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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沈傲没什么东西可收拾,长生提着他的小包裹跟在他后面上了马车。
他抱臂坐在马车上,越想越气,脸越憋越红。
被人赶出来了!他竟是被人赶出来的!
回到谢翀那,谢翀守在他房门口想和他说几句话,却见他黑着脸急匆匆进了屋,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谢翀一头雾水,看向同样被关在门外的长生。
“怎么回事?你给他吃炮仗了?”
长生无奈:“好像是和甄家小姐吵架了。”
“吵架了?”谢翀喜笑颜开:“真的?”
他笑的让长生困惑,却也还是点了点头。
“哈哈哈!”谢翀笑了几声,抚掌道:“吵架好啊,太好了。”说完推门就进了沈傲的屋子。
见他正坐在桌前生着闷气,谢翀拖着即将痊愈的腿,急匆匆走过去嘲笑道:“吵架了?”
沈傲哼了一声没说话。
谢翀自顾自坐下,继续笑道:“早说了你俩不合适,她脾气犟,你脾气臭,走不到一起去的。”
其实谢翀知道甄柳瓷身边真就缺一个像沈傲这样性格强势的人,可他又知道沈傲绝对不是能入赘的人。
说实话,他真担心沈傲死皮赖脸缠着甄柳瓷,逼着她喜欢上他,最后惨淡收场。
“哎呀……”谢翀眯起眼睛喟叹:“吵架了我就放心了。”
“啧。”沈傲抬眼看他:“先生是特意赶来说风凉话的?出去出去。”
谢翀不再说话,只揶揄地看着他。
沈傲挑了挑眉:“先生放心,我也不是没脸皮的人,人家既然赶了我出来,我就没必要再上赶着过去!”
这是沈傲的心里话,他是高门子弟,自然是有心气的。
低声下气的事做一次也就够了,何必几次三番的把自己的脸送到别人的巴掌里。
谢翀自认为了解沈傲。
觉得他年纪轻,不定性,今儿朝东明儿朝西。
一场嘴仗就能把他那点喜欢的小火苗浇灭了。
-
送走沈傲之后甄柳瓷的生活安静很多。
甄府恢复成从前的死水模样,再没有一丝波澜。
谢翀来府上上课的时候没提过沈傲,甄柳瓷也没问过。
她只是时常望着桌角出神,仿佛仍有香甜点心的香气弥散在空气中。
小先生曾在雨夜快马疾驰去寻太医,也曾在巷中伸出援手护她周全。
甄柳瓷知道人都是复杂的,那晚沈傲的话难听,但他是实打实做过对她好的事。
或许只是因为她的朋友很少,所以她才会有些想念沈傲吧。
这几年甄柳瓷的话很少,但以前她是个会扑进父亲怀里撒娇的孩子,夏天的时候带着弟弟一起捉知了,冬天的时候笑眯眯地朝哥哥扔雪球。
命运的残酷之处在于,甄柳瓷不是突逢变故的,她的头顶像是悬着一把生着锈豁着口的钝刀子,每当她觉得自己可以喘口气的时候,这把刀就会在她脖颈上狠狠抹一把。
带不走她的命,却让她刺骨的痛。
哥哥意外离世的时候,她和父亲母亲跪在灵柩前,她哭的撕心裂肺,以为自己的泪水都流干了。
可等到母亲葬礼的时候,她又和父亲跪在母亲的灵柩前,她依旧泪如泉涌。
待到弟弟的葬礼,父亲卧床,灵柩前仅她一人。
泪似雨下。
自那之后甄柳瓷的话就少了。
她在本该璀璨的年华骤然失了光彩,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甄柳瓷原本记得住他们三个的生日,现在又要记住三个忌日。
自己的生辰自然而然就成了不重要的事。
甄如山也道听途说,说是人要少过生辰,不能太高兴自满否则会被小鬼儿盯上。
他有时会自责的想着,或许是家中富裕之后给妻子儿女的生辰都办的太招摇,所以才让他们没了命。
甄柳瓷觉得这话无稽,却也顺从着父亲的想法。
谢翀上完一课,收拾书本的时候拿出一个小盒递给甄柳瓷。
“今日是你生辰,我知道甄府的规矩,却也还是给你准备了一份薄礼。”
甄柳瓷接过,打开看看里面是一支毛笔。
谢翀的眼中带着长辈的慈爱:“你写小楷多,用紫毫正合适。”
甄柳瓷浅笑:“多谢先生了。”
她送谢翀往门口走,谢翀又问:“今年生辰还同往常一样?”
甄柳瓷颔首:“是,和父亲一起吃顿饭,吃一碗长寿面。”她抬首一笑:“这样就很好。”
晨起时翡翠送了她一个络子,被她好好收着。
谢翀没在说话,只是回府的路上有些闷闷不乐。
他心疼甄柳瓷,像心疼自己孩子那般。
沈傲迎出来和他打招呼,谢翀也没心思搭理他,沈傲没多想,骑着马出去鬼混去了。
只是他路上还是好奇,就低头问长生:“你说能是什么事呢?我也没见这小老头这么低落过。”
长生沉吟片刻:“许是为着甄家小姐吧。”
一提甄柳瓷,沈傲的脸就冷了,长生也识趣的不再说话。
甄柳瓷送走谢翀就去陪父亲了。
厨房忙碌着,甄如山没说几句话就乏了闭目养着神,甄柳瓷就坐在圆凳上发呆。
她有点喜欢发呆,脑袋空空什么都不想的感觉让她觉得很舒服。
白姨娘轻轻走过来,拿出一个小锦盒,笑着双手递给她。
“小姐打开看看。”
里面是个镶宝石的金簪子,簪头是两尾鲤鱼,这是极俏皮可爱的款式,很适合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却并不适合甄柳瓷现在的穿衣打扮。
可白姨娘瞧着她永远是孩子模样。
甄柳瓷小声推辞:“姨娘,你月例银子少……”
白姨娘柔柔地笑:“我跟着老爷,哪会受委屈呢,小姐尽管收着。”
甄柳瓷不再推辞,把盒子交给翡翠,让她收着。
白姨娘又道:“今日这长寿面是我亲自做的,梅汁小排的浇头,你多吃几口。”
长寿面向来味道寡淡,白姨娘眼见着甄柳瓷身形越发消瘦,很是心疼,为哄着她多吃些饭,特意用了梅汁小排做浇头。
甄如山的声音轻轻:“你宠着瓷儿,单给她做小排,我就不吃了吗?”
见甄如山醒了,白姨娘赶紧过去扶着他坐起来:“老爷这话像小孩儿似的,哪能就做一点呢。”
甄如山做定后给白姨娘个眼神,白姨娘赶紧拿出个红包,塞给翡翠:“小姐生辰虽不大操大办,但你们是伺候小姐的,也跟着沾沾喜气,院里的都有,你是大丫鬟,包的多些。”
翡翠笑的开怀,大大方方跪在地上朗声道:“愿小姐福寿绵长,年年岁岁平安顺遂,喜乐无忧。等小姐招了赘,成了亲,届时咱们府上人丁兴旺,老爷儿孙绕膝,天伦永享!”
甄如山笑,吩咐白姨娘再包个红包给翡翠。
小桌上放着比平日丰富些的菜肴,府上仅剩的三口人坐在一起,脸上俱都是淡淡笑着。
甄柳瓷吃了大半碗的寿面,吃不完的分给父亲和姨娘,嘴上说着吉利话,想让父亲和姨娘都沾沾喜气。
烛火摇曳,室内温馨。
甄柳瓷坐在那,努力地把这一刻印在脑海里。
父亲还能陪她过下一个生辰吗?甄柳瓷不知道,也不愿去想。
她只想努力地留住当下。
吃过饭,陪着父亲吃完药,甄柳瓷便回去了。
她坐在妆台前,把那金鱼簪子插在头上,对着铜镜左右看了看,脸颊两侧泛起淡淡酒窝。
而后收敛起喜悦神色,摘下簪子,放回盒中。
入了夜,沈傲带着一身酒气摇摇晃晃回谢府的时候才知道今日是甄柳瓷的生辰。
他一下子就猜得到谢翀为什么心情不好。
心疼了呗,觉得她可怜,生辰过得悄无声息。
沈傲轻哼,心想,都是她自己选的,硬要这样生活,自己才不可怜她呢。
可躺在榻上消散酒意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想到甄柳瓷。
想她今天吃了什么,脸上有没有笑模样。
他按了按额头。
想她做什么!话说的那么狠,还把自己赶走了,自己想她做什么!
长生给他端来醒酒汤,却见沈傲猛地从榻上坐起来,大喝一声:“下贱!”
长生一愣:“谁?”
沈傲皱眉,恼怒道:“我!”
长生笑了:“公子喝多了,骂自己做什么。”
沈傲巴不得自己喝的昏天黑地不省人事,他叹了口气,翻身下榻套上靴子,一口气干了那碗醒酒汤而后急匆匆出门去了。
还没到要睡的时候,甄柳瓷坐在屋里翻书,翡翠坐在她身侧手上打着络子。
小丫鬟进来靠近翡翠,轻声说了几句话,翡翠有些惊讶道:“找我?”
这声音惊动了甄柳瓷,她抬头看来,翡翠解释:“门房说有人找我。”
甄柳瓷抬头:“这大晚上的,许是你家里有事,快去看看吧。”
翡翠赶紧就去了。
急匆匆走到后门,哪有家里人。
沈傲牵着马,站在月色中,芝兰玉树,神姿高彻。
翡翠有些意外:“小先生?”
沈傲走过来,他身后的长生把两大一小三盒点心交给翡翠。
依旧是甄柳瓷兜兜转转没吃成那家。
“这是?”翡翠更疑惑。
沈傲皱着眉,一脸不耐的样子,也不知道这脾气是从哪来的,也不知这臭脸要摆给谁看。
“一大一小两盒给你们小姐,剩下一盒你拿去给院里人分了。”
翡翠了然一笑:“小先生知道今日是我们小姐生辰?”
沈傲摸了摸下巴,没回答她的问题,只问:“她最近提起我了吗?”
翡翠摇头。
沈傲眉头蹙得更高:“她把我忘了?”
这叫翡翠如何回答?
“小先生,我又不是小姐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这些呢?”
沈傲知道自己问的唐突,摆摆手道:“你进去吧。”
说罢转身,翻身上马。
翡翠抱着点心盒子上了几步台阶,听见沈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告诉她是我送的。”
“算了还是别告诉她。”
“哎!”他发出十分恼怒的声音:“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吧!”
说罢一甩马鞭,疾驰走了。
翡翠瞧着他的背影,看看手里的点心盒子,摇头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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