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成春意

　　程暶把林惟怜带回了自己房间，期间几次对着和楚礼繁的聊天界面删删打打，最后只单薄地问了句在忙吗。

　　楚礼繁是很忙，即使是周末，只要当事人有需要她都得立马进入工作状态。程暶曾经也劝过，说都是律所的合伙人了，有些事放下去做就行，但她也只是笑笑，说律所刚起步没多久，凡事多亲力亲为总没错。

　　对于魏鸣更不必多说，楚礼繁因为工作繁忙始终对他心存歉疚，只要是魏鸣提出来的，程暶就没见她怎么拒绝过。

　　她不懂两人之间具体的相处模式，但既然是有名有份的关系，忠诚难道不应该是最基本的义务吗？

　　眼前被递来一杯温水，程暶抬眼望向林惟怜，眼睛因怒气泛着薄红，她问：“对伴侣忠贞很难吗？”

　　林惟怜坐在她面前，说：“我不知道。”

　　“心有偏颇，更会摇摆不定。有些人并不是在寻找爱情，而是单纯喜欢爱情的感觉。”

　　他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想了想试探问：“是你那位律师朋友的事吗？”

　　程暶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她不懂林惟怜的回答，或者说她不喜欢。在她看来，爱情是自私的，是充斥着占有欲的，在这样极端激荡的感情牢笼中，忠贞是最不值一提的一点。

　　如果两个人因为爱情而选择在一起，那一定是因为缺口找到了契合的形状，既然如此，这种唯一性怎么会被替代。

　　她的眉头皱得死紧，定定看着林惟怜说：“我不喜欢你的答案。”

　　林惟怜怔住了，随即意识到自己话语的歧义，他走到程暶面前蹲下身，双手搭在她的膝盖上，柔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他想了想，慢慢说：“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怎么认为的，但我不想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我会用行动证明。”林惟怜抬眸认真地看她，像是想通过她的眼睛看清她的心：“而在做到之前，任何的承诺都是空话对不对？”

　　程暶的情绪似乎冷静下来了些，她紧抿着唇，半天没说话。

　　寂静的空间中响起敲门声，林惟怜就着蹲下的动作抚了抚她的脸颊，而后起身去开门。

　　挺括的风衣外套上沾染了些许雨珠，程暶小小打了个冷颤。

　　点点敏锐地察觉到屋内的气氛有些凝滞，她朝程暶点了点头，说：“璇姐，前台说没多余的房间了，前两天刚好又来了个新剧组......”

　　程暶点点头，点点便识趣地回了自己房间。

　　屋外的雨似乎渐渐停了下来，淅淅沥沥的声音变得飘渺而遥远。黑漆的夜色沉沉的，像是随时要压下来。

　　林惟怜主动说：“那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有事给我打电话。”

　　见程暶抬眼看他，林惟怜对她笑了一下：“......我走了？”

　　程暶没吭声，直到林惟怜手握上门把手，她才喊住他，说了声注意安全。

　　-

　　城市的雨季来临，影视城终日被雨幕笼罩着。剧组趁着这几日紧赶慢赶拍完了雨中戏份。其中顾沅的角色被换了人，有些戏份也就需要重拍，所幸并不是很多。

　　男主演接连几天拍大雨戏份，又加班加点的和新演员磨合，不负众望的在一天病倒了。

　　导演见进度喜人，便大手一挥给剧组放了几天假，程暶在剧组窝了一个半月，总算是能回家看看了。

　　那天程暶也说不清她和林惟怜那算不算吵架，说算其实也没吵起来，说不算气氛又实在是糟透了。

　　那天过后林惟怜倒是一切如常，偶尔将烤炉作为话题的开始，经常问程暶在剧组待得如何，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但估计是程暶自己别扭，别扭自己突如其来的脾气，明明也不是小时候那般亲密无间无话不说了，但面对林惟怜时，总是克制不住地会流露出真实的情绪。

　　她承认自己有试探的心思，想知道林惟怜内心的想法，想更靠近他一点，虽然方式上并不和缓。

　　程暶到家的时候林惟怜还没下班。她像个贼一样，第一次擅自打开了大门将猫抱到楼上去。密码没变，屋内格局没变，林惟怜甚至还睡在客房。

　　只是猫看见她便开始喵喵叫，一副不满的样子。

　　于是林惟怜下班一开家门就是猫去楼空的景象，他想起半小时前程暶发来的信息，说她放假休息几天。他满怀开心，盘算着将人留下来吃晚饭，但现下看来，人估计早就回来了，只是消息是刻意晚发的。

　　躲什么呢，明明大家都心知肚明。

　　楼上，烤炉叫得惨绝人寰。程暶都怀疑楼下的林惟怜都能听见了。

　　她板起脸看着猫故作严厉地说：“我告诉你程烤炉，今天你不吃也得吃，吃也得吃，没人惯着你！”

　　烤炉不以为意，朝她龇了两下牙趴进猫窝里了。

　　谈判失败，程暶挪去猫窝旁边，盘腿坐着和烤炉面面相觑。

　　楼上家里的猫窝还是崭新的模样，可见烤炉并没有多待或者抓挠成他认为舒适的感觉。

　　一样的格局，甚至从落地窗望去都是一样的风景，但相比起这里，烤炉认为楼下才是自己的家。那里的味道，那里的阳光，甚至于铲屎官，都让他感到舒适。

　　“你是不是也想林惟怜了？”程暶轻轻挠着猫下巴，叹气：“你怎么办啊，你这样子是要离不开他了啊？”

　　烤炉听不懂，烤炉也不想理她，猫尾巴一下一下地拍着地板。

　　五分钟后。

　　林惟怜正寻思着随便吃点什么，打开手机漫无目的地划。以至于门铃响起的时候他都有些恍惚，在想是不是哪位好心人替他决定好了吃什么，甚至送餐上门了。

　　开门便是一张长着长发的猫脸贴上来。

　　那怪猫还长长叫了一声。

　　程暶的脸从侧边探出来，冲他笑，说：“烤炉爸爸，你家猫好像有点想你了。”

　　家里没有多余的食材，林惟怜只能简单地下了两碗面，而烤炉的晚餐也就是简便的猫粮，和程暶弄的一模一样。

　　奇怪的是，林惟怜将猫食盆端到他眼前，这小子凑上去闻了闻便听话地吃了起来。

　　程暶被这一幕气得胸闷，心想这区别对待，林惟怜弄得难道更好吃吗？他们俩难道倒猫粮的方式不一样吗？

　　但当林惟怜转过身来的时候，她又保持着温婉的微笑。

　　厨房里的灯很暖，程暶凑进去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林惟怜看她一眼，递给她两个碗叫她冲一冲。

　　水流哗哗，抽油烟机发出低低地嗡鸣，林惟怜时不时搅着锅里的面条。

　　“那天对不起......”

　　厨房的噪音其实不小，但林惟怜还是很清楚地听见了程暶的声音。

　　一旦开口，有些话似乎也没那么难以说出口。
　　程暶说：“那天我应该听你解释的。你说的没错。我也不该迁怒于你。”

　　林惟怜关了火，将锅盖盖上，闷住咕噜咕噜冒泡的沸水。他侧身望向程暶的方向，看了她好一会，才说：“没关系。你对我怎样发脾气都好，或者说我甚至很高兴你愿意对我表达情绪。”

　　“小暶，这是我乐意的。但是不管怎么发脾气，我们都要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好吗？”

　　“我不是每次都能猜准你的想法的，要是我没猜准，你更生气了怎么办？那我真是哄也没处哄呀？”

　　他放松地倚着料理台，歪头看程暶：“也这有这种时候，我才觉得你没怎么变。”

　　程暶终于舍得转过身来：“你更喜欢以前的我吗？”

　　林惟怜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来的，好脾气地笑笑：“没有可比性。因为现在的我和以前的我也不一样啊？”

　　他说罢不再逗人，问说：“顾......她最后走了吗？”

　　“嗯。不过是被我撵走的。”程暶食指和拇指比了个距离：“使了点小手段。”

　　“那事情解决了吗？”

　　这件事说不清解决不解决，有或许没有解决这一说法。

　　程暶其实也不确定魏鸣到底有没有和楚礼繁说，因为之后她也没刻意问过。这种事也并不好开口问。

　　只是程暶也没想到这事的答案来得这么快。

　　翌日晚，程暶就接到了楚礼繁的电话，她只说了句请你喝酒便挂了电话，发定位的消息紧随其后。

　　风隐。

　　楚礼繁坐在靠吧台的位置，上身的米色衬衫被她扯得有些松垮，长发也随意盘起，休闲阔腿裤，亮黑细高跟。

　　一个男人凑上去请她喝酒，被她斜眼看着，随即唇角一勾嘴唇上下开合几下。

　　不知说了什么，那人脸色有点难看的走了。

　　程暶快步走向吧台，坐在她身侧的位置，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楚礼繁招手唤来调酒师。

　　“一杯声声慢。”

　　程暶没什么喝酒的心思，她的视线随意扫了眼调酒师，不确定地顿了下，最后还是摆摆手没说什么。

　　她将墨镜取下顺手勾在衬衫领口，没头没尾来了句：“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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