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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秋风萧瑟。
楚珏和席子温两人并肩站在了大理寺门前。
席子温不知为何感觉全身不舒服,他虽然也想知道登州之事调查得如何了,但他的计划里可没有与庄明正面打交道的部分。但没想到刚进去就遇到了老熟人。
“嗯,子温兄?”前方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杨程?”
“喵。”
席子温注意到楚珏把庄明拉到了一边,不知在说些什么。
“没想到竟然还能在开封遇到子温兄。”杨程笑呵呵地过来,“多年未见,甚是想念。”
“明明去年登州还见过的。”
“那算什么见面?连话都没说上。”杨程揽过席子温的肩膀,“这开封丰乐楼的美酒甚得我心,孟兄可品尝过?”
“未曾。”他看向杨程的肩膀,上面趴着一只玄猫,毛色顺滑,睁着翠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席子温,“你倒是养狸奴的好手。”
杨程哈哈笑了起来,抬起手挠了挠猫的下巴,“小家伙通人性,在宗里待久了也滋养了些。”他看向席子温的身后,“怎么来开封就你一人?你身边那个我看着倒不像是青城山的人。”
席子温看向楚珏,“实不相瞒,此来开封一为散心二为寻亲。何公子是我在开封刚结识的好友,甚是投缘,便与其同行。倒是杨兄怎么也来开封了?”
杨程了然,“其实我与少卿是多年的至交好友,此前登州除祟遇到他,和他聊了些帮了个忙,他便邀请我来开封,我就来了。真不愧是汴京,酒楼遍地都是,好酒更是美不胜收啊!”
“杨兄开心就好。”
杨程拍了拍席子温的肩膀,“你们还有事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有缘再会!”说完他挥挥手离开了。
杨程走后庄明走了上来,“没想到道长与杨程兄也熟识,真是缘分。在下庄明,大理寺卿。”
“孟芳。”
“不如我们进去详聊?不过……”庄明示意席子温腰间的剑,“这个可不能进去。”
“好。”席子温取下佩剑交给了下官。
“那请跟我来。”
两人走进里面才发现大理寺的人都在这里,可谓是混乱地人仰马翻。
“让让,让让!”
“你把刚刚那卷放哪里了?”
“墨台倒了!”
“我找不到了!在谁那里?!”
“什么!!谁打翻了墨台?找死吗!”
“饿死了,怎么还不开饭……”
“我还是希望王叔今天别做萝卜了吧。”
“写着呢!你催什么催,属狗的啊?”
“呵呵,让二位见笑了。”庄明带着两人穿过人来人往的人群,“近来各地案情较多,有些忙。”
“打扰了。”
“不会。”庄明来到房舍前,这里比起先前幽静些,人也少了很多,“二位为梁将军之事,事关重大,不算叨扰。请进。”
正中的几案上摆满了案卷,笔还被架在一旁。两人落座,下官端来茶后合上了门。
“那我开门见山了,”楚珏放下茶盏,“将军府究竟摊上了何事,让你如此为难?”
“先前听闻一些消息便猜到何公子会为了将军之事来找在下,不过看来托公子来问话的人并没有说清楚,”庄明是个好脾气的,向着二人娓娓道来,“卑职也并非有意为难将军,只是那么多人命总要有人替他们讨个公道。”
“人命?”
“正是。四月前,登州死亡的百姓数量突然急剧增加,我收到报告的时候便觉得不对劲,带着仵作前去登州查看。登州百姓家中和附近河水中含有少量水银,开棺验尸后也能确认这一点。”庄明将纸在桌上抚平,“我们在河流上游发现了一个私人作坊,他们用水银做引制造火药,废料则直接倒进河里。”他抛过来一卷,里面详细记录了作坊里的情况,“拷问后几人对所做之事供认不讳,也说出了背后主使。至于是谁让他们做的,想必你已经很清楚了?”
“他们现在在哪?”楚珏走过去将案卷放在桌上。
庄明抬起头,面不改色,“提审犯人是卑职的工作,何公子何必纡尊降贵做这种事。”
“本公子既然答应了别人就要做到,庄卿,”楚珏在桌子旁坐了下来,“有人告诉我,做事时态度很重要。”
庄明看了眼席子温又看向楚珏,“何公子,你是在威胁我吗?”
“当然不是。”楚珏摊开手苦笑着解释道,“你知道的,委托人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你总该给我点下手的角度吧。”
庄明看着楚珏的脸许久,似乎像在他的脸上找到什么破绽,但楚珏只是笑着,而席子温也没有什么动作。他翻开手边的一卷纸,“不知为何黄太尉对此事的调查结果颇有微词,卑职甚是不解,公子去西京或许会有些收获。”
庄明将两人送至门前,下官将席子温的剑归还,庄明看了一眼随即皱起了眉。
“少卿大人可有问题?”席子温一脸坦然地收起剑问道。
庄明盯着那柄剑看了许久,最后摇着头看向两人笑道,“无事。那卑职便预祝二位此行一帆风顺。”
出城以后,两人朝着西京的方向前进。
楚珏抛着手中的石子,“先不说庄明,何昇昌能通过你的剑认出你,你一直随身带着就不担心?”
夜鹏耸动着耳朵,席子温看向楚珏,“你觉得我为何要怕?”
楚珏一个用力抛了出去,石子砸在远处的地上掀起一阵沙尘,“在苏宅你收敛了,你能杀了他,但你不愿意。”
“你看见了?”
“嗯,”楚珏苦笑,“我那个时候要是冲上去非但帮不到你,搞不好还会被误伤。”
“嘎。”玄鎏飞回来落在席子温的肩上,他对楚珏的话不予置评,换了个话题,“有另一件事想问你。”
“说。”
“苏宅门前时为何不躲着我,就像在春风客栈那样。”
楚珏似乎能看到席子温正直勾勾地看着他,他低下头没有说话。其实他当时并非是因为害怕席子温而逃走,他怕的是席子温会赶他走。他对此事算是讳莫如深,还不打算和席子温说。
见楚珏不说话,席子温便没有再问,“你不愿说就不说吧。”
“抱歉。”
席子温不清楚何玉的立场是什么,看起来像是二皇子楚璃的人,但并非完全替他办事,“听说……三皇子和二皇子的表妹订了婚。”
“呃……也不算订婚吧,”楚珏不知为何突然觉得额头上冒起了细汗,“听说两位都不是很满意。”
“是吗?”楚璃有意拉楚珏为友,但楚珏不领情吗?楚珏能够代表丞相府的态度,丞相府如果倒向他,那么他就能控制至少一半朝廷的人说话,这是非常危险的信号。加之庄明所说之事,朝廷为何迟迟没有弹劾梁将军,难道说他已经能够控制朝廷了?
“你觉得私造火药之事,真是他做的吗?”
楚珏的话打断了席子温的思考,席子温回过神来,“你怀疑是有人陷害?”
他点头,“太明显了,就像故意让人知道的一样。你知道庄明为何不让我们见那两个犯人吗?”
席子温摇头。
“他们死了,是服毒自杀。”
席子温皱起眉,死士惯没有说出主家再自杀的道理,“他们故意报出的梁府?”
“没错。将军府手握大乐一半兵权,断没有私造火药的道理。”
“这也是我不理解的地方。”席子温看向楚珏,“既然太子无能,他为何不立楚璃为太子,他不怕逼宫吗?”
楚珏知道这其中不为人知的秘密,但不能跟席子温说,“想必是抓住了将军府的小辫子,梁将军时值五十有九,六年前北辽王的大儿子阿图丹率军一路南下,来势汹汹,不知为何皇帝竟派他前去,当时便有人说皇帝当时是想要他的命。但他命大,还是回来了。据说千钧一发之际突有一奇人相助,救下了他。”
但是巫州之战本能轻易取胜,却折了两名大将。
“奇人?”
“没错,当时看到的人都说那人打扮奇特看不出是什么人,还有人说是半人半马的妖怪,总之那人射出一箭命中阿图丹命门,随后策马离开战场。”
席子温鼻子哼出声,不屑道,“三人成虎,五人成章。”
“哈哈。”
到了西京,楚珏难得在席子温面前阔一把,他将一个满满当当的钱袋丢在桌上,“要你们这里最好的房间!”
掌柜搓着手为难地笑笑,“这位公子,客栈只剩下一间房了。”
“嗯?”楚珏以为他听错了,探头看向院内的高楼,“我记得你们这里有百间,怎么会只剩一间?”
“两位是外地的吧,每年这个时候都是西京人最多的时候。两位来得晚,街上早已没人了,一个时辰前这门前都站不下脚啊!”
“那去别家看看吧。”席子温刚想转身走却被掌柜拦住了。
“这位客官,整个西京只有我们一家客栈,您走了可就没地方住了。”
席子温惊讶地抬起眉毛,“哦,你家还垄断上了?”
掌柜不好意思笑笑,“小店不大,家族产业。”
“既然这样那就一间房吧。”
“好嘞~”
“别铺了。”席子温看着又要打地铺的楚珏叫住了他,“上来睡。”
楚珏猛地抬起头,“我可以吗?”
席子温终于忍不住说道,“又不是没睡过,你爱睡不睡。”他朝里躺下,留给了楚珏一个冷漠的背影。
睡下后,楚珏一直翻来覆去,吵得席子温睡不着。
“为何不睡?”
他尴尬地回应,“抱歉,我睡不着就喜欢翻身。不过我保证今晚不会再动了。”
“在想事?”
“你怎么知道?”
席子温掖紧了被子,“……不想就好了。”
“很难不去想。”
“重要之事?”
“算是吧。”
“会死吗?”
“应该不至于。”
“那就别想。”
“哦,好。”
一觉起来,楚珏睡得还算可以,而席子温却顶着个黑眼圈。他两只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楚珏质问,“你昨晚在床上唱戏吗?”
楚珏想起了昨晚似乎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梦里他情绪激动,想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脸,“抱歉,我梦到以前的事了。”
“……”席子温愣了一下后垂下眼,睫毛挡住了眼睛,楚珏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始穿衣服,坐在床边扎束腰时他突然开口,“……抱歉。”
“呵呵,我逗你玩的。咱们子温真是个温柔的人啊。”楚珏开玩笑地弯下腰去看席子温的脸,半张脸上本来的愧疚在听到楚珏的话后突然涨得通红,他伸手去捏了捏,明明手感很软但线条却很硬朗,“抱歉什么,那是别人该做的事。”
席子温羞恼地拨开他的手,站起身走到一旁套上了外袍,“那是你的事,我才没有愧疚。去吃饭。”
“好啊。”
吃饭的时候楚珏又变成了话痨的模样,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早些时候席子温还想管管他,现在他已经放弃了,如果这个人是他的师弟的话,那么他就对师门的未来无望了。
楚珏正掰着手指头数着,“眼下按照庄明的指示我们应该去探探黄夫人的口风,不过我们该以什么身份去找她呢?”他咬了口嘴里的包子,没吃到肉,“这身份去找她,她是不会实话实说的。子温,你听说过黄夫人吗?”
席子温摇了摇头,“不知。”
楚珏翘起二郎腿,转着脚尖娓娓道来,“真正的黄夫人本姓钟,叫钟宛。但是她本人倒是和名字没什么关系,本来是远近闻名的杀猪娘,性格泼辣大大咧咧,在黄太尉考取功名前二人便结为夫妻。世人都说她配不上黄太尉,后来两人渐渐离心,夫人读了佛经后竟削发为尼拜入寺庙,就在城外那处白马寺,从那以后她不再过问太尉府之事。现在常说的黄夫人是太尉抬起来的平妻,名叫钱柔,钱柔性格跟钟宛完全不同,唯唯诺诺,经常办错事,但黄太尉却很受用,什么话都会对她说。”
他顿了顿,“他的意思应该是让我们去找钱柔。”
两人扑了个空,钱柔并不在府内。
“钱柔竟然回了娘家。”
“她娘家在何处?”
“幽州。想必没个十天半个月回不来。”楚珏倒是不着急,“听说这几日是当地的献神节,我们不如休息半日,再去白马寺。”
席子温疑惑,“你不着急?”
“这有什么急的?”楚珏两手搭着后脑勺,笑了起来,“我又没什么本事,就算找上他又能做什么,无非狐假虎威罢了。”
“那便随你。”
“诶,你是不是经常抓鬼啊?”
“也不全是鬼,还有妖。”
“噢噢,都什么样啊?”
“有好有坏,经年修炼过就是精,再往上是仙是神,这便是上限。”
“那还有人精?”楚珏嘻嘻笑道。
席子温无奈叹口气,“没有天赋的普通人修炼不出来什么,有天赋的就能成仙,没有人精一说。”
“那你说关公是什么?”
“你说关云长?”席子温眨眨眼,“他化神了。”
“神就能实现愿望?”
席子温突然站住,“……不能,这世上没有什么人能够实现愿望。”他抿起唇,“凡事还是要靠自己。”
楚珏呆呆地看着席子温,“怎么了?”
席子温摇摇头,“不,没什么。”
街上人来人往,楚珏看着摊子上的小玩意儿,又看向席子温腰间的剑,他之前就很好奇了,“你的剑上怎么不系个剑穗?”
“为何要系?”
“好看啊。”
“不方便。”
楚珏拍了一下席子温的胳膊,“我们那里有种平安结,我编一个给你系上如何?”
“不……”
“别拒绝我嘛,子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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