备了新房，准了高灿长假陪我去蜜月旅行。

　　因为我怀孕，旅行不宜过度劳累。我们选择去一个西班牙小岛上的度假酒店。在岛上，我们遇到一个女服务生，她看高灿眼神躲闪，似乎很害怕。我心中有不好的预感，问高灿是否认识她，高灿说没有印象。

　　高灿去海里游泳，我一个人在沙滩上日光浴时，那个女服务生找上了我。她给我饮料时，塞了一张纸条给我，上面写着：“RUN AWAY FROM THE MAN WITH YOU!（快跑，离开你身边那个男人！）”我不明所以。

　　第二天，我想了个办法把高灿支开，单独去找那个女服务生，问她纸条的含义。她跟我说，高灿是坏人，他引诱女孩子去做富二代权贵的玩物。她以为我是另一个被盯上的女孩。我月份还小，她没看出我怀孕。我很好奇为什么她会认为高灿是那种人，于是问她怎么知道的。

　　女服务生告诉我，她是西班牙某知名大学的硕士生，暑假来这里打工。她刚上大学的时候，曾与同学一起前往美国大学交换，在美国的俱乐部见过高灿。高灿搭讪她和她的同学，说有人愿意请她们喝酒，想认识新朋友，一起聊天。年少无知的她们本着练习英语和交新朋友的心态，跟着高灿加入了一群穿着考究的年轻男性。这帮年轻男性刚开始彬彬有礼，没有任何不妥之处。他们自称是美国名校的学生，要了两个女孩的联系方式。之后，他们经常约她俩出来玩，并借聊哲学与艺术等宏大的话题大谈对性与爱的理解。这几个男的出手非常阔绰，每次请客毫不吝啬，带她们去美国各种高级奢华的场所消费，也会有其她女孩子一起出来玩。大家就像普通朋友一样，没有任何越矩，只是她们从来没交过那么富贵大方的朋友。直到有一次，大方的朋友们又约她们出去玩，这次据说是一个私密的俱乐部派对。几位男士开车来接她们，把她们带到郊区的一幢别墅。别墅里人声鼎沸，有许多穿着过于性感的美女和一些穿着西装的男性。她和朋友起初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直到楼梯中部的舞台上开始露骨的性展示调教表演。她深感不适，想要离开。她的朋友却在其中一位男士的引诱下开始融入周围淫靡的环境。她逃出别墅，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不知道该怎样离开。带她们来这里的一位男士跟出来，关心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很害怕，告诉他，她想离开。他没有多说什么，叫司机送她回她的住处，并安慰她，别害怕。之后，她开始疏离这帮人。那天叫司机送她回家的男士曾多次联系她，洗脑她享受性的快乐，并想单独约她出来，都被她委婉拒绝了。女服务生的朋友上了钩，据说被好几个公子哥一起玩，但她很享受，并向女服务生炫耀她收到的昂贵礼物，劝女服务生加入。女服务生完成交换学期后就回西班牙了，她的朋友却直接休学留在了美国，打算申请美国的大学。后来那个女孩子被这帮富二代始乱终弃，也没有申上美国的大学，最终带着破碎的身心回到西班牙。她现在对性和物质的阈值都很高，很难感受到快乐，每天用烟酒麻痹自己，醉生梦死。女服务生焦急地提醒我，不要被他们一开始的美好表象所迷惑，一定要及时抽身。我十分感谢她的提醒，但我好像从来无法抽身，或者说我可能是施害者中的一员。

　　我的高灿哥哥带着他跑了好几个地方才搜罗来的各种美食回来了。他温柔地喂我吃喝，我心里却十分冷漠。原来所谓的坏女孩不过是被他们诱骗的好女孩而已，每个女孩都有可能成为他口中的坏女孩。原来他和老板在美国做过那么多龌龊的事，多到他完全记不得受害者。可是，我又能怎么样？我已经和他结婚，还怀了他的孩子，而我的整个人生都依附于老板一家。

　　我心中泛起阵阵恶心，忍不住吐了。我的高哥哥很是担心，对我嘘寒问暖，我只推说这是孕期的正常反应。我强制自己忘掉女服务生跟我说过的话，告诉自己：他只要对我好就行，别的都无所谓。

　　其实我从小就很惧怕少爷，也就是现在的老板。如果可以，我非常想远离他。他似乎有能让周围所有人都听话的能力，好像我们都是他的傀儡。但我亦知，高灿甘愿永远做他的傀儡，而我更是这个傀儡的依附者，我无路可选。

　　我突然有一丝后悔，如果当年我没有缠着高哥哥，没有被领养到那座城堡……不，那我可能会变成他们口中的“坏女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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