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守望你

　　凌晨六点半，他们一行人就赶到了早市。天边早已泛起透亮的天光，早市里的各个摊位都已经支棱起来，烟火气腾腾地漫开。蒸笼里冒出的层层热气裹着肉香，飘得老远；新鲜的水果蔬菜堆成了小山，整整齐齐地码在摊位上，叶片上还挂着晶莹的露水，看着格外水灵；还有些老板不紧不慢地炸着油条、摊着金黄的煎饼，油星子滋滋作响。周围的客人三三两两坐在路边的小桌旁，慢悠悠地喝着粥、啃着包子，闲聊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派热闹的市井风光。
　　夏望在路边的小吃摊找了个空位置坐下，她抬手揉了揉还有些惺忪的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眶里瞬间漫起一层水光，眼前的世界都变得朦胧起来。
　　宋斯念挨着她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夏九潇熟门熟路地冲老板喊了四碗胡辣汤、两笼小笼包，随后又拉着林皆似，一起去别的摊位上搜罗好吃的小吃。
　　没一会儿功夫，他们这张小小的桌子就被摆得满满当当——金黄酥脆的油条、冒着热气的茶叶蛋、裹着薄脆的煎饼，还有炸得喷香的鸡排，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四个人不紧不慢地吃着早饭，夏望最喜欢的吃法，就是把油条撕成小段泡进胡辣汤里。吸饱了黏糊糊、热乎乎汤汁的油条，咬上一口，鲜香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别提有多幸福了。
　　夏九潇又给夏望剥了一个茶叶蛋，递到她手边。夏望鼓着腮帮子，不太想吃，夏九潇就用半哄半“威胁”的语气说道：“听话，吃一个，补充点营养。”
　　被夏九潇念叨了好几次，夏望才不情不愿地接过茶叶蛋，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
　　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葱白似的手指捏着黑漆漆的茶叶蛋，更衬得指尖洁白如玉。清晨的阳光穿透她浅金色的发丝，将小巧的耳廓照得半透明。夏望咬下一大口鸡蛋，刚嚼了两下，就被咸得直皱眉头，忍不住惊呼出声：“这怎么这么咸啊？”
　　闻言，宋斯念立刻从桌角的抽纸里抽出几张，递到她手边。夏九潇也连忙剥了一个茶叶蛋，塞进嘴里尝了尝，疑惑地问：“啊？很咸吗？”
　　夏望接过宋斯念递来的卫生纸，把嘴里没咽下去的鸡蛋吐出来，小心地用纸包好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我这个还好啊，味道挺正常的。”夏九潇咂咂嘴，分析道，“估计是你那个卤过头了，赶紧吃口煎饼冲冲味道。”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四个人继续慢悠悠地吃着、聊着。吃完早饭，还特意打包了一份胡辣汤，准备带回去给王奶奶尝尝。
　　不过短短一顿早饭的功夫，早市上的人就更多了，摩肩接踵的，热闹得很。四个人拎着打包的胡辣汤，边走边逛，在蔬菜摊前挑挑拣拣，没一会儿就买了一大兜子新鲜的青菜。随后，他们又转战水果摊，准备挑些时令水果回去。
　　买水果可比买菜有讲究多了，宋斯念站在一旁，看着夏家兄妹俩拿起水果，一会儿瞅瞅果蒂，一会儿摸摸果皮，还凑到耳边轻轻拍两下，忍不住好奇地问道：“这挑水果，还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吗？”
　　夏九潇点了点头，一脸“内行”的样子：“那当然了，这里面的门道可多着呢。”说着，他用胳膊肘碰了碰夏望，笑着说，“正好让夏望给你讲讲，顺便我也检查检查，看我平时教她的，她都记住了没有。”
　　夏望清了清嗓子，随手拿起摊位上的一个西瓜，一本正经地讲解起来：“就比如说挑西瓜吧，想知道它熟没熟，就得拍一拍。要是熟了的西瓜，拍上去的声音会特别清脆；没熟的话，声音就闷闷的。而且熟得正好的西瓜，你把手放在这一头，另一头敲的时候，手心还能感觉到震手呢。”
　　说完，夏望还特意拿起好几个西瓜，挨个拍给宋斯念听，给他举例子。宋斯念听得格外认真，听完就跃跃欲试，决定自己挑一个西瓜，实验一下刚刚学到的技巧。
　　他拿起一个看起来圆滚滚的西瓜，拍了两下，又抬头问老板：“老板，这西瓜包熟吗？”
　　还没等夏望开口，卖水果的老板就抢先拍着胸脯保证道：“包熟包甜，小伙子！你听听这声音，多脆生！”
　　夏望也在一旁点了点头，帮腔道：“这个西瓜肯定熟了，你听这声音，多清脆。”
　　最后，宋斯念还是有些不放心，又让夏望帮他挑了一个。两个人约定好，回家就把西瓜切开，比拼一下，看谁挑的西瓜更甜、更好吃。
　　刚一到家，夏望就抱着宋斯念挑的那个大西瓜，噔噔噔地往厨房跑，准备清洗一下切开尝尝。宋斯念看着她细胳膊细腿的，抱着个比她脑袋还大的西瓜，摇摇晃晃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连人带瓜摔个粉碎，连忙快步走上前。
　　“我来吧。”宋斯念伸出手，轻轻松松地从夏望怀里接过了西瓜。
　　宋斯念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带起一阵微风，夏望又闻到了他身上那股熟悉的乌木沉香的味道。淡淡的檀木香气里，夹杂着一丝千年古木的幽深，闻起来格外让人安心。
　　宋斯念去洗西瓜的时候，夏望也没闲着，转身就想去厨房的刀架上拿水果刀。结果她的手还没碰到刀柄，宋斯念就自然而然地接了过去，直接放在水龙头底下冲洗干净。
　　最后，宋斯念左手拿着洗干净的水果刀，右手抱着大西瓜，夏望就像个小尾巴似的，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一起走出了厨房。
　　就这样，原本该夏望干的切西瓜的活儿，落到了宋斯念的头上，她愣是一滴水都没沾。
　　水果刀刚落下，就听见“咔嚓”一声清脆的裂开声。紧接着，西瓜被分成两半，红彤彤的果瓤露了出来，乌黑的籽嵌在里面，汁水顺着果皮往下淌，看着就让人垂涎三尺。夏望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咬了一大口，甜丝丝的汁水在嘴里爆开，又甜又脆。
　　“好甜啊！”夏望嘴里塞满了西瓜，含糊不清地感叹道。
　　宋斯念忍不住低笑一声，故意拍起了马屁：“那当然了，这都是师傅教得好。”
　　“那可说不准，”夏望也顺着他的话，拍起了宋斯念的马屁，“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还是你学得快、悟性高。”
　　两个人一唱一和地互相恭维着，逗得旁边的夏九潇忍不住插嘴调侃：“要说师傅，我才是夏望的师傅呢。那你要是夏望的徒弟，不就也是我的徒弟了？那你打算怎么感谢我这个师祖啊？”
　　宋斯念这会儿正好啃完一块西瓜，闻言，他举起手里啃得干干净净的西瓜皮，递到夏九潇面前，一本正经地说：“把这个西瓜皮献给你，当传家宝，成不？”
　　夏九潇被他逗得轻笑出声，开玩笑道：“这玩意儿还没放两天，就得烂成水了，怎么传家？”
　　这话一出，四个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闹了一阵，夏九潇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这西瓜皮也别浪费，还能做西瓜酱呢。王奶奶做的西瓜酱，那味道可是一绝。”
　　“确实！”林皆似连忙点头附和，“我奶奶做的西瓜酱，香得很！”
　　这还是宋斯念第一次听说西瓜还能做成酱，一时间有些想象不出来是什么味道，甚至觉得有点像黑暗料理，忍不住皱着眉问道：“那这西瓜酱要怎么吃啊？不会吃坏肚子吧？”
　　夏九潇笑着摆了摆手，笃定地解释道：“超级好吃，我不骗你！不信你问我妹，她最喜欢吃王奶奶做的西瓜酱了。”
　　正在专心啃西瓜的夏望，冷不丁被点了名，她茫然地抬起头，猝不及防地和宋斯念的目光撞了个正着，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宋斯念看着她这副呆呆的样子，嘴角还沾着一点红红的西瓜汁，脸颊被塞得鼓鼓囊囊的，像只圆滚滚的小河豚，忍不住忍俊不禁。
　　没过多久，晚饭的餐桌上就真的出现了一小碟西瓜酱。
　　宋斯念看着夏望拿着馒头，夹了满满一大勺西瓜酱，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那个只抹了一点点酱的馒头，有些面露难色，心里暗暗嘀咕：真的有这么好吃吗？
　　夏九潇用眼神催促着宋斯念，示意他赶紧尝尝。见宋斯念还有些犹豫，夏九潇又把夏望搬了出来，笑着说道：“你看看夏望，吃得多香。我们还能骗你不成？”
　　夏望正美滋滋地享受着西瓜酱配馒头的美味，冷不丁又被点名，再加上桌上三双眼睛齐刷刷地朝她看了过来，她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嘴里的饭瞬间都变得没那么香了。
　　干嘛老是拿她举例子啊，真是讨厌！
　　好在林皆似看出了夏望的窘迫，连忙出来帮她解围：“好了好了，都别看我们家夏望了，再看，人家都要不好意思了。”
　　夏望像是濒死的鱼终于等到了潮水，立刻朝着林皆似投去感激的目光。
　　这才是亲姐啊！
　　夏望暗暗决定，要把夏九潇从她的“听歌搭子名单”里除名。从现在开始，夏九潇不是她的亲哥，是“不亲”的哥！
　　最后，宋斯念在夏九潇的软磨硬泡下，还是鼓起勇气，咬了一口抹了西瓜酱的馒头。
　　没想到，这味道竟然出乎意料地好吃！而且越吃越上头，让人忍不住一口接着一口。
　　宋斯念瞬间就理解了夏望为什么这么喜欢吃西瓜酱——咸度适中，里面有葱段和花生炸出的浓香，还有切成小丁的西瓜果肉，不仅解腻，口感还特别丰富，配着白馒头吃，简直是绝配。
　　2013年7月30日晴
　　前段时间他搬到我们青芜巷来了，我真的好开心。
　　今天早上和他一起逛了早市，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老是忍不住胡思乱想——是不是夫妻老了以后，也会这样？和心爱的人一起早早起床，在路边的小餐桌旁，头发花白地靠在一起，喝着热乎乎的胡辣汤取暖。然后一起携手走过无数个春夏秋冬，一起逛遍每一个季节的早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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