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

　　林雅楠最后一次见到温博宇，是在母校的百年校庆上。

　　那天她带着女儿回南方参加活动，小姑娘穿着粉色的公主裙，攥着棉花糖在人群里跑。她追过去时，正好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温博宇穿着件深灰色的西装，袖口别着校徽，怀里抱着个同样大小的男孩。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孩子们的笑声从远处飘来，像多年前操场上的蝉鸣。

　　“好久不见。”他先开了口，声音比记忆里低沉了些，眼角有了淡淡的细纹。

　　“好久不见。”林雅楠的手指绞着裙摆，突然发现自己还像高中时那样，在他面前会紧张。

　　男孩突然指着林雅楠的女儿喊：“爸爸，那个妹妹的发卡和我书包上的一样！”林雅楠才注意到，小姑娘头上的草莓发卡，和男孩书包上的挂件是同一款——那是当年她和温博宇都喜欢的卡通形象。

　　温博宇笑了笑，摸了摸男孩的头：“这是爸爸学生送的。”他顿了顿，看向她，“你……还好吗？”

　　“挺好的，”林雅楠低头看了看女儿沾着糖渣的脸，“你呢？听说你在搞航天项目？”

　　“嗯，刚忙完一个阶段。”他的目光落在她无名指的戒指上，很快移开，“赵磊昨天还提起你，说有空聚聚。”

　　孩子们很快混熟了，手拉手去追一只流浪猫。他们并肩站在香樟树下，看着两个小小的身影跑远，像看着当年的自己。

　　“那年在伦敦，”林雅楠突然开口，声音很轻，“那张鼓山日出的照片，是你寄的吧？”

　　温博宇的肩膀僵了一下，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她——是颗柠檬糖，包装纸和当年百日誓师时塞给她的那颗一模一样。

　　“我女儿也喜欢这个味道。”林雅楠接过糖，指尖碰到他的，像触到一块冰凉的玉。

　　校庆的钟声敲响时，孩子们跑回来，各自拽着大人的手要去看表演。温博宇弯腰抱起男孩，对她说：“我们先过去了。”

　　“好。”林雅楠看着他转身的背影，突然想起高一开学那天，他也是这样背着书包走进教学楼，阳光落在他发梢，像撒了把金粉。

　　表演开始后，她坐在观众席的后排，看到温博宇一家坐在前排。他的妻子穿着素净的连衣裙，正温柔地给男孩剥橘子，而他侧过头，听她说着什么，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那画面很温馨，像一幅熨帖的画。

　　中途离场时，林雅楠在教学楼的公告栏前停了下来。上面贴着新的光荣榜，温博宇的照片在最显眼的位置，介绍里写着“杰出校友，国家航天项目负责人”。照片旁边，是今年的高考状元名单，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和他，名字紧紧挨在一起。

　　女儿突然指着一张泛黄的旧照片喊：“妈妈，那是你吗？”

　　照片是十年前的毕业照，她站在第三排，温博宇在她斜后方。摄影师抓拍的瞬间，他正低头看她，眼里的光比闪光灯还亮。

　　林雅楠摸了摸照片上自己的脸，突然发现，原来有些心动，真的会藏在时光里，像颗埋在土里的种子，不会发芽，却永远带着余温。

　　离开学校时，夕阳正把校门的影子拉得很长。温博宇一家也刚好出来，两拨人在门口道别。

　　“再见。”他说。

　　“再见。”她说。

　　汽车驶离校门时，林雅楠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看到温博宇还站在原地，怀里的男孩正举着颗柠檬糖，向她的方向挥手。

　　南方的秋天总是很短，树叶落了一地，像铺了层绿色的地毯。她剥开那颗柠檬糖放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漫开，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夏夜，高考结束的那天，他也是这样攥着她的手，在操场的月光下，说要一起去看北方的雪。

　　只是后来，他们终究走上了两条平行线，各自沿着轨道向前，再也没有交汇。

　　在这长达十几年的岁月中，从小学到如今，彼此心动过，也彼此爱慕着。

　　最后
　　就像那颗柠檬糖，再酸甜，也会化在嘴里，只留下一点若有若无的余味，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提醒你曾经那样热烈地，喜欢过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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