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页未完成的夏

　　夏夏生日过后，生活似乎又回到了熟悉的轨道，但又有什么东西悄然不同了。空气中弥漫着高三特有的、混合着粉笔灰、试卷油墨和淡淡焦虑的气息。高考倒计时的数字在黑板旁一日日无情地减小。

　　周一的清晨，林朔像往常一样，早早来到高二（七）班的教室。晨光熹微，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埋头苦读的同学，一片沙沙的翻书声和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他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刚拿出英语单词本，就听到班主任王老师熟悉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

　　代理班任王老师走上讲台，清了清嗓子，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同学们，安静一下。在早自习开始前，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王老师说着，目光投向教室门口，“进来吧。”

　　新同学？高三下学期了还有转学生？大家都有些好奇地抬起头。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个高大挺拔、穿着和大家一样蓝白色校服，却硬是穿出了几分不羁气质的男生，单肩挎着书包，迈着长腿，懒洋洋地走进了教室。

　　当看清那张俊朗中带着点痞气的脸时，整个高二（七）班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细小惊呼和议论声。

　　“李成瑞？！”
　　“他不是高三的吗？”
　　“怎么回事？他怎么来我们班了？”

　　而此刻，最震惊的莫过于林朔。

　　他手里的自动铅笔“啪嗒”一声掉在了摊开的单词本上，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猛地抬起头，眼睛因为极度惊愕而睁得圆圆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出那个正站在讲台上，带着他熟悉无比的、有点坏又有点得意笑容的家伙。

　　李成瑞？！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是在高三最关键的下学期，转到了高二的班级？这简直匪夷所思！

　　讲台上的李成瑞，目光穿过整个教室，精准地、牢牢地锁定在最后一排那个一脸呆滞的男孩身上。看着林朔那副完全懵掉、微微张着嘴的可爱模样，他嘴角的笑意加深，甚至还几不可查地朝他眨了眨眼。

　　王老师似乎对底下的反应早有预料，她敲了敲讲台：“安静！李成瑞同学因为一些个人原因和学籍调整，从今天起，将加入我们高二（七）班这个集体，和大家一起备战高考。大家欢迎！”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更多的是好奇和探究的目光。

　　“李成瑞，你自己找个空位坐下吧。”王老师说道。

　　“谢谢老师。”李成瑞礼貌地应了一声，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径直朝着教室最后一排走去。他的步伐不紧不慢，却带着明确的目的性，最终，停在了林朔旁边的过道。

　　林朔旁边原本的空位，因为他的到来，瞬间成为了全班的焦点。

　　李成瑞将书包随意地往空桌上一放，拉开椅子，大剌剌地坐了下来。他侧过头，看向依旧处于石化状态的林朔，手臂自然地搭在两人课桌之间的过道上，几乎要碰到林朔的手臂。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语气里充满了得逞的愉悦和浓浓的调侃：

　　“喂，林大学霸，”他几乎是气音说道，温热的气息拂过林朔的耳廓，“以后……请多指教啊，同桌。”

　　“同……同桌？”林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干涩得厉害，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俊脸，心脏后知后觉地开始疯狂跳动，撞击着胸腔，发出雷鸣般的响声。

　　李成瑞看着他通红的脸颊和那双写满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清澈眼睛，心情好得简直要飞起来。他不再解释，只是笑着转回了头，看似认真地看向了讲台，但那只搭在过道上的手，小指却悄悄地、坚定地，勾住了林朔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的手指。

　　指尖传来的温热和那不容拒绝的力道，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林朔所有的震惊和疑惑。

　　原来，他说的“以后多陪陪我”，不仅仅是口头上的承诺。
　　原来，他所谓的“个人原因”，就是为了跨越这一个年级的距离，来到他的身边，成为他的同桌。

　　讲台上，王老师已经开始讲解今天的早读内容。教室里重新响起了朗朗书声。而在最后一排，阳光透过窗户，恰好将两人笼罩其中。李成瑞假装认真地看着课本，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林朔低着头，脸颊绯红，感受着指尖那霸道又温柔的缠绕，心里像是打翻了蜜罐，甜得发慌，又暖得一塌糊涂。

　　高三的紧张氛围依旧，高考的压力仍在。但此刻，对于林朔来说，整个世界仿佛都因为身边这个人的突然降临，而变得截然不同，充满了令人心跳加速的、甜蜜的不可思议。这家伙，总是能用最出人意料的方式，闯入他的世界，把他的计划全盘打乱，却又……让他心甘情愿。
　　午休铃声响彻教学楼，如同解除了某种静止魔法，原本安静的走廊瞬间被喧嚣的人潮填满。林朔正低头不紧不慢地收拾着桌上的练习册，准备和李成瑞一起去食堂。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高二（七）班门口，正是那位戴着黑框眼镜、气质文弱的“陈师兄”。他扶了扶眼镜，目光在教室里搜寻了一下，很快锁定林朔，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走了过来。

　　“林朔师弟，”陈师兄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一起去食堂吗？关于下个月那个学术讲座的流程，我还有点细节想跟你再碰一下。”

　　林朔抬起头，刚想开口回答，眼角的余光却先一步瞥见了旁边的景象——

　　李成瑞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凑过来，反而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一条长腿随意地伸到过道上。他没有看林朔，也没有看那位陈师兄，而是微微歪着头，目光似乎落在窗外的某片云上，嘴角却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表情懒洋洋的，却像一只假寐的豹子，周身散发着一种无声的、极具压迫感的磁场。

　　尤其是他那道看似随意，实则极具穿透力的目光，偶尔会轻飘飘地扫过门口的陈师兄，虽然只是一瞬，但那里面蕴含的、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极其隐蔽的敌意，足以让任何敏感的人脊背发凉。

　　陈师兄显然感受到了这股非同寻常的“关注”。他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一些，扶眼镜的频率也增加了。当他再次看向林朔，准备等待他的答复时，明显能感觉到后颈那道如有实质的视线更加灼人了。

　　“林朔师弟，你……”陈师兄的话还没说完。

　　“咳。”李成瑞极其轻微地咳了一声，依旧没转头，但抱着的手臂放了下来，一只手撑住了自己的下巴，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自己的脸颊，目光终于“正式”地、慢悠悠地落在了陈师兄身上，虽然脸上还是那副懒散的表情，但眼神里的意味已经非常明确——‘还有事？’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陈师兄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他看着李成瑞那副不好惹的样子，又看看似乎有些怔忡的林朔，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和了然。他迅速调整了一下表情，对林朔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呃……那个，林朔师弟，我突然想起来我好像还有点别的事，流程的事我们下次再聊吧，不打扰你了。”说完，他几乎是有些仓促地对林朔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脚步略显匆忙地消失在了门口涌动的人潮里。

　　林朔：“……”

　　他手里还拿着一本刚抽出一半的习题册，看着陈师兄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完全没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刚才……陈师兄不是还邀请他一起去吃饭讨论事情吗？怎么话还没说完，人就走了？

　　他疑惑地转过头，看向旁边罪魁祸首。

　　李成瑞已经恢复了常态，仿佛刚才那个用眼神“杀人”的家伙不是他。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轻微的脆响，然后非常自然地伸手拿过林朔手里那本习题册，帮他塞回书包，动作流畅无比。

　　“走吧，阿朔，吃饭去，饿死了。”他语气轻松，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朔眨了眨眼，还是有些没搞懂：“刚才陈师兄……他怎么突然走了？他不是说要讨论流程吗？”

　　李成瑞拎起两人的书包，一把揽住林朔的肩膀，带着他往外走，闻言只是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混不吝的坏笑，语气那叫一个理所当然云淡风轻：

　　“谁知道呢？”他耸耸肩，“可能……他突然也觉得自己比较碍眼吧。”

　　“……”林朔看着他这副样子，再联想到刚才他那“死亡凝视”，瞬间明白了过来。一股又好气又好笑的感觉涌上心头，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他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李成瑞的腰侧，低声道：“你幼不幼稚？”

　　李成瑞挨了一下，反而笑得更加得意，揽着林朔肩膀的手臂收紧，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低头在他耳边用气音霸道地宣布：

　　“我的同桌，当然只能跟我一起吃饭。”

　　走廊里人来人往，喧闹无比，但林朔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清晰得仿佛盖过了一切。这家伙的醋劲儿和占有欲，真是……越来越明目张胆了。可他心里，为什么却有点……偷偷的欢喜呢？

　　食堂里人声鼎沸，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李成瑞和林朔刚找到一张空桌子坐下，还没动筷子，就看到以许嘉禾和陈瑾安为首的一行人，端着五颜六色的饭盘，浩浩荡荡地朝着他们这桌围拢过来。

　　“挤一挤挤一挤！”
　　“哟，两位大学霸，吃饭不叫我们？”
　　“瑞哥，不介意拼个桌吧？”

　　许嘉禾笑着拉开林朔旁边的椅子坐下，陈瑾安自然地坐在她身边。陈昊和李晞则占据了李成瑞另一侧的位置。就连高三的许嘉轩也端着盘子，顶着两个黑眼圈，慢悠悠地晃了过来，毫不客气地在桌子尽头加了个塞儿。林闫西最后一个过来，笑嘻嘻地挤坐在林朔和许嘉禾中间。

　　一张六人桌硬是挤下了八个人，瞬间变得热闹非凡。

　　“许嘉轩，你个高三狗，还有空下来跟我们挤食堂？”李成瑞挑眉看着对面埋头苦吃的许嘉轩。

　　许嘉轩从饭盘里抬起头，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看透一切的沧桑：“劳逸结合懂不懂？再学下去脑子要炸了。再说……”他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李成瑞和林朔，“哪有我们瑞哥潇洒，说降级就降级，就为了……”他话没说完，但在座的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目光在林朔和李成瑞之间逡巡。

　　林朔的脸微微泛红，低头默默扒饭。李成瑞却脸皮厚得很，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给林朔碗里夹了块他爱吃的糖醋里脊，动作自然无比。

　　大家嘻嘻哈哈地开始聊起最近的趣事，考试的压力，训练的辛苦，或者吐槽一下食堂千年不变的菜式。聊着聊着，话题不知怎么就转到了前几天夏夏的生日会上。

　　一提到夏夏，许嘉禾、李晞和林闫西这三个女孩子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夏夏真的太可爱了！”许嘉禾双手捧心，回忆着，“穿着那条小裙子，像个小公主一样，眼睛又大又亮，看着你的时候心都要化了！”

　　“是啊是啊！”林闫西连连点头，“我拉琴的时候，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着，不吵不闹，乖死了！”

　　李晞更是兴奋，她本来性格就活泼，此刻更是夸得起劲：“对对对！你们是没看见，我后来陪她玩那个新买的积木，她小手可巧了，堆得还有模有样的！笑起来还有两个小梨涡，哎呀，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姑娘！简直就是人间小甜心！”

　　她夸得眉飞色舞，脸颊都激动得泛红。在座的人谁不知道，她前段时间刚被陈昊那个傻大个儿表白，两人早就偷偷摸摸在一起了，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李成瑞看着李晞那副恨不得把夏夏偷回家养的样子，又瞥了一眼旁边憨笑着、满眼宠溺看着李晞的陈昊，坏心眼儿立刻冒了出来。他用手里的筷子虚点了点李晞，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拖长了语调：

　　“哟，我们晞姐这么喜欢小姑娘啊？”他眼神促狭地在李晞和陈昊之间扫了个来回，语气里的调侃意味浓得化不开，“看来是提前进入状态了？怎么，已经开始幻想以后跟耗子结婚，生个像夏夏这么可爱的闺女了？”

　　“噗——咳咳！”正在喝汤的陈昊直接被呛到，脸瞬间红成了番茄，手忙脚乱地找纸巾。

　　“李成瑞！你胡说什么呢！”李晞的脸也“唰”地一下全红了，又羞又恼，拿起面前的一根青菜就朝着李成瑞扔了过去，力道软绵绵的毫无威胁。

　　“哈哈哈哈哈！”桌上顿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

　　许嘉禾笑得趴在桌上，林闫西拍着桌子，连一向淡定的许嘉轩都呛得咳嗽了两声。林朔看着李成瑞那副恶作剧得逞的得意嘴脸，再看看面红耳赤的李晞和陈昊，也忍不住低头弯起了嘴角，耳根却悄悄染上了和李晞同款的红晕。

　　“谁、谁要跟他生孩子了！”李晞羞得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挥舞着拳头，“李成瑞你找打！”

　　陈昊一边咳一边红着脸傻笑，偷偷去拉李晞的手，被李晞没好气地拍开，引得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食堂喧嚣的背景音中，他们这一桌的欢声笑语显得格外响亮和温暖。青春的友谊、懵懂的爱恋、以及对那个意外闯入他们生命的小天使共同的喜爱，在这一刻交织成一幅生动而美好的画卷。关于未来的想象，无论是学业、爱情，还是那个叫做“夏夏”的柔软牵挂，都在这轻松愉快的午餐时光里，悄然生根，散发着令人向往的甜蜜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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